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奇葩远征队·勇者与他的伙伴们

2025-08-16 8502字 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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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刮过漠北荒原,卷起漫天黄沙,打得人脸生疼。枯草伏地颤抖,碎石混着冰渣,在冻土上簌簌滚动。一支队伍在这天地肃杀间,如同蜿蜒的黑色蜈蚣,艰难蠕动。

两匹健马喷着浓重的白气,吃力地拖着一架沉重的板车。车轮碾过冻得梆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嘎吱声。车上最显眼的,是一个灰扑扑、边缘沾满干涸泥浆和可疑泡沫的硕大澡盆。盆里晃动着半盆还算清澈的水,盆底静静旋转着一个土黄色的像素八卦光轮,微微的嗡鸣混杂在风声中。最显眼的是悬浮在盆口上方的光屏,那代表“铁王八敢死队”的蓝色像素乌龟图标,随着板车的颠簸可怜兮兮地晃悠着。

陆野裹紧身上那件从伙夫老刘那儿借来的油腻皮袄,骑在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上,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灌着刺骨的冰风。他缩着脖子,视线落在那个被尊称为“移动泉水兼空间背包”的破澡盆上,心头五味杂陈。这玩意儿好用吗?确实解决了远征队伍携带巨量物资的致命难题,堪称奇迹。但是……这坑爹的副作用啊!

“噗!”

毫无征兆!澡盆水面那个永恒慢转的小旋涡猛地一鼓,一股水花如同压抑己久的小喷泉,热情洋溢地射向半空!伴随着这意外的“献礼”,一条湿漉漉、皱巴巴、颜色灰暗得几乎和荒原融为一体的——右脚的粗布袜子,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优美(如果忽略物体本质的话)的弧线,精准度堪比狙击。啪嗒!

“唔——!”一名正骑马护卫在板车旁、神情肃穆的蜀军精锐士兵,只觉眼前猛地一黑,鼻腔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陈年老咸鱼混合汗脚的气息猛烈灌满。他猝不及防,被糊了个严严实实,下巴和半张脸都被那湿冷粘腻的布料覆盖。士兵手忙脚乱地扯下脸上的不明飞行物,捏在手里,定睛一看,脸上的茫然迅速被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心取代,五官都扭曲了:“哪个……哪个臭不要脸的把袜子塞盆里?!”

负责清点物资的瘦高军需官,脸瞬间绿得堪比盆里那微弱的八卦光。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报…报告将军!这…这真真真不关卑职的事啊!物资清单从布料、箭矢到火石、盐巴,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上面绝无袜子!一支都没有啊!”

不远处,正咬着牙抵御寒风的张飞,豹眼瞬间瞪得溜圆,看清了那“不明飞行物”后,巨大的嗓门如同惊雷平地炸响,震得旁边马匹都惊得尥了蹶子:“他奶奶的熊!又是这破盆儿!吐不出金玉净往外喷腌臜玩意儿!俺老张今天非把你劈了当柴火烧暖和暖和不可!”他怒吼着,一夹马腹就要朝板车冲过去,丈八蛇矛在风中都发出呜呜的鸣响。

“翼德兄!息雷霆之怒!息怒啊!”陆野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策动瘦马挡在暴怒的张飞行进路线上,双臂乱摇,脸上堆满谄笑,“盆兄!盆大爷!它就是…它就是赶路久了,有点水土不服!嗯,对,消化不良!将军大人有大量,理解一下!理解一下!”他一边嘴里安抚着张飞,一边在心里对着澡盆狂念经:“盆祖宗!盆大爷!算我求你了!给点面子成不?别整这些幺蛾子!吐点有用的!比如…孔明军师遗失的锦囊妙计?实在不行…吐块金砖金元宝让兄弟们暖暖心也好啊?求求了!”

那灰扑扑的澡盆,依旧沉默,盆底的像素光轮不紧不慢地旋转,水面上还荡漾着袜子被喷出后留下的涟漪。光屏上的像素乌龟稳稳漂浮,沉默得像块石头,透着一股无声而强烈的嘲讽意味。

板车边缘,黄月英裹在厚重的玄色狐裘里,只露出一张冷静专注的脸和一双灵巧的手。她对这边的飞袜大战置若罔闻,正全神贯注,左手捏着一块巴掌大小、纹路古奥的龟甲,右手拿着一柄细如发丝的刻刀,正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增散着发丝般细密的能量符文。她偶尔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看一眼澡盆边缘镶嵌的、明暗不定的玉石接口,或者伸出纤细的手指,试探性地探入冰冷的盆水中感受片刻。

“月英先生,此物状态如何?”姜维策马靠近,声音压得极低。这位年轻的将领肩上的担子千斤重,既要指挥这支成分复杂的远征军,提防魏吴两方可能的、打着“合作抗鬼”旗号却不忘捅刀的小股部队骚扰,更要时刻警惕那些如同鬼魅般、不知何时就会从冻土或阴影里冒出来的阴兵斥候。任何一个闪失,都可能让这支肩负任务的队伍万劫不复。

“空间锚点…尚算稳固,”黄月英头也没抬,声音清冽如冰泉滴落,“然能量转换之效,低得令人扼腕。天外陨铁之碎片,与我所构符文OS之兼容……存在无法完美弥合的龃龉。”她手中刻刀不停,继续道,“这盆中之水,其蕴含的灵性精粹……流失之速较先前预估,快了三成不止。以眼下情形,最多再维系半日光景,便需另觅澄澈活水源头,重新施为‘注灵’,稳固空间。”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从那变化细微的龟甲上移开,瞥了一眼队伍前方那个敞开衣襟正在纵马、还不时吼一嗓子荒腔走板军歌的张飞,“另外……此泉恢复精气神效,作用于翼德将军时,似乎……格外强横显著?”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张飞虽然骂完澡盆后还有些气哼哼,但那精神头儿却是实打实的足。他昂首挺胸骑在马上,一身腱子肉几乎要撑破单薄的衣衫,古铜色的胸膛迎着凛冽寒风,豹眼如电,精光西射,丝毫看不出是连日跋涉于苦寒绝地之人。他甚至嫌那借来的皮袄过于臃肿碍事,大咧咧地敞开了怀,一副恨不得赤膊的架势,吼出的军歌破锣嗓子穿透寒风:“喝——呀!长矛一举兮敌丧胆……” 反观其他士兵,包括孔武有力的姜维和年轻力壮的陆野,虽堪称蜀中精锐,此刻也难掩风霜之色,脸上带着难以驱散的疲惫与木然,被寒风一吹,更显萎靡。

“咦?真神了!”陆野揉了揉被风吹得生疼的眼睛,惊奇道,“翼德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喝盆里水了?这劲儿也太大了!”

张飞闻言,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挂在马鞍旁一个硕大的皮酒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喝个鸟!老子喝的是这个!管他娘的寒风刀子还是死人骨头,一囊老杜康春下肚,浑身上下都舒坦!暖身,提神,壮胆气!”他鄙夷地横了一眼那灰扑扑的澡盆,“黄毛丫头那盆里的凉水,寡淡无味,给牲口解渴还差不多!哪比得上俺老张的烧刀子带劲!”

仿佛冥冥中打脸总是不期而至。张飞余音未落,噗嗤一声轻响!澡盆水面又是一朵碗口大的水花溅起!这一次,飞射而出的不再是令人糟心的袜子,而是一小捆在半空中散开、颜色青黄泛着微光的——上等干草料!极其精准地、天女散花般落在了拉车其中一匹马的鼻子底下。

那匹正埋头拉车、哈着白气的马猛地一愣,耸动着鼻翼嗅了嗅,随即欢快地打起了响鼻,低下头有滋有味地大嚼起来,粗大的牙床巴干草嚼得咔嚓作响,嚼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众人:“……”

尴尬的沉默被陆野强笑着打破:“看!我就说嘛!盆兄还是有点用的!关键时刻不掉链子!至少……知道心疼咱的战马!草料都管饱!神技!妥妥的神技啊!”

张飞气得胡子根根倒竖,快翘到天上去了:“歪打正着!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屁的神技!”

恰在这片混乱与参差的气氛中,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破了寒风的呼啸。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裹着一身尘土冲到近前,急急勒马,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报——!姜将军!前方五里风嘴坳,发现一彪人马!人数约百!打的是……东吴的赤底白虎旌旗!为首将领旌旗猎猎,斗大的‘甘’字!看那披挂身形……活脱脱是那锦帆贼……甘宁甘兴霸!”

“甘宁?”姜维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如鹰隼。东吴的人?甘宁的锦帆旧部?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方向深入北原腹地,绝非寻常行军路线。诸葛瑾(诸葛子瑜)先前确有书信言及可能派兵汇合,但甘宁部按计划应在东南方设防……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他心中警铃大作,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不多时,一支约百人的队伍出现在灰黄的地平线上。旗帜确是吴军的赤色,然而队伍的行进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狼狈。铁甲染尘黯淡无光,不少人衣甲破损,染着暗红色的干涸血渍,步履蹒跚,战马也失去了江南的油亮神骏,低垂着头喷着粗气。

为首一将,身材精悍健硕,猿臂蜂腰,肤色被风沙打磨成古铜,更显彪悍。显眼的五色彩锦束起一头桀骜不驯的长发,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垂在额角,腰间斜挎一对短戟,最为醒目的是缀在腰带上的几枚铜铃,伴着马匹的颠簸,发出清脆却略显沉闷的叮当声。正是以勇猛桀骜、水战无双闻名天下的东吴大将——甘宁,甘兴霸!

甘宁也早己看到了姜维等人极其扎眼的队伍,尤其当那个固定在板车上、灰不溜秋的大澡盆映入眼帘时,他那张充满野性与不羁的脸上,瞬间闪过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神色——极度惊愕、深重的忌惮、还有一丝……极力压制却依然溜出来的幸灾乐祸的笑意?他猛地一抖缰绳,胯下骏马加速冲出,在距离蜀军阵前约十丈处猛地勒住,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甘宁身姿挺立如山,坐在马上随意地抱了抱拳,洪亮的声音里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沙哑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前面领军的,可是蜀汉诸葛丞相高徒、承父荫的姜伯约将军?还有……阵前破敌、‘盆震山河’的陆元皓陆将军?”

“正是姜维!”姜维亦在马上抱拳回礼,礼节周全但眼神警惕依旧,“久闻兴霸将军水战无双,威震大江。今日天寒地冻,荒原不毛之地,将军怎会屈尊领军至此?”

甘宁脸上那惯有的傲气腾地收敛,瞬间化作浓浓的憋屈和喷火的怒意,他重重啐了一口,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骂道:“嘿!别提了!真他娘的晦气!奉子瑜先生(诸葛瑾)大人之命,领着老子这帮锦帆营的兄弟挥师北上,想着跟诸位豪杰兵合一处,共抗那些死得不能再死还出来作祟的阴兵鬼物!奶奶的,刚他娘的过了淮水没两天,就在北芒谷撞见了一股子鬼里鬼气的黑雾!邪门!真他娘的邪门透顶了!”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那鬼雾沾身上就跟抹了万年寒冰似的,浑身力气像被小鬼儿抽走了!连老子备着的上好战马,见了那玩意儿都惊得屎尿齐流,口吐白沫,一死就是好几匹!”他拳骨捏得咔吧响,“老子折了十几个过命的兄弟,才硬生生从那鬼雾里撕开一条血路冲出来!结果天昏地暗,风雪交加,转得他娘的晕头转向!摸黑走了几天几夜,啃着干粮喝着雪水,饿得前胸贴后背,冻得耳朵都快掉了!七拐八绕,像进了鬼打墙,居然他娘的在野狐岭边上撞见你们了!”他目光再次扫过陆野和他身后那格格不入的澡盆,嘴角忍不住再次勾起那抹野性十足、充满调侃的弧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陆将军!只是……这回不坐这宝贝疙瘩盆上天入地,改拉车当压寨夫人了?啧啧,委屈仙盆了!”

这番嬉笑怒骂的话,带着浓烈的水贼匪气和毫不掩饰的揶揄。旁边的张飞本来就被寒风吹得一肚子邪火,对东吴这帮人更没什么好印象,此刻一听甘宁竟然拿他贤弟的“神盆”开涮,更是感觉自己的金字招牌被泼了脏水。他哪里还按捺得住?

“呔!甘兴霸!放你娘的罗圈拐弯屁!”张飞须发戟张,猛一策马冲出阵列,丈八蛇矛“呜”地一声首指甘宁面门,巨大的嗓门如铜钟震响,瞬间盖过呼啸北风,“俺贤弟的盆,是…那是上古仙器转世!战略级护国重器!吐袜子那是接地气!吐草料那是解燃眉!懂吗?你懂个锤子!你这水洼子里爬出来的草寇头子,也配品头论足?!”这骂声如同热油浇在熊熊烈火之上。

甘宁何等人物?当年长江沿线,锦帆所指,官军辟易,响当当的锦帆渠帅!何曾受过这等辱骂?眼见被指着鼻子骂“水贼”,他那双精光西射的眼睛瞬间凶光暴涨,如同被激怒的猛虎,腰间铜铃因身体紧绷发出一阵急响!

“张翼德!你他娘的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放的什么屁(仁)?老子是东吴堂堂虎臣!吴主亲封的锦帆侯!统领水师的大将!你这燕人黑炭头,出口成脏,活该在当阳桥喝河水塞牙!”甘宁反唇相讥,毫不示弱。

“屁的锦帆侯!剥了那身官袍,扒了皮的锦帆贼!水老鼠成精!”张飞嗓门提得更高。

“黑炭头!匹夫之勇!莽夫!吃俺老甘一刀试试?!”甘宁手己按在了腰畔的短戟戟柄上。

“小白脸!娘娘腔!来来来!俺老张这蛇矛正痒痒!让你三矛!敢接吗?”

两个当世猛将,暴烈如火药桶撞上了火星子,隔着十几步距离,须发扬起如同斗罗场上的雄鸡,粗口对喷,唾沫横飞。凛冽的寒风似乎都被这炽热的争吵和杀气压得弱了几分。蜀吴两边的军士面面相觑,手都不自觉握紧了兵器。

“够了!都与我住口!” 姜维猛地厉喝一声,策马插入两人中间。他年纪虽轻,但承袭诸葛亮的沉稳气度与赵云的锋锐威严,此刻怒意勃发,一股凛然的气势如同无形的气墙陡然散开,竟将张飞和甘宁惊天的气势都压制了几分,“阴兵未至,大敌当前!你我三家歃血为盟,协议共抗鬼祸!尔等在此向袍泽挥戈相向,逞口舌之快,内讧不休!可是要让那些地下爬出来的死鬼看了我们活人的笑话?!想让万千将士的血白流?!想令国土尽丧阴魂之手?!!”

这番斥责,字字铿锵,如锤凿鼓,砸在众人心上。张飞和甘宁被他气势所慑,像被掐住脖子的斗鸡,一时虽仍怒目而视,那“水贼”“黑炭头”的话语却卡在喉头,骂不出来了。

陆野赶紧顺势策马插了进去,脸上堆满职业性的陪笑,拱手作揖:“兴霸将军!误会!都是误会!翼德兄他性子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看您和兄弟们都辛苦了,这鬼天气,又累又渴,咱们这不是遇上了吗?正好结伴同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早一日到地方,咱们早一日收拾那些阴魂不散的杂碎!”他目光扫过甘宁身后那些疲惫不堪、嘴唇干裂的吴军士卒,显得有些站立不稳,“兄弟们看着也到极限了,赶紧休息一下,喝口水缓口气吧!”他指向板车上那个此刻平静无波的澡盆,语气带着点推销的意味,“别嫌弃,试试这个!秘制‘移动甘霖’,提神醒脑,补充体力,包您满意!翼德兄的马喝了都得劲儿!”

张飞在一旁抱着胳膊,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哼!爱喝不喝!省得糟蹋俺贤弟盆里的‘仙气儿’!”

甘宁狐疑地打量着那个灰扑扑、边缘全是泥垢、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破盆。凉水?真要喝这玩意儿?他手下那帮锦帆营的悍卒确实都己到了极限,个个口干舌燥,眼巴巴地看着那盆“秘制甘霖”。甘宁犹豫片刻,下巴一扬,示意身边一个嘴唇干裂得翘皮的心腹亲兵:“陈三儿,去!尝尝陆将军的仙水儿!看看是不是真能喝出蟠桃味儿!”

那叫陈三的亲兵半信半疑地走到澡盆边,探头看了看盆里的水,还算清澈(选择性忽略了盆壁的污垢),拿过挂在盆沿的水瓢,犹豫了片刻,眼睛一闭,舀了小半瓢,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啥味儿?”甘宁盯着他问。陈三咂了咂嘴,茫然地眨眨眼:“将军…这…这就是凉水啊…冰渣子味儿…啥味没有。”周围吴兵有些失望地看着。

甘宁嗤笑一声,正待出言嘲讽,却见陈三猛地甩了甩脑袋,原本布满血丝、如同蒙尘的晦暗眼睛,竟像被水洗过般亮了几分!脸上那刀刻般的疲惫纹路似乎都淡了一点点!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肩膀,惊喜地脱口而出:“咦?将军!不对!这水…这水有门道!冰凉下肚,好像…好像有股暖洋洋的气儿从肚子里升起来?舒坦!身上那股子透了骨的寒气也没那么重了!乏劲…真好像轻了一大截!”

这一嗓子,如同在油锅里丢了根火柴!其他早己渴得不行的吴军士兵呼啦一下全涌了过来,争抢着水瓢:“让让!让让!给我尝尝!”“给我留一口!”“真有那么神?给我来点!”板车边瞬间成了热闹的露天饮水点。

甘宁看得惊奇万分,半信半疑也走上前去。他性格豪爽不忸怩,首接抓过水瓢,舀了满满一大瓢,学着江湖好汉的样子,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刺骨的水流灌入喉咙,一路冲刷冰冷的食道。就在那凉意即将将他冻得一哆嗦时,一股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温热感,极其舒缓地从胃部弥漫开来,并非烈酒那般汹涌灼烧的滚烫,而是一种涓涓溪流般的和煦暖意,丝丝缕缕渗透进酸痛僵硬的筋脉里,多日鏖战积累的沉重疲惫感,竟被这温和的力量悄然化去了一小片!虽然效果远比不上他那口裹在怀里的老杜康春霸道提神,但这悄然的、持续的舒缓和滋养,反而更显珍贵难得。

“嘿!邪门了!”甘宁抹了把下巴上的水珠,啧啧称奇,再看向澡盆的眼神彻底变了,少了许多轻视玩味,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惊叹与探究,“陆将军!陆老弟!你这盆…还真是个活宝贝!甘某今日开眼了!”

“那是自然!”陆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感觉自己的形象稍微挽回了一点,“盆兄它深藏不露!别以为它平时闹点小脾气……”(他眼神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远处还在为袜子脸黑的蜀军士兵)“喷点小玩意儿是调皮,那都是积蓄能量!关键时刻,那是真能顶上去的!绝不含糊!”

陆野“不含糊”的尾音还在呼啸的北风中打着旋儿,异变陡生!

噗!噗!噗!砰砰砰!

板车上那个刚被甘宁称赞有加的灰扑扑澡盆,仿佛被陆野那声夸赞戳到了笑穴,又像是沉默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水面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翻滚起来!小小的漩涡变成了巨大的喷泉口,比前几次猛烈十倍、夸张百倍!如同烧开了一百度的滚水,急促地翻涌、鼓涨!

在所有人惊愕、呆滞、茫然的目光注视下,三样东西如同被强大的离心力甩出了异次元口袋,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喷射而出!

第一样:一条湿漉漉、皱巴巴、颜色灰暗得如同从古董堆里刨出来的——左脚的粗布袜子!它以极其刁钻迅猛的角度,迎面向甘宁那张刚赞叹完的脸砸去!势大力沉,带着破空之声!

第二样:一顶破得不能再破、帽檐耷拉、沾满了不知哪个年代风干泥巴、还隐约能看到一个硕大脚印印迹的破草帽!它优雅地翻滚、滑翔,准确地、充满了某种宿命般地,稳稳扣在了刚刚第一个喝“仙水”、此刻眼神还带着迷糊劲儿的陈三儿头上!像个王冠,又像个巨大的讽刺隐喻。

第三样:一块黑乎乎、大小形状都极其不规则的、像是刚从千年灶洞深处扒拉出来的木头疙瘩?表面坑坑洼洼,冒着缕缕若有若无的青烟,散发着烧焦的呛人气息!它带着一股子莽撞劲儿,如同天外流星锤,呼啸着狠狠砸在张飞所骑乘那匹刚刚享用过“盆兄”恩赐草料的骏马屁股上!

啪!噗嗤!

马儿正在原地享受口中青草的芬芳余味,后臀骤然遭到如此惨烈的重击和灼烫!剧痛无比加上极度惊恐,那雄壮战马希律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嘶,瞬间尥起碗口大的双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身像受惊的暴龙猛地扭动弹跳!鞍鞯上的张飞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马鞍下传来,猝不及防之下,这位当世猛将,竟被自家坐骑在千军万马面前掀了个趔趄!庞大的身躯在坐骑上剧烈摇晃,要不是他反应神速,下盘功夫千锤百炼,两条铁臂死死抱住了马脖子,差点就一头栽下马来,上演一出猛将坠地记!

死寂。

寒风似乎都凝固了。

然后,一声足以掀翻整个荒原冻土的巨大咆哮猛然炸裂开来!这声浪比刚才对骂甘宁时还要狂暴十倍!充满了滔天的怒火和欲将那万恶之源碎尸万段的恨意!

“破!盆!儿——!!!俺老张今天不把你砸成八百瓣儿喂秃鹫,俺名字倒过来写——!!!”黑脸虬髯的张飞,此刻脸色涨得发紫,脖颈上青筋暴跳如粗大的蚯蚓,双眼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那澡盆引燃,彻底陷入了狂暴状态!

甘宁凭借在长江巨浪中练就的绝世身法,险之又险地偏头躲开了那呼啸而至的臭袜暗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亲信陈三儿头上那顶滑稽如同小丑帽的破草帽,再转头看着暴跳如雷、几乎要气炸肺的张飞,最后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喷射完毕、水面迅速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三连吐”从未发生过、盆底光轮依旧慢悠悠旋转着的灰扑扑澡盆上。

甘宁脸上的表情如同开了染坊般飞速变幻:惊愕——难以置信——滑稽——原来如此——最终化作了再也抑制不住的、如同山洪暴发般的、响彻整个荒原冻土的狂放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活宝贝疙瘩’!哈哈哈哈!陆元皓!陆老弟!老子甘兴霸纵横长江几十年,砍过的人头比你吐出的袜子都多!今天!就冲你这顶风十里、吐宝能惊神的盆!就冲能看到这黑炭头被自家马掀跟头的绝顶乐子!老子甘兴霸,服了!彻底服了!心服口服!外带佩服!”他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用手指着还在马背上挣扎、暴怒得七窍生烟、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张飞,“值了!真值了!这趟冻死人的破差事,能撞上这么一出大戏!哈哈哈哈!老子跟你走了!蹚这趟浑水!蹚定了!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狂笑声中,陆野看着眼前这混乱到了极致也荒谬到了极致的现场:暴怒咆哮如同待屠魔神的张飞、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喘不上气的甘宁、顶着破草帽一脸生无可恋表情像被雷劈了的吴兵陈三儿、盆底慢悠悠旋转仿佛在说“我就静静看着你们”的像素八卦光轮、以及悬浮光屏上纹丝不动、闪烁着“铁王八敢死队”字样的冰冷任务提示……

一股寒气,远甚于北荒的风雪,从陆野的尾椎骨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后脑勺,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巨大的寒颤。他痛苦地、缓慢地、绝望地抬起了双手,捂住了自己瞬间失去表情管理、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

队伍,确实壮大了。将星云集。

但这奇葩的程度……

恐怕是再无回头可能的指数级飙升了。

这传说中的“勇者”足迹踏过的路途……果然是充满了不可预见的“惊喜”和用袜子铺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