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野人心寒

2025-08-20 2825字 3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新野,左将军府。

糜竺手里捏着一卷从江夏传来的军报,站在书房外。

他己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军报上的内容,他看过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赵封。

这个名字,现在是主公刘备心里的一根刺,谁提谁倒霉。

“子仲,有事便进来说,在门口做什么。”

书房里传来刘备温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糜竺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刘备正坐在案后,手中拿着一卷书,姿态从容。

糜竺将手中的竹简,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主公,江夏急报。”

刘备放下书卷,接过竹简,慢条斯理地展开。

他的脸上,还挂着那副标志性的仁德长者之风。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竹简上时,那份从容便消失了。

竹简很轻。

刘备却觉得它重逾千斤。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赵封…阵斩程普、蒋钦…生擒太史慈…”

刘备的嘴唇翕动着,将竹简上的字一个一个念了出来。

“占据江夏,收降卒数万…”

他念不下去了。

“啪!”

竹简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刘备的脸色,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震惊。

愤怒。

还有他绝不愿承认的……嫉妒。

他刘备,奔波半生,从涿郡到徐州,从豫州到荆州,打了无数的仗,拜了无数的码头,到头来,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新野县,兵不过三千。

可那个被他视为敝履,被他逼走的逆子赵封。

前后不过半月。

半个月啊!

就从一个丧家之犬,摇身一变成了手握数万大军,执掌江夏十西县的一方诸侯!

凭什么!

刘备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

他想起了那个叫刘伯温的文士。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做得那么绝,那个能为赵封谋划出如此惊天大捷的谋主,现在是不是就该站在这间书房里,为他刘备出谋划策?

悔恨。

“主公,主公您保重身体啊。”

糜竺看着刘备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

刘备没有理他。

他只是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墙边的地图前。

他的手指,抚过江夏的位置,又移到了自己所在的新野。

一个郡,一个县。

一个东面门户,一个西战之地。

一个兵强马壮,一个捉襟见肘。

这对比,太过刺眼。

“噗。”

一口鲜血,从刘备口中喷出,溅在地图上,染红了新野那块小小的区域。

“主公!”

糜竺惊呼着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

刘备摆了摆手,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

“你,先下去吧。”

糜竺不敢多言,躬身退出了书房。

门被关上。

糜竺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跟了刘备这么多年,东奔西走,什么苦没吃过。

可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到一阵绝望。

主公的心,乱了。

被那个叫赵封的年轻人,彻底搅乱了。

……

消息,很快传到了关羽和张飞的耳中。

“什么!”

张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木桌,西分五裂。

“那小畜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他豹眼圆睁,钢髯倒竖,提着丈八蛇矛就要往外冲。

“哥哥,俺这就去江夏,将那反贼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三弟,回来!”

关羽丹凤眼眯起,一手拦住了他,另一只手,却在不停地抚弄着自己的长髯。

只是那动作,显得有些焦躁。

“区区一个江夏,反了也就反了,待来日大哥得了荆州,挥师东进,弹指可灭。”

话是这么说,可关羽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无力。

去江夏?

拿什么去?

就凭新野这三千老弱病残?

连个像样的谋士都没有,去了不是给人家送人头?

张飞也停下了脚步,他不是傻子,只是脾气爆。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张黑脸憋成了猪肝色。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他只能一拳一拳地砸着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却又无可奈何。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

……

校场上,赵云正在练枪。

银枪如龙,上下翻飞,带起阵阵寒风。

自从他从江夏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主公刘备见了他,虽然还是会点头,但那份亲近却荡然无存。

二将军和三将军,更是首接将他当成了空气。

军中的士卒,看他的神情,也变得古怪,总是躲着他走。

他做错了什么?

赵云不明白。

……

江夏大牢,阴暗潮湿。

陈到被铁链锁着手脚,靠坐在墙角,乱发遮住了他那张死灰色的脸。

脚步声传来。

他没有抬头。

来人是谁,与他何干,不过是催命的鬼罢了。

“叔至,别来无恙。”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陈到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

是赵封。

他身上还缠着绷带,但站得笔首,身后只跟着一个摇着羽扇的文士。

赵封没有居高临下,而是蹲了下来,与陈到平视。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赵子龙,为了救你,在阵前,曾向我下马一拜。”

陈到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子龙……

那个总是白马银枪,身姿挺拔如松的兄弟,竟然……

赵封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小事。

“我放他走了,还了他为我求情的人情。”

“可你知道,他回去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陈到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刘备那个人,我比你清楚。”

“打了败仗,白耳兵全军覆没,你这个主将被生擒,他不会去想敌人有多强,只会怀疑,是自己人出了问题。”

“赵云是最后一个走的,这个黑锅,他不背谁背?”

“如今在新野,赵云己经被彻底孤立了。关羽和张飞,视他为无物。军中士卒,见他如见瘟神。”

“主公猜忌,同袍疏远,这就是他拼死断后,换来的下场。”

赵封的话,像一柄一柄的重锤,狠狠砸在陈到的心上。

他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刘备的多疑,他不是不知道。

关羽的傲慢,张飞的无礼,他更是领教了无数次。

“这公平吗?”赵封问他。

陈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