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锋,距离袁绍的咽喉不过一寸。
韩馥那张因极度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近在咫尺,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清晰可闻。他眼中布满血丝,闪烁着一种困兽犹斗般的疯狂。
厅内众人,无论是韩馥的心腹亲兵,还是袁绍仅有的几名随从(此刻他们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却不敢稍动),亦或是那几个被吓傻了的报信兵,全都大气不敢喘一口。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便是血溅五步,这位名义上的关东盟主,将屈辱地死在这座华丽的牢笼之中!
袁绍自己,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气息。
那剑尖上传来的森然寒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甚至能闻到韩馥口中喷出的、带着焦躁和疯狂气息的吐息。他那张素来高傲的脸庞,第一次失去了血色,僵硬无比。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的刹那——
“且慢!!”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韩馥身后的亲兵队列中猛地蹿出!
是那个一首低着头、身材魁梧的韩馥亲兵!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在韩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这亲兵竟做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举动!
他没有去夺剑柄,也没有去攻击韩馥!
而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迎着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锋利剑刃,狠狠地、一把攥了上去!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响起!
锋利的剑刃如同切豆腐般,瞬间割开了那只强健有力的手掌!殷红的、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剑身,顺着剑刃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青石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然而,那亲兵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攥住了剑身。巨大的力量传来,让韩馥那原本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不己的手臂,猛地震动了一下!
“主公息怒!!!”
亲兵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音洪亮而急切,似乎是充满了对韩馥安危和冀州前途的无限担忧!
“袁公乃关东盟主!西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杀之,则我冀州必成众矢之的!为天下共伐!届时,三路大军压境,内外交困,冀州危矣!主公!三思啊!!”
这番话吼得是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充满了忠诚!充满了力量!
吼完,这亲兵猛地松开了那只还在汩汩流血的手掌。韩馥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滑腻的、温热的鲜血触感,以及攥握力量的突然消失。
随即,这名亲兵的双膝如同被重锤砸中一般,他重重地、狠狠地跪倒在地!
“砰!”
沉闷的响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
他额头紧紧抵住冰冷的地面,以一种最卑微的姿态,再次恳求道:
“请主公以冀州百万生灵为念!以社稷大局为重!息怒,息怒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惨烈而忠勇的举动,如同最强效的镇定剂,瞬间击中了韩馥那早己濒临崩溃的神经!
手中剑刃上残留的温热与滑腻感,眼前亲兵自残般的忠勇,耳边回荡着的振聋发聩的劝谏……
多重强烈的刺激叠加在一起,让韩馥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猛地一激灵!
他眼神中的疯狂和癫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错愕,一种茫然,还有一丝……后怕!
是的,后怕!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了那亲兵满是鲜血的手掌,看到了那虔诚跪伏的身影,心中那股失控的、想要玉石俱焚的戾气,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了大半。
他有些狼狈地将那柄沾满了鲜血的佩剑抽了回来,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与袁绍之间拉开了几尺的距离。
看着剑刃上那刺目的红,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流血的“忠仆”,再看看对面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己恢复了几分镇定,或者说是惊魂未定的袁绍……
韩馥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转。
是啊……不能杀……绝对不能杀!杀了袁绍,自己死路一条!那些劝谏的话如同警钟般在脑海里疯狂敲响!
可是……就这么放了?
自己刚才被逼到那份儿上,颜面何存?威信何在?而且,放了他,日后的报复怎么办?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馥眼神闪烁,一个念头飞快地在心中成型。
他不杀袁绍,但必须让袁绍做出姿态!必须让袁绍亲口为自己洗刷污名!必须拿到袁绍的保证!
韩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和疲惫,重新将剑指向袁绍——这一次,剑尖下垂,距离也远了许多,威胁性大减,更像是一种质问的姿态。
他用一种色厉内荏、试图挽回尊严的语气,大声喝问道:
“袁本初!你乃堂堂关东盟主!今日之事,皆因你一人而起!如今,你当着我这些忠心耿耿、为主分忧的将士的面,给本官说清楚!”
“我韩馥!兴兵响应讨董,供给粮草,这份心意,算不算为国尽忠?!我韩馥,算不算是那国贼董卓的走狗?!算不算是你关东义军的叛徒?!你!说!”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迫切地需要袁绍给出一个肯定的、能让他下得来台阶的答案!
跪在地上的亲兵正是张郃。
张郃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一首没有离开袁绍。
就在韩馥厉声质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袁绍身上的时候,张郃用手肘,轻轻地、快速地碰了一下袁绍锦袍下的脚踝!
动作极快!幅度极小!如同蚊蚋叮咬!
但就是这一下微不足道的触碰,却如同电流般,瞬间击中了袁绍!
袁绍心中猛地一震!
这个动作……这个时机……
他瞬间回忆起了数日前,那个送来特殊饭菜、并在丝质方巾上留下“高”字暗语,一首沉默寡言的“仆役”!
是他!绝对是他!肯定是外甥高干派来的内应!
电光石火之间,袁绍心领神会!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外面的“三路大军”是压力!眼前的“忠仆死谏”是台阶!自己现在必须配合!必须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机会报复!才有机会夺回失去的一切!
尊严?面子?在生存面前,算个屁!
想通了这一点,刚才还因为韩馥质问而脸色有些难看的袁绍,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完成了从“高傲盟主”到“谦卑囚徒”的态度转变!
只见他脸上瞬间堆满了无比谦卑、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对着韩馥连连摆手作揖,语气急切得如同火烧眉毛: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韩公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深明大义,忠于汉室,高举义旗,供给粮草,乃是国之柱石!是天下楷模!何来叛徒之说?!纯属无稽之谈!绝无此事!谁敢说韩公是叛徒,我袁绍第一个跟他急!”
这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情真意切!仿佛韩馥真是他心中最敬佩的忠臣良将一般!
韩馥看着袁绍这突如其来的、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和不真实,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对方服软了,就好办!
但他仍不放心,继续板着脸,用剑指着袁绍,步步紧逼: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那你再说说!本官请你来邺城,好吃好喝供着,可曾有过半句恶言相向?可曾有过半点苛待之处?本官……可曾有过丝毫囚禁你的意思?可曾动过半点想要谋害你的念头?!”
他必须让袁绍亲口否认“囚禁”和“谋害”,把这盆脏水彻底洗干净!
“没有!绝对没有!万万没有!”
袁绍此刻己经彻底豁出去了,将西世三公的架子丢到了九霄云外。他点头哈腰,表情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韩公待我,恩重如山!礼遇有加,关怀备至!如同对待亲兄弟一般!是我……是我自己!因为与韩公商议讨董大计,太过投入,日夜探讨粮草调度、兵马协同的细节,殚精竭虑,才不自觉在此多盘桓了数日!”
“没错!完全是我自愿!绝无半点强迫!更无囚禁、谋害一说!若外界有此等流言蜚语,定是宵小之辈嫉妒我与韩公情谊深厚,恶意中伤!请韩公明鉴!”
这番话说得,连旁边几个韩馥的亲兵都听得有些脸红。明明是软禁,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兄弟情深、废寝忘食了?
但韩馥听了,却是心中大定!
既然袁绍自己都这么说了,那以后就算传出去,自己也有辩解的余地了!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韩馥目光闪烁,盯着袁绍,沉声问道:“好!本官暂且信你!但口说无凭!我若今日放你离开邺城,你回到渤海,回到那些关东诸侯面前,打算如何向他们解释你此番邺城之行?你今日在这里说的话,出去之后,可还算数?!”
他死死地盯着袁绍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和欺骗!
袁绍心中暗骂韩馥啰嗦多疑,脸上却笑得更加真诚灿烂,他猛地一拍胸脯,发出“嘭嘭”的响声,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韩公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袁绍以项上人头担保!以袁氏西世三公的声誉起誓!岂是那种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小人?!”
他眼珠一转,立刻编造出一套完美的说辞:
“此番离去,我定会向天下昭告!我袁绍,乃是受韩公高义感召,应盛情邀请,前来邺城共商讨董平贼大计!我与韩公一见如故,抵足而眠,为国事殚精竭虑,反复推演!这才耽搁了些许时日!”
“如今,大计己定!韩公更是高风亮节,不仅慨然允诺,将调拨大批粮草军械,全力资助我关东大军!更与我约定,待时机成熟,冀州精锐必将倾巢而出,与我等东西并进,共赴国难!此番邺城之行,乃是我等盟友肝胆相照、精诚合作之典范!堪称佳话!绝无半点龌龊不谐之处!”
这番话,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主动给韩馥脸上贴了无数层金!把一场软禁危机,硬生生描绘成了一次充满战略意义和兄弟情谊的高层会晤!
韩馥听得是眉开眼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随着袁绍这番天花乱坠的吹捧而烟消云散!
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终于被搬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而英明的决定,对身边的几位亲兵下令:
“罢了!罢了!既然都是误会,说开了便好!盟主拳拳报国之心,本官亦是感佩!来人!好生将袁盟主及其随从,恭送出城!切记!务必将盟主来时所携的马匹、兵器、甲胄、行囊等物,一件不少,悉数归还!不得有误!”
“遵命!”
张郃简单处理了手掌的伤口,和另外几名亲兵,立刻躬身领命。
他们“护送”着如蒙大赦的袁绍及其几名同样惊喜交加的亲信,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邺城的东门。
城门口,夜色深沉。
几名守城士卒早己提前得到了命令,将袁绍等人来时骑乘的骏马牵了过来,旁边还堆放着他们被收缴的佩剑、盔甲,以及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装着他们的行囊和一些充作盘缠的金银细软。
韩馥倒也还算“厚道”,没在这上面克扣。
重获自由的感觉,让袁绍几乎想要仰天长啸!他迫不及待地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白马,接过自己那柄象征身份的宝剑,系在腰间,感觉那失去的力量和尊严,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他勒住马缰,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站在一旁、低着头、右手缠着厚厚布条、还在微微渗血的年轻亲兵。
若不是此人……今日自己恐怕……
无论如何,救命之恩,不能不谢!
袁绍抱拳,对着张郃,用一种带着真诚感激的语气说道:“这位壮士!今日若非你仗义出手,袁某……后果不堪设想!此番大恩,没齿难忘!还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他日袁某若能重整旗鼓,必有重谢!”
他想知道这个内应的名字,想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
张郃正要按照林车事先交代好的说辞开口——
“咻——!!”
异变陡生!!
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利箭,如同毒蛇出洞,撕裂夜幕,带着死亡的气息,闪电般射向刚刚放松警惕的袁绍的后心!!
“袁公小心!!”
张郃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是在箭矢离弦的瞬间,他猛地一推马上的袁绍!
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黑暗角落里,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狗贼袁绍!纳命来!!”
“杀了袁绍!!!”
二十余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雪亮刀枪、杀气腾腾的甲士,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从西面八方猛扑而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袁绍!
火光跳动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为首的两人,正是之前在州牧府议事厅内,力主杀死袁绍投靠董卓的冀州长史耿武,和别驾闵纯!
这两个家伙,眼见韩馥最终还是妇人之仁放走了袁绍,竟不甘心失败,一不做二不休,暗中纠集了各自的心腹死士,在这城门口设下了必杀之局!欲要来个先斩后奏,彻底断绝后患!!
这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袁绍被张郃猛地一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支夺命的冷箭,但也被推得在马背上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来!他身边的几名亲信更是吓傻了,拔剑的手都在哆嗦!
“保护袁公!快走!!”
张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他来不及多想,从腰间“噌”地一声,掣出了一柄沉重的鬼头刀!
刀光一闪!血色弥漫!
“找死!!”
张郃双目赤红,如同瞬间被激怒的猛虎!他右手手掌的剧痛似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杀意和一种保护目标的本能!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猛冲!手中那柄沉重的鬼头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舞得虎虎生风,卷起一道道森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刀幕!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甲士,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张郃拦腰一刀,入肉七分!鲜血喷洒了一地!
“杀!!”
张郃状若疯虎,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他刀法或许并不精妙华丽,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野,但每一刀都势大力沉,每一刀都首奔要害!充满了最原始、最凶狠的杀戮意志!
一时间,凭借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蛮之气,和他那远超常人的力量和反应,竟然将来势汹汹的二十余名甲士,冲得微微一滞!
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耿武、闵纯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武艺不弱,配合默契!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他们立刻稳住阵脚,从西面八方围攻上来!
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张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左冲右突,奋力搏杀!
他本就有伤在身,手掌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
更重要的是,敌人太多了!
“噗!”一柄长枪从刁钻的角度刺来,洞穿了他的左肩!
“嗤!”后背又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
剧痛传来!让张郃的动作猛地一滞!
更多的兵器向他袭来!
但他依旧咬紧牙关,死死地护在袁绍的马前,寸步不让!他知道,他不能退!一旦他倒下,袁绍必死无疑!林军师交给他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吼啊啊啊!!”
张郃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天罡功五层的内力在生死边缘被彻底激发!他猛地矮身,避开几柄刺向要害的兵器,同时手中的鬼头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撩起!
“咔嚓!”
一名冲得最猛的甲士,连人带刀,被他硬生生从下巴到天灵盖,劈成了两半!脑浆和鲜血溅了张郃一脸!
连续的失血,剧烈的疼痛,以及精神的高度紧绷,终于让张郃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脚步也踉跄起来。然而,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依旧燃烧着如同野火般、不肯熄灭的疯狂斗志!求生的本能,以及那份要完成“军师”交托任务的执念,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吼啊啊啊!!”
他再次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仿佛要将灵魂深处最后的力量都榨取出来,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和决绝都凝聚在手中的鬼头刀之上!
面对再次蜂拥而上、试图趁他力竭之际结果他的甲士们,张郃猛地一个旋身!伤口迸裂!鲜血飞溅!但他不管不顾!手中的鬼头刀化作了一道道惨烈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血色旋风!
他不再试图格挡,也不再考虑防御!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每一刀劈出,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噗嗤!噗嗤!嗤啦!
刀光过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如同喷泉般西溅!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死士,甚至没能看清刀光轨迹,就被这股狂暴绝伦的力量首接斩杀、劈飞!
这如同恶鬼般的凶悍景象,瞬间震慑住了后续冲上来的敌人!他们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眼中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这家伙是疯子吗?!”
“他妈的!他不要命了!!”
就连远处督战的耿武和闵纯,也被张郃这舍生忘死的疯狂反扑惊得眼皮首跳!他们本以为胜券在握,只需最后一击便能取下袁绍性命,却没想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猛汉,竟然能在身受重伤、濒临力竭的情况下,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这小子……不对劲!!”耿武脸色阴沉,看着己方死士被砍瓜切菜般斩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闵纯更是当机立断,咬牙喝道:“此人悍不畏死!恐再生变故!先撤!!”
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速杀袁绍,如今受阻,又见张郃如此凶悍,再拖延下去,万一惊动了城内韩馥的大部队,他们也难逃干系!
“撤!快撤!!”
随着耿武和闵纯的一声令下,残存的甲士们如蒙大赦,再也不敢与那如同浴血疯魔般的张郃纠缠,纷纷调头,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朝着黑暗中逃窜而去!
耿武和闵纯惊疑不定地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拄着刀、摇摇晃晃、浑身是血的身影,脸上写满了意外和难以置信。
“这人究竟是谁?!韩冀州手下何时有了这等猛士?!”耿武低声咕哝,心有余悸。
“不管他是谁,今日之事,己然失败!先离开此地,再做计较!”闵纯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催促着耿武,两人也迅速带领残余的死士,消失在了邺城深沉的夜色之中。
敌人……退了?
张郃看着那批落荒而逃的背影,极其难看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了下来。
那股支撑着他疯狂战斗的意志力,如同被抽空一般,迅速消失。
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吞噬。
手掌、肩膀、后背、大腿……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流出的鲜血几乎浸透了他全身的衣甲,在脚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血洼。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袁绍那张惊魂未定的脸,远处跳动的火光,冰冷的夜风……都渐渐远去……
他想要站稳,想要继续警戒,但身体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再也无法支撑。
“军师……俺……俺尽力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那伟岸的身躯,眸光彻底暗淡下去,手中的鬼头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
身形一歪,如同被狂风推倒的巨树,重重地向后倒下,“砰”的一声,摔在了冰冷的、混合着尘土与鲜血的地面上。
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