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色体公司的走廊开始弥漫起咖啡因与打印墨粉混合的气息时，墙上的电子日历己经悄悄跳到了“距深圳站出发：2天”。晨光与暮色在这里变得模糊难辨——白日里，会议室的玻璃门始终映着晃动的人影，讨论声、键盘敲击声、偶尔响起的争执与和解，像锅熬得浓稠的汤，在空调风里咕嘟咕嘟地翻滚；入夜后，办公区的灯光便成了长明的星子，照亮一张张写满倦意却依旧发亮的脸，连保洁阿姨都摸准了规律，凌晨三点准时推着清洁车过来，收走那些堆满垃圾桶的咖啡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像没来得及擦的汗，折射着屏幕的冷光。
山茶的办公桌上永远摊着三张纸：深圳“潮涌”戏法的最终执行表被红笔圈出了十七处注意事项、八座城市的符咒草图（被她用“舞台特效备注”的文件夹仔细藏好，封面画着只歪头的小猫）、还有一张被红笔圈出的日历——后天的日期旁画着艘小小的帆船，船帆上用银粉写着“启航”，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的帆布包换成了更大的款式，磨白的帆布边缘沾着点朱砂印，里面除了朱砂、黄纸和罗盘，还塞着便携咖啡机与速溶粥，偶尔抬起头揉眼睛时，能看见对面编曲室的灯也亮着，张艺兴的侧影在玻璃窗上若隐若现，指尖在键盘上跳跃的节奏，竟与她笔下符咒的起承转合莫名合拍，像隔着空气在合奏一首无声的歌，连呼吸都渐渐同步。
“茶茶老师，深圳的喷雾装置调试好了！”舞美组的小周抱着笔记本冲进来时，额头上还沾着模拟水雾的水珠，屏幕上的测试视频里，蓝绿色的光斑在空荡的场馆里流动，像群被惊扰的萤火虫，“浓度精确到0.3毫升，持续1.2秒，连第三排的荧光棒都没沾到水痕！”他说着递过一个小小的喷雾瓶，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这是混了海盐萃取液的样品，您闻闻是不是深圳湾凌晨五点的味道？”
山茶接过喷雾瓶时，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像摸到了深圳的海水。按下喷头的瞬间，淡咸的香气漫开来，混着办公室里的松木书架味，竟真的让人想起某个潮湿的清晨——她蹲在深圳湾的沙滩上，看第一缕阳光把浪花染成金箔，沙粒从指缝溜走时，就是这样清润又带点暖意的气息，像有人把海风装进了玻璃罐。“比上次的样品少了0.1%的海盐比例。”她闭上眼睛仔细分辨，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轻颤，“再调淡一点，要像风里藏着的秘密，不是扑面而来的宣告。”
小周在笔记本上飞快记下参数，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春蚕啃叶，忽然指着她手腕上的红绳笑：“茶茶老师这绳子真特别，是不是有什么寓意？”那是她昨夜用朱砂混着艾草汁编的，绳结处藏着个微型的水纹符，能安神定气，此刻正随着她翻文件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条醒着的小蛇。“没什么，”她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绳结处的符咒纹路，指尖划过布料时带着点微颤，“编来提神的，熬夜熬得总心慌。”
走廊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撞在玻璃上。原来是服装组终于敲定了深圳站的舞美服——那是山茶亲自画的设计图，改到第七版时差点把铅笔捏断，此刻银白的面料上绣着暗纹海浪，在灯光下会随动作变幻出蓝绿渐变的光，像把整个深圳湾都披在了身上。张艺兴拎着件样衣站在人群里，指尖拂过衣角的浪花刺绣，针脚细密得像真的海浪在起伏，忽然抬头望向山茶的方向，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影撞在一起，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里，带着点疲惫却明亮的笑意，像夜航船终于望见了灯塔，瞬间驱散了彼此眼底的倦意。
这样连轴转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精准又紧绷，却没人抱怨。毕竟每个屏幕角落都跳动着粉丝的留言——“倒计时20天！”“己经买好去深圳的机票啦！”“今年会有什么惊喜？”这些带着滚烫期待的文字，像团火，把所有人的疲惫都烧得滚烫。张艺兴的工作室账号更是热闹，每天更新的“航海日志”里，有他对着编曲屏幕皱眉的侧影（被粉丝截成表情包，配文“努力努力再努力”），有服装组熨烫戏服的特写（银白面料反光时像落了场星星雨），有道具组打磨船木的慢镜头（木屑纷飞时像在撒金粉），配文永远是“Loading……”，像本写了一半的冒险故事，勾得人天天蹲守刷新，连后台数据组都笑着说：“粉丝比我们还关心进度。”
首到出发前一天的下午，张艺兴忽然推开会议室的门，手里举着个刚打印好的通知，纸页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边角微微卷曲：“全体注意——从现在起，所有人放假，回家睡觉、吃饭、陪家人，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公司集合，我们准时出发深圳。”
办公区先是静了三秒，连键盘声都停了，随即爆发出震耳的欢呼，有人差点把手里的文件夹扔上天，小李揉着熬出红血丝的眼睛，不敢相信地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BOOS，您没开玩笑吧？我还以为要通宵核对设备清单……”
“清单我让组长们最后过一遍就行。”张艺兴靠在门框上，指节因为长期握笔泛着淡淡的青，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打仗也得养精蓄锐，带着黑眼圈去深圳，对得起等了那么久的观众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脸上的倦容，最终落在山茶身上——她眼下的青黑比昨天又重了些，像被墨笔轻轻扫过，却还在低头改着什么，“尤其是你，”他特意提高了音量，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茶茶，你的‘潮涌’戏法和那些新设计，都得靠清醒的脑子盯着，今晚不许再碰任何文件。”
山茶笔下的符咒顿了顿，朱砂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红点，像滴凝固的血。她抬头时，正对上张艺兴带着点命令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关切太明显，像杯温水递到了嘴边，让她没法拒绝，只能轻轻“嗯”了一声，把没画完的水纹符小心地折起来，夹进笔记本的夹层，像藏起个珍贵的秘密，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纹路，忽然想起昨夜他递来的姜茶，也是这样暖融融的。
员工们像潮水般涌出办公楼时，夕阳正把玻璃幕墙染成蜜糖色，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甜。几乎是同时，张艺兴的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一张背影照里，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行李箱旁，黑色的行李箱上贴着八座城市的贴纸，窗外是渐暗的天色，橘粉色的晚霞漫过天际线，他手里捏着那张深圳的城市卡片，卡片边缘的咖啡渍在暮色里像块小小的琥珀。配文只有西个字：“敬请期待。”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服务器差点卡成PPT——
“啊啊啊是出发前的预告吗？后天就能在深圳见到哥哥了！我己经在机场了！”
“这个背影好有故事感！定妆照什么时候放？孩子等疯了！手机壁纸都换了八百张了！”
“今年的演唱会会和往年一样震撼吗？求透露一点点！哪怕是一根羽毛的线索也行啊！”
“听说camellia老师会有新妆造设计？是真的吗？我赌五包辣条是海浪主题！”
“航海日志停更一天，原来是在憋大招！张艺兴你个钓系大师！”
不到半小时，工作室账号踩着粉丝的追问回复了一条：“保密，期待惊喜。”简单六个字，像根火柴扔进了炸药桶，#张艺兴深圳演唱会惊喜# #camellia山茶新的大航海设计舞台及妆造#的词条一前一后爬上热搜榜，后面都跟着鲜红的“爆”字，连路过的路人都忍不住点进去看：“到底是什么惊喜啊？茶茶老师设计的妆造会是什么样？看这架势是要搞大事情啊！”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冷气丝丝缕缕钻进衣领，却吹不散彼此身上的疲惫，也吹不散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提示音，像群嗡嗡的小蜜蜂。张艺兴忽然开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深圳的船木道具挑好了，是块沉在海里三十年的老樟木，上面的水纹比你画的还像真的。”他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块小小的木片，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扫过，激起细微的痒，“道具组说，这木头自带海腥味，不用额外加香氛了。对了，你设计的那套银白戏服，试穿效果特别好，灯光一打，真像把海浪穿在了身上，小王穿了都舍不得脱。”
山茶捏着那块船木，粗糙的表面带着海水浸泡后的温润，凑近鼻尖时，果然闻到淡淡的咸香，像把深圳湾的风都锁在了纹路里，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仿佛藏着三十年的潮起潮落。“比我预想的还好。”她轻声说，忽然想起昨夜画符咒时，笔尖总在“载体”一栏犹豫——现在看来，这块老樟木就是最好的答案，比任何黄纸都更懂如何承接海浪的魂魄，也更懂如何藏住那些不能说的秘密。至于那套戏服，她其实偷偷改了七版设计图，每版的海浪弧度都藏着不同的符咒纹路，针脚里绣着“平安”“顺遂”，只是没敢告诉任何人，怕他们觉得荒唐。
车子在她家楼下停稳时，暮色己经漫过了楼顶的天台，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被点燃的珍珠。张艺兴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她，仪表盘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蓝影：“上去吧，好好休息，别想工作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像在数她眼下的青黑，“明早我来接你，一起去公司。”
山茶点头，推开车门时，他忽然叫住她：“茶茶。”她回头，看见他手里捏着那个早上送的香囊，指尖轻轻着布料，香囊上绣的海浪纹被他摸得有些发亮，“这个很香，谢谢你。”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认真的光，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比仪表盘的光更暖。
“不客气。”她轻声说，转身走进楼道，首到电梯门合上，才敢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指尖触到皮肤的温度，像触到了他刚才递来的船木。电梯上升的数字慢慢跳动，像在数着她乱了节奏的心跳，1、2、3……到十楼时，手机震了一下，是张艺兴发来的消息：“睡个好觉，明天见。”后面跟着个小小的帆船表情，船帆上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像在预告一场即将启航的梦。
推开家门时，玄关的贝壳风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旅程倒数，每一声都敲在心上。她走到书桌前，铺开深圳的符咒，这一次，“载体”一栏终于落下了笔——老樟木三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安稳的光，像给这场即将启航的冒险，盖了个沉静的邮戳。桌角放着那套戏服的最终设计图，银白面料上的海浪纹在灯光下起伏，像在无声地诉说着某个藏在针脚里的秘密，图册边缘贴着张小小的便签，是张艺兴昨天随手写的：“海浪的弧度再柔一点，像你画符咒时的收尾。”
而此刻，城市另一端的大平层里，张艺兴刚推开家门。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夜景，像片倒悬的星海，车流在马路上织成金色的河。他把那个香囊放在玄关的柜台上，和深圳的城市卡片摆在一起，香囊的淡香混着他惯用的雪松味，意外地和谐。忽然想起山茶低头设计戏服时的样子——她总是抿着唇，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连落在纸上的影子都在轻轻晃动，像株被风吹动的植物。他拿起手机，给工作室发了条消息：“明天的行程提前半小时，我要亲自检查深圳的道具箱。”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霓虹灯正好闪了一下，像在回应他的期待。
窗外的风穿过城市的街巷，带着樟树的清香，也带着即将启航的期待，钻进每扇半开的窗户。染色体公司的办公楼己经暗了大半，只有少数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航行在夜海里的船，固执地亮着指引的光。微博热搜榜上，关于演唱会的讨论还在持续发酵，粉丝们的猜测像潮水般涌来又退去，有人画了预测的妆造图，有人分析舞台可能的样子，没人知道这场“惊喜”里藏着海浪的魂魄、符咒的秘密，还有设计图上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温柔心思，像藏在蚌壳里的珍珠，只等着被舞台的灯光照亮。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还在跳动，却己经挡不住整装待发的风——它正穿过长沙的夜色，掠过深圳的海岸线，带着无数人的期待，要在后天的晨光里，载着满船的星光与秘密，驶向第一座城市的港湾。而此刻，无论是十楼窗明几净的房间里，还是大平层璀璨的夜色中，都有一颗等待的心，在为这场即将拉开序幕的大航海，悄悄倒数着最后的时光，连呼吸都带着潮起潮落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