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夷陵大营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关兴和张苞蹲在营地角落里,守着那些刚刚卸下来的防火器械,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兴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张苞挠着头,“二叔这脾气,你也知道,说不用就是不用,咱们总不能违抗军令吧?”
关兴盯着那些“水龙”,眉头紧锁:“李山长临行前特意嘱咐,说这些器械关系到五万将士的性命,无论如何都要在营中布置妥当。可父亲他……”
“要不咱们偷偷地布置?”张苞提议道,“反正二叔也没说不让我们碰这些东西,只是不让宣扬罢了。”
关兴摇摇头:“不行,这种事瞒不了多久的。而且万一被父亲发现,他会更加愤怒,到时候不但要把这些器械全部撤走,连我们都要受罚。”
两人正愁眉不展的时候,营地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走了过来,正是关羽的副将王甫。
“两位公子,还在这里守着呢?”王甫走近,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器械,“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挺奇怪的。”
关兴和张苞对视一眼,关兴站起身来:“王将军,这些是成都送来的防火器械。”
“防火器械?”王甫眼睛一亮,“这倒是新鲜。咱们军中向来是用沙土灭火,这器械是怎么个用法?”
张苞立刻来了精神:“王将军,这玩意儿厉害着呢!它叫'水龙',能把水喷出老远,灭火的效果比沙土强多了!”
王甫饶有兴趣地走近一台“水龙”,伸手摸了摸那个铜制的喷头:“真的假的?这么个小东西,能有多大威力?”
“王将军,要不我给您演示一下?”张苞跃跃欲试。
关兴连忙拉住他:“苞弟,父亲说了不让宣扬……”
“这不算宣扬,就是让王将军开开眼界。”张苞转向王甫,“王将军,您在军中威望很高,要是您觉得这东西有用,说不定能劝劝二叔。”
王甫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就试试看吧,不过动静别太大,免得惊动了其他人。”
张苞兴奋地跑去准备,关兴虽然担心,但也只能跟着帮忙。他们找来一些干柴,在营地边缘点了一堆火,然后将“水龙”推了过来。
“王将军,您看好了!”
张苞和几个神机营的士兵配合,有人负责压动手柄,有人负责操控喷头。随着“哗啦”一声,一道粗壮的水柱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火堆上。
刹那间,火焰被水柱冲得西散飞溅,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整堆火就被彻底扑灭了。
王甫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神了!这水射得比弓箭还远,力道比人手泼洒强多了!”
关兴在一旁解释道:“李山长说,这水龙利用的是唧筒原理,通过压力将水强力喷射出去。一台水龙的灭火效果,相当于几十个人用水桶泼洒。”
“唧筒原理?”王甫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不管什么原理,反正效果是真的好!有了这东西,就算真的遇到火攻,也不用太担心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你们父亲对这些器械是什么态度?”
关兴苦笑一声:“父亲他……不太相信这些东西的作用,说是奇技淫巧。”
王甫皱起眉头:“二将军的想法我能理解,毕竟这些东西确实有些…离经叛道。但是…”他看了看那台“水龙”,“但是效果摆在这里,容不得人不信啊。”
张苞急切地说:“王将军,您能不能帮我们劝劝二叔?让他至少同意我们把这些水龙在营中布置一下?”
王甫沉思良久,最后摇了摇头:“二将军的脾气你们比我更清楚,他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要是贸然去劝,说不定会起反效果。”
关兴和张苞都失望地低下了头。
王甫看着两个年轻人沮丧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他在军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战场上的凶险再清楚不过。如果真的遇到火攻,有这些器械和没有这些器械,那可是天差地别。
“这样吧,”王甫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暂时不要声张,我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大家商量商量。虽然不能公开布置,但私下里做些准备,总是可以的。”
关兴和张苞眼睛一亮:“王将军,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们秘密地把这些水龙分散到各个营区,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辎重。真到了紧急时刻,立刻就能派上用场。”王甫狡猾地眨了眨眼睛,“这叫有备无患,不算违抗军令。”
“太好了!”张苞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关兴也松了一口气:“多谢王将军,李山长的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王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事还得悄悄进行,绝不能让二将军知道。否则不但我们要受罚,连这些器械都保不住。”
“明白,明白!”两人连连点头。
就这样,一场秘密的布防行动在夜色掩护下悄然展开。
……
深夜时分,夷陵大营大部分将士都己入睡,只有巡夜的士兵还在营中走动。
王甫带着几个心腹将领,悄悄来到关兴和张苞的住处。这几个人都是跟随关羽多年的老部下,在军中颇有威望。
“兄弟们,事情就是这样。”王甫压低声音,向众人介绍了“水龙”的用途和刚才的演示效果,“虽然二将军不同意公开使用,但咱们私下里做些准备,总没有错。”
一个名叫赵累的校尉摸着胡须,皱眉道:“王兄,这样做会不会不妥?万一被二将军发现……”
“发现又如何?”另一个叫马良的将领插话道,“咱们又不是要造反,只是为了保护将士们的性命。再说了,这些器械确实有用,我刚才也看了演示,效果确实惊人。”
“可是……”赵累还是有些犹豫。
王甫拍了拍赵累的肩膀:“老赵,你想想,咱们跟随二将军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为了私人利益做过违心的事?这次也一样,咱们是为了大家好。再说了,就算二将军知道了,顶多骂咱们几句,总不能把咱们砍了。”
马良点头赞同:“王兄说得对。而且咱们也不是明着违抗军令,只是做个准备而己。万一真的用不着,就当是白忙活一场;万一用得着,那可就是救命的宝贝了。”
其他几个将领也纷纷表态支持。最终,连赵累也被说服了。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赵累妥协道,“不过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二将军知道。”
“那是当然。”王甫满意地点点头,“那现在就分工吧。老赵,你负责第一营区;马良,你负责第二营区……”
他们迅速分配了任务,决定趁着夜色,将二十台“水龙”分散布置到各个营区,同时也将那些明矾溶液秘密运送到关键位置。
关兴和张苞自然也参与其中,他们负责指导各个将领如何使用这些器械。
“记住,这个手柄是控制水流方向的,这个是控制水压大小的……”关兴耐心地讲解着操作要领。
“万一真的遇到火情,首先要保持冷静,不要慌乱。然后迅速将水龙推到合适位置,对准火源根部喷射……”张苞也在一旁补充着注意事项。
忙碌了大半夜,终于将所有的防火器械都布置妥当。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但至少在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好了,今晚就到这里。”王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外泄。”
众将领纷纷点头应诺,然后各自散去。
关兴和张苞回到自己的营帐,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有个着落了。”张苞躺在床铺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山长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关兴却没有放松警惕:“苞弟,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父亲的脾气你也知道,万一被他发现咱们背着他搞这些小动作……”
“怕什么,”张苞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咱们又不是做坏事,是为了保护大家。再说了,王将军他们都支持咱们,人多力量大。”
关兴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关羽这个人最恨的就是阳奉阴违。如果让他知道手下人背着他搞这些“小动作”,后果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不过现在事情己经这样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关兴忧心忡忡的时候,营地的另一边,却有人正在暗中观察着刚才的一切。
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躲在帐篷后面,将刚才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此人名叫李福,表面上是关羽的亲卫,实际上却是东吴派来的细作。
李福心中暗喜:想不到蜀军内部居然出现了这样的分歧,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他悄悄溜回自己的帐篷,迅速写了一封密信,趁着夜色派人送了出去。
信中详细描述了蜀军获得了一批“神秘防火器械”,以及关羽与手下将领之间出现分歧的情况。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对岸的吴军大营。
陆逊看完密信,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有意思,想不到蜀军还有这样的准备。”他将信递给身边的朱然,“看来咱们的火攻计划,需要做一些调整了。”
朱然看完信后,皱起了眉头:“大都督,既然蜀军有所防备,要不要改变计划?”
陆逊摇摇头:“改变计划?不,恰恰相反,咱们要加快行动。”
他站起身来,走到营帐外,遥望着对岸灯火点点的蜀军大营。
“关羽这个人,我己经观察很久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现在他手下的将领暗中准备防火器械,说明他们对关羽的决策并不完全信任。这种分歧,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朱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都督的意思是……”
“明天白天,我会派人去蜀军营前挑衅,激怒关羽。以他的性格,必然会率军出击。而我们则坚守不出,继续消耗他们的耐心和士气。”陆逊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发动总攻。到那时,就算他们有什么防火器械,也无济于事了。”
朱然佩服地拱手道:“大都督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陆逊摆摆手:“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传我命令,明日一早,全军做好准备。这场戏,该进入高潮了。”
夜色更深了,两岸的大营都沉浸在表面的宁静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宁静,不会持续太久。
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