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庄园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林风坐在最末位的小板凳上，屁股底下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跟满屋子的香水味、雪茄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别扭。
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抬手时能看见肘弯处补过的补丁。
这是他三年来在苏家的标配，像个贴在奢华背景墙上的污点。
“林风！聋了？”
王兰的尖嗓子像锥子扎过来，一只涂着红指甲的手 “啪” 地把离婚协议拍在他面前，纸页边角刮得他手背生疼。
“签！今天必须签！我们苏家养你三年，够仁至义尽了吧？你看看晴雪身上这件裙子，抵你十年工资，你配吗？”
周围哄笑起来。
苏家的亲戚们捧着茶杯，眼神里的鄙夷快溢出来了。
二姑夫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
“小林啊，不是我说你，男人得有骨气。晴雪跟赵少才是一路人，你就别耽误人家了。”
林风没抬头，指尖捻着协议边缘，心里冷笑。
骨气？
三年前苏家资金链断得像面条，是谁匿名托人注资千万？
去年苏父住院，是谁半夜排专家号，守在病房外三天三夜？
这些事，他们不知道，也不配知道。
“妈。”
苏晴雪终于开口，声音清淡得像白开水。
她坐在主位，香槟色长裙衬得皮肤雪白，指尖夹着支细长的烟，烟雾缭绕里，那双漂亮的眼睛连瞥都没瞥林风一下，
“别跟他废话了，签了就让他走。”
林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麻。
三年婚姻，他像个影子跟在她身后，记得她不吃葱姜，记得她来例假要喝红糖姜茶，记得她随口提过的一支钢笔，跑遍全城才找到同款。
可在她眼里，他大概真的就只是个会喘气的影子。
“听见没？晴雪都发话了！”
王兰更来劲了，伸手就要去拽林风的胳膊，
“赶紧签，签了滚蛋，别脏了我们苏家的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皮鞋声，笃笃笃，带着一股子嚣张。
赵天昊进来了，一身亮闪闪的西装，手腕上的表比林风一年生活费还贵。
他身后的保镖捧着几个奢侈品盒子，径首走到苏晴雪面前，把盒子往桌上一放，笑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晴雪，刚拍下的粉钻项链，全球就三条，配你正好。”
苏晴雪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摸了摸项链，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那抹笑落在林风眼里，像冰碴子砸进心里。
“哟，这不是林大女婿吗？”
赵天昊这才瞥向林风，上下扫了他几眼，鼻子里哼出一声，
“怎么？还赖着不走？也是，离了苏家，你连天桥底下的铺盖卷都买不起吧？”
他往前凑了两步，突然扬手就朝林风脸上扇过来，动作又快又狠：
“给你脸了是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也配跟晴雪站在一个屋里？”
风声带着巴掌的力道刮过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兰甚至己经笑出了声，苏晴雪端起茶杯，眼皮都没抬，在他们眼里，林风挨这一巴掌，天经地义。
可下一秒，赵天昊的手腕被死死攥住了。
林风还是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着眼睛，只有那只手，骨节绷得发白，像铁钳似的锁着赵天昊的手腕。
赵天昊疼得 “嗷” 一声，脸都憋红了，使劲挣了几下，纹丝不动。
“你他妈敢动我？！”
赵天昊又惊又怒，另一只手也扬了起来。
林风这才缓缓抬头。
那双眼睛里没了往日的温顺，黑沉沉的，像结了冰的深潭，看得赵天昊后颈一凉。
“赵少，”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慑人的冷意，
“打人，别打脸。”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王兰的笑僵在脸上，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
苏家的亲戚们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
苏晴雪端着杯子的手猛地一顿，茶洒了点在裙子上，她却浑然不觉，死死盯着林风 ！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骂不还口的男人吗？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赵天昊疼得额头冒冷汗，色厉内荏地吼，
“信不信我让你在江城消失！”
林风突然笑了，那笑容淡淡的，却透着股子嘲弄。
他慢慢松开手，赵天昊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发红的手腕，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林风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对折两下，揣进兜里。
他扫了眼满屋子震惊的脸，最后落在苏晴雪身上。
她终于抬头看他了，眼里有惊讶，有疑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林风却没什么表情，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三年来，”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在苏家吃的米，住的房，一分不少，都会还。”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王兰和赵天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还有，记住了！三天之内，你们会跪着求我回来。”
“你放屁！”
王兰尖叫起来，
“林风你个疯子！滚！给我滚出去！”
林风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那身廉价西装穿在他身上，此刻竟挺得笔首。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那盏晃眼的水晶灯，眼底的寒意更浓了。
门外的风挺凉，吹得他脑子更清醒。
林风掏出手机，那是部屏幕裂了缝的诺基亚，跟他此刻的气场格格不入。
他按了串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刚才那点平静全没了，只剩下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冻结赵氏集团所有合作，”
他声音冷得像冰，
“七十二小时内，我要他们资金链彻底断了。”
“另外，查苏家最近的麻烦，越细越好。”
电话那头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
“是，少主。”
林风挂了电话，把诺基亚揣回兜里，转身融进夜色里。
江城的灯红酒绿在他身后明明灭灭，他却像是没看见。
三年了，他像条狗似的忍了三年，今天，该让这些人知道，他们惹错了人。
别墅里，苏晴雪看着紧闭的大门，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她刚才在林风眼里看到的，不是愤怒，不是不甘，而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这个男人，她好像从来都没看懂过，也许是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
而赵天昊捂着发疼的手腕，脸色铁青地掏出手机：
“喂，爸，我要搞死一个人…… 对，叫林风，就是苏家那个赘婿！”
他没看见，窗外的夜色里，林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戏，才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