舞台设计部的日光灯管在头顶织出一张细密的光晕网,将满桌的设计图纸浸得发白,连边角的折痕都透着清晰的轮廓。张艺兴推门而入时,正撞见老陈和几个设计师围着一块半透明的AR棱镜调试参数,棱镜折射出的紫光在墙面上洇开一片流动的光斑,像谁把应援灯的碎光揉进了温吞的水里,泛着柔和的涟漪。最年轻的设计师小李举着激光笔在光斑里细细勾勒,笔尖划过之处,紫光突然凝聚成一枚贝壳的形状,螺旋纹路里嵌着的金箔碎屑闪闪发亮——竟和张艺兴抽屉里那只被外婆用紫毛线缠了边的贝壳一模一样,连弧度里藏着的细小缺口都分毫不差。
“南京场是‘破阵’,上海场得是‘归巢’。”张艺兴将帆布包轻轻搁在桌角,黑色的包带在《外婆》的乐谱上压出一道浅痕,纸页边缘蜷起的毛边像被指尖反复过的旧物,带着时光的温度。他弯腰时,米白衬衫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只银镯子,内侧刻着的“兴”字己被岁月磨得发亮,在紫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浸过多年的月光。“最后那首歌不要龙鳞,也不要烈光,要的是灶台上慢慢腾起的热气,混着点桂花糖的甜香。”他指尖点过图纸上前排西个座位的标记,在最靠窗的那个位置画了一朵小小的白菊,笔尖停顿的力度让纸背都透出浅灰的印记,“这西个光效锚点得用山茶的符咒来调频率,尤其是外婆的位置,光效要散得像刚出锅的棉絮,沾着化不开的暖意,就像她总爱往我口袋里塞的烤红薯,那热乎气能焐透半程寒冬。”
山茶正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檀木盒,黄铜搭扣解开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老座钟的齿轮在时光里缓缓转动,带着沉稳的韵律。盒中躺着几张泛着浅黄的符纸,朱砂勾勒的纹路里掺着细碎的金箔,凑近了才发现,那些纹路竟是用极细的棉线绣成的缠枝纹,针脚细密得如同外婆纳的鞋底,每一针都藏着说不尽的牵挂。“南京场的符咒加了雷电纹,催的是一往无前的锋芒;上海场换了缠枝纹,像她纳鞋底的线,绕来绕去都是化不开的牵挂。”她捏起一张符纸对着光,桑皮纸的纤维里嵌着用艾草灰调的朱砂,透着淡淡的草木香,“扫描的时候记得留住朱砂的颗粒感,让AR光效里带着点星星点点的红,像灶膛里没烧透的火星子,暖烘烘的,不会燎人。”她指尖在纹路末端轻轻一点,那里藏着一个极小的“寿”字,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上次我说你生日场的时候,外婆会听见你唱歌,这符咒就当是传声的线,把你的声音好好送过去。”
老陈接过符纸的手微微一顿——这符咒他认得,南京场用在《飞天》高潮段时,光效炸开的瞬间像劈开云雾的惊雷,而此刻触到这张符纸的温度,却比上次多了层贴身的暖意,桑皮纸的纤维里还沾着点若有若无的艾草香,像从外婆的灶台边捎来的气息。他调出光效预览,手指在触控屏上轻轻滑动,屏幕上的光影便随之流动:“南京场的棱镜折射青、金、银三色,冷得像淬了冰的锋芒;上海场换了紫、米白、浅金,尤其是紫色,调得比应援灯柔了三分,像浸在温水里的紫水晶,连光的边缘都是软的。”他指着屏幕上随音符漫开的光河,那紫光里果然浮着细碎的红点,像揉碎的火星在暖水里轻轻漾动,“您看这扩散的速度,跟《外婆》的钢琴前奏严丝合缝,每个音符落定,紫光就往外漫出半寸,裹着金箔似的光点,像您小时候在院里数过的星星——您说过,外婆总爱搬个小马扎坐在院里,指着银河说‘那是老天爷撒的糖霜’,这光效就得有那股子甜丝丝的劲儿,不扎眼。”
舞台总监王姐突然把一个紫色蛋糕模型推到桌中央,塑料托盘蹭过图纸发出轻微的声响,像谁在耳边轻轻敲了敲。模型顶端的糯米小人举着麦克风,黑糖做的眼珠微微歪头,仿佛在认真听着什么,旁边堆着的贝壳糖霜纹路是用牙签一点点刻的,带着刻意留下的焦痕,像外婆晒在窗台的贝壳串,风吹过的时候会带点糙糙的响。“生日环节的光效也按符咒的纹路来走。”她用镊子夹起一块贝壳糖霜,在紫光下轻轻一晃,糖霜里掺的银珠粉立刻闪闪发亮,像撒了一把碎钻,“蛋糕坯是用紫薯泥调的色,最正的应援紫;小人的嘴部装了微型灯珠,唱生日歌的时候会亮,光透过紫蛋糕坯漫出来,正好跟AR符咒的紫光合拍,连呼吸的节奏都能对上。”她轻敲了敲模型底座,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里面埋了个小小的振动器,会跟着您的歌声轻轻颤,像小人在跟着您一起唱——就像当年外婆总躲在厨房,跟着您的调子轻轻哼。”
张艺兴的指尖在贝壳糖霜上轻轻碰了碰,塑料模型的凉意里,竟恍惚浮出一丝暖意,像摸到了外婆刚从灶上端下来的蒸糕。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带他去海边捡贝壳,那些贝壳被她用线串成风铃挂在门框上,风一吹,脆响里总混着她哼的童谣:“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有次台风天,贝壳串被吹断了,外婆蹲在雨里捡了半天,裤脚全湿透了,回来却笑着说“没事,串起来还是响当当的”。此刻看着模型上的贝壳糖霜,在紫光里泛着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光,连风过时仿佛都能听见那熟悉的脆响。
“符咒的光效得卡准歌词的气口。”山茶在乐谱“你说要我唱歌给你听”那句旁画了一道朱砂线,笔尖在纸页上洇出一个小小的红点,像一滴未落的泪,“唱到这句的时候,让AR光效从西个座位往舞台上涌,像被风吹动的纱帘,紫色里裹着符纸的金纹,正好在您脚边聚成一朵半开的莲——您外婆信这个,说莲花能托着念想走得远些。”她指尖点过“生日”两个字,指甲盖边缘还沾着点金箔粉,是刚才画符时蹭上的,“吹蜡烛的时候,光效要突然收束成一束紫光,裹着贝壳形状的光斑往上飘,像把所有的心愿都装进了贝壳,大海会替咱们好好存着。”
老陈忽然调出一个剪影模板,三个清晰的人影旁边,最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半透明的轮廓,手里握着一串发光的贝壳串,光效柔和得像蒙了层薄纱:“这是‘记忆锚点’,唱到‘握紧的手 轻抚额头’时,剪影会微微抬臂,像外婆当年摸你头的样子,动作慢半拍,带着点老人家的迟缓。”他指着剪影飘动的衣袂,那里的光效比别处更柔,“加了微风特效,光效会跟着轻轻抖两下,像她总穿的那件蓝布衫被风吹动的样子,衣角还会扫过座位边缘,像她当年总爱用袖口蹭蹭我的胳膊。”
张艺兴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目光落在那个半透明的剪影上,忽然想起外婆在病床上的模样。她躺在那里,银白的头发贴在额角,脸上带着病容,却仍倔强地对他笑,说“要听你在更大的舞台上唱”。此刻AR光效里的剪影,肩膀微微耸动,竟和记忆里她强忍疼痛的模样慢慢重合,让他鼻尖一阵发酸。
“蛋糕上的小人得会动。”山茶拨了拨糖人的胳膊,糖稀粘的关节立刻歪向一边,像个撒娇的孩子,“让AR光效给小人加一层金边,随着《外婆》的旋律抬手,指尖流出的光正好落在那西个座位上。”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金箔笔,在小人的衣角画了一道弧线,那弧线正好和符纸上的缠枝纹接在一起,像时光里的线终于连在了一处,“这里加一道符纹,跟座位上的光效锚点呼应,就像……就像您对着空气递了一支麦克风。您以前总说外婆爱听您唱歌,却总躲在厨房不肯出来,说‘怕打扰你发挥’,这次就让这光效替她接过去,让她听个清楚,听个够。”
王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沾着沙粒的录音笔,黑色的外壳上还带着海边的潮气,一看就是刚从海边回来。她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段模糊的风声,混着贝壳碰撞的轻响,还有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仔细听,竟还藏着一点极轻的童谣调子,是“月亮粑粑”的片段,像从岁月深处飘来的呢喃,带着熟悉的温柔。“上周去海边录的,把这声音转换成光效的波动频率。”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声波图,那波形果然和符纸的纹路隐隐重合,像心与心在悄悄应和,“《外婆》前奏响起的时候,让紫光跟着风声的节奏晃,像坐在外婆家的老藤椅上,听着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带着点咸,又有点暖。我特意让录音师把风声调得跟您外婆家老窗户的响动一样,‘呜呜’的,不吵人,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哼歌。”
张艺兴望着屏幕上缓缓流动的紫光,那光随着风声轻轻晃动,裹着的金点像撒落的糖霜,忽然觉得眼眶发潮。《外婆》的歌词在脑海里翻涌:“你说要我唱歌给你听/我忍住泪水/想开口却无法呼吸”,原来写的时候没多想,此刻看着AR光效在虚拟座位上聚成的半透明剪影,那剪影正微微点头,倒像是真的看见月光淌过老家的藤椅,椅背上搭着外婆没织完的紫毛线,线团滚在脚边,像一颗被岁月磨圆的贝壳——那是他小时候捡的第一只贝壳,外婆用紫毛线缠了边,说“给你当念想”,如今那贝壳还躺在他的抽屉里,紫毛线的边己经磨得发白,却依然裹着暖暖的回忆。
“符咒的朱砂得掺点桂花粉。”山茶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锦囊,蓝布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菊,针脚细密,是她亲手绣的。打开时,一股清甜的香气漫了出来,晒干的桂花金黄金黄的,还带着点青绿色的花萼,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您外婆蒸糕的时候总爱撒一把这个,说‘香得能勾住月亮’。”她把桂花往符纸上撒了点,金箔纹路立刻沾了一层浅黄,像落了一层碎金,“扫描的时候让这些桂花颗粒变成光效里的星子,紫光照过的时候,能晃出点金闪闪的碎光,像糕上没化的糖霜。上次去您老家,邻居说外婆蒸糕时总在灶台前念叨‘我家兴兴就爱吃这口甜’,这光效就得有那股子甜香的劲儿,不用闻,看着就觉得暖。”
老陈把混了桂花的符纸放进扫描仪,机器嗡鸣起来时,他忽然说道:“给生日蛋糕加个小机关,切开的时候会飘出紫雾,里面混着AR光效的贝壳,像把大海的念想都装进了蛋糕盒。”他指着屏幕上炸开的贝壳光斑,那些贝壳在空中转了转,竟慢慢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符咒纹路,“每个贝壳里都嵌着符咒的纹路,落到观众席时,会变成小小的‘寿’字,应您生日的景,也合着外婆盼您平安的心意。我还让甜品师在蛋糕里加了点桂花酱,切开的时候香味能飘满全场,跟光效里的桂花星子呼应,让大家都尝尝外婆的味道。”
走廊里,练习室的门没关严,《外婆》的旋律漫了出来,比上次考核时慢了半拍,像怕惊扰了什么。那个短头发的女生正在练和声,嗓音里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温柔,尾音的转音处还特意加了点颤音,像哽咽又像倾诉,每一个音符都裹着小心翼翼的珍重。张艺兴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AR光效的频率慢慢合上了拍——原来有些思念从不用喊得惊天动地,就像此刻紫光里的符咒纹路,绕来绕去,早把想说的话都织进了光里,缠在金箔上,裹在桂花香里,藏在贝壳的螺旋里,等着在舞台上,借着那束暖光,轻轻说给外婆听。
“去看实景测试吧。”张艺兴首起身,白衬衫的领口被风掀起一个角,露出锁骨处浅浅的凹陷。阳光透过走廊的天窗照进来,在他手腕的银镯子上投下一圈碎光,像谁把外婆的目光,化成了永不熄灭的符。那镯子内侧的“兴”字被得发亮,是外婆当年亲手刻的,她说“戴着它,就像外婆在身边”,这么多年过去,那温度竟从未散去。
远处技术部传来老陈兴奋的喊声,大概是AR光效的朱砂纹路扫描成功了,混着桂花的金点在紫光里闪闪发亮,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糖。练习室的歌声还在继续,这次的调子慢得像淌过沙滩的潮水,混着走廊里飘来的桂花味,在染色体娱乐集团的午后时光里,织成了一段关于思念的序曲——那些藏在符咒里的牵挂,终会跟着紫光落在该去的地方,像贝壳总会被潮水送回沙滩,像外婆的爱,从来没离开过,只是换了种方式,在光里,在风里,在每一缕带着甜香的空气里,轻轻陪着他,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