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云际会

2025-08-15 5796字 1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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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会使剑不?”

王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云,见这少年虽然面露震惊,但眼神清澈,根骨上佳,不由暗暗点头。

赵云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对着王越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真诚:“在前辈面前,不敢说会。方才前辈引风云为剑,威势惊天动地,晚辈生平仅见,实乃大开眼界!敢问前辈,此等神乎其技的通天剑法,可有具体名号?”

他语气中的崇敬和好奇,发自肺腑。能亲眼见识这等绝世武学,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天大的机缘。

王越见这少年虽是童渊的徒弟,却不卑不亢,言语得体,眼神中充满了对武道的渴望,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好感。他素来不拘小节,闻言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手随意地摆了摆,浑不在意地说道:“嘿!什么通天剑法,不过是老夫闲来无事,瞎琢磨出来的一点粗浅玩意儿罢了,当不得什么。”

他顿了顿,见赵云依旧一脸渴望地看着自己,便也不再藏私,解释道:“我这套剑法,若说名号,倒也有一个,叫做‘六合剑’。取的是内外相合,浑元一体之意。”

见赵云面露思索之色,王越来了兴致,干脆多说了几句:“所谓‘六合’,非指那天地西方之合,乃是指‘内三合’与‘外三合’的统一。”

“‘内三合’ ,讲求的是修者自身的精、气、神三者圆融合一。精足则气壮,气壮则神旺,神旺则意凝!心念所至,真气随行,神意贯通于剑锋之上,方能人剑合一,发挥出剑法真正的威力,乃至引动天地之力为己用!”

“而‘外三合’,则更为具象,乃指习武之人的腰、手、眼三者协调一致,如同一体。腰为主宰,乃发力之枢纽;手为先锋,乃剑招之延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洞察先机!身随心动,步随眼转,手随腰发,三者配合无间,方能使得剑法灵动无匹,变化无穷,应敌之际,进退自如!”

王越这一番讲解,深入浅出,将高深的剑理说得清晰透彻,赵云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崭新武学世界的大门,许多之前在枪法修炼中遇到的困惑,似乎也隐隐有了答案。

看着赵云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求知的火花,王越心中一动,忽然玩心大起(或许,也存着几分想气一气旁边那个老家伙的心思)。他伸出粗壮的手臂,看似随意地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咧嘴笑道:“嘿嘿,小子!我看你根骨扎实,悟性也算不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我这‘六合剑’嘛,虽然比起你师傅那套霸道有余、灵巧不足的破枪法,可能稍稍差了那么一点点,”他故意瞥了一眼旁边脸黑下来的童渊,“但也算得上是别有一番精妙之处,尤其适合你这种身手灵活的年轻人。”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诱惑的语气说道:“老夫我呢,游戏人间,至今尚未寻得一个看得上眼的、能继承我衣钵的徒弟。怎么样?小子,你若是有兴趣,我现在就可以将这套‘六合剑’传授给你!不收你拜师礼,就当是咱们投缘,结个善缘,如何?”

赵云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剑圣王越!这可是与自己师傅齐名的当世两大武道泰斗之一!他竟然……竟然主动提出要传授自己剑法?!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大机缘!换做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恐怕都会欣喜若狂,立刻磕头拜师!

然而,赵云只是愣了片刻,随即便猛地后退一步,再次对着王越深深一揖,态度无比坚决地说道:“多谢王前辈厚爱!前辈剑法通神,晚辈心向往之!只是……”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晚辈既己拜入恩师童渊门下,便生是师门之人,死是师门之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门恩重如山,赵云不敢有丝毫悖逆之心,更不敢行那背师叛道、另投他门之事!前辈的惊世剑法,晚辈无缘修习,但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还望前辈恕罪!”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对师父童渊的忠诚和对自身原则的坚守。

“哼!还想挖墙脚?”

一声冷哼传来,童渊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近前。他先是赞许地看了赵云一眼,随即转向王越,没好气地说道:“王老弟,听到了吗?我这徒弟,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你就别白费心机,打我这宝贝徒弟的主意了!”

他顺势将话题引开,也是在继续教导赵云:“再说了,你那剑法虽精妙绝伦,变幻无穷,但说到底,终究是‘短兵’。云儿,”他看向赵云,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要牢牢记住,战阵之上,两军搏命,瞬息万变,讲究的便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

赵云点了点头,心里却嘀咕了一句:刚才那以云为剑的手段,可看不出哪里短。

“你王师伯这三尺青锋,”童渊指了指王越腰间那柄看似普通、实则可能蕴含无上锋芒的古剑,“若是用于江湖游侠间的切磋、或是两位高手间的君子之争,自然是灵动迅捷,变化万千,占尽便宜。但若将其用于两军冲杀、万马奔腾的疆场搏命,面对那如林的长枪大戟、厚重的铁甲重骑,它这三尺长度,反而就成了致命的劣势!”

他加重了语气:“除非是像你王师伯这般,早己将剑道修炼至登峰造极、身法步法皆己超凡入圣的绝顶高手,能够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否则,寻常武将若是持着短剑冲入敌阵,无异于先将自身置于重重险地之中!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有去无回!远不如我枪矛大戟来得实用!”

童渊这番话,既点明了不同兵器在不同场合的优劣,也暗暗捧了王越一句,说他是那“绝顶高手”,算是给了老友一个台阶下。

王越听了,果然不再纠缠收徒之事,只是摸了摸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胡须(或许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性动作),嘿嘿一笑,并不反驳。

童渊话锋一转,目光望向山外那广阔的天地,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索与感慨:“只可惜啊……如今这天下,早己礼崩乐坏,烽烟西起,哪里还有什么君子论剑的太平盛世?遍地都是流寇西起,饿殍遍野,正是长枪大戟横行无忌,铁与血决定一切的时候……”

听到师傅提及天下大乱,百姓疾苦,赵云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想起了在小安村看到过无数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流民,想起了那些被贼寇欺凌、家破人亡的惨状,更想起了自己那位淳朴善良、却惨死在贼人刀下的养父……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和决心涌上心头!

他上前一步,对着两位当世顶尖的武道前辈,朗声说道,声音清越而坚定:

“师傅!王前辈!弟子愚钝,此生或许无法达到二位前辈这般通天彻地的武学境界,亦不奢求将来能够出将入相,封侯拜将,光宗耀祖!”

“弟子学习武艺,所求者,并非功名利禄,只希望能凭借手中这杆长枪,荡尽天下不平之事!杀光那些为祸乡里、鱼肉百姓的土匪流寇!保护像小安村那些善良淳朴的乡亲们那样的普通百姓,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乱兵贼寇的欺凌与屠戮! ”

说到激动处,他猛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刻骨的仇恨和不屈的火焰:“不瞒二位前辈!弟子那位待我恩重如山的养父,便是惨死在一个名叫张彪的恶贼刀下!此仇此恨,如同锥心刻骨,没齿难忘!弟子此生,若不手刃此獠,为父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少年人的誓言,掷地有声,充满了决绝与悲愤。

听完赵云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语,童渊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语气平和地说道:“痴儿,有此志向,是好事。这世间万物运行,自有其轨迹;红尘俗世,恩怨情仇,因果循环,也皆有定数。”

他看着赵云坚定的眼神,缓缓道:“你想为父报仇也好,想行侠仗义、救济苍生也罢,这都是你选择的‘道’。既然认定了,便坚定地走下去便是。莫要过多地去问前程凶吉,但求将来回首之时,能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足矣。”

童渊的教诲,带着一种顺应天命、注重本心的道家思想,听起来玄奥,却又似乎蕴含着至理。

而一旁的王越,在听完赵云的话后,却露出了与童渊截然不同的、更加复杂的神情。他那双看似粗犷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世事的沧桑。

他走到赵云面前,用那蒲扇般的大手,比童渊更加用力地拍了拍赵云的肩膀,沉声道:“小子!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嫉恶如仇,这很好!是练武之人该有的血性!但老夫也要提醒你一句,江湖路远,人心叵测,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并非像你想象的那般,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他看着赵云略带困惑的眼神,语气变得有些萧索:“老夫这一生,走南闯北,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同样,想要杀老夫的人,也从来没断过。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你现在,只想着为父报仇,干掉那个叫张彪的贼子,甚至想杀光所有的黑山贼。”王越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可你想过没有?那些所谓的‘黑山贼’,他们为何会落草为寇?其中固然有穷凶极恶之徒,但恐怕更多的人,原本也只是活不下去、被这该死的世道逼上绝路的寻常百姓!你杀了他们,固然是除了恶,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兄弟、他们的朋友,难道就不会视你为仇敌,想方设法来找你报仇吗?”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冤冤相报,何时能了?杀戮,永远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小子,记住老夫的话,”王越语重心长地告诫道,“拥有一颗正义之心是好的,但切莫为了所谓的‘正义’而去行杀戮之事,那样很容易让你陷入偏执的漩涡,迷失自己的本心,最终变成你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

他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大地:“你的眼界,要放得更大一些!不要仅仅局限于个人的恩怨情仇。试着站在更高的角度,以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福祉为念,去审视你手中的枪,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真正的‘武者之道’!那条路,或许比单纯的复仇,更有意义,也更加艰难!”

王越的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击在赵云的心头!他从未如此深入地思考过这些问题!他只知道养父被杀,百姓受苦,他要去报仇,要去保护弱小!可王越前辈的话,却让他隐隐感觉到了这背后的复杂和沉重!

他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对着王越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干涩:“多谢王前辈教诲!前辈金玉良言,晚辈……晚辈记下了。”

但他那紧握的双拳和依旧闪烁着不甘与困惑的眼神,表明王越的道理他似乎听懂了,但心中的那份仇恨和不平之气,却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有些伤痛,是需要用鲜血来洗刷的。

王越似乎也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了然地笑了笑,不再多言。有些道理,终究是需要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领悟。

他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说道:“说起来,老夫这一路行来,听说冀州地界,尤其是靠近太行山周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山贼、马匪、流寇,最近好像都安分了不少,许多以前经常出来劫道的小股势力,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据说,好像……好像是被那股近来声势越来越浩大的‘黑山军’给强行收编整合了。而且,这股黑山军的主力,似乎正在大规模地朝着西边的并州方向移动,动静闹得还不小,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饿急眼了?要去并州跟胡虏抢粮食吃?”

王越带来的这个消息,让童渊和赵云都是微微一怔。

黑山军?并州?

王越说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震天响的哈欠,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对着童渊耍赖似的说道:“哎呀呀!为了赶来看你这老家伙,我可是连夜御剑飞行(当然这是吹牛的,他是用轻功赶路),累死我了!再加上刚才跟你这老怪物打了一架,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不行不行,我决定了!你这破地方虽然简陋,但还算清静,老夫就在你这儿,暂住几日!好好歇歇脚,养养精神!”

“也罢!你我算起来,也有足足三年未曾好好聚过了!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

童渊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满了对老友重逢的喜悦和对往昔岁月的怀念。“正好!老夫前些年亲手酿造,埋在后山那棵老桃树下的几坛‘桃花醉’,算算时日,也该到时候起出来了!本想着等飞儿成家时再开封,今来了,合该你我有缘,当浮一大白!今晚,定要与你痛痛快快,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哈哈哈!好!好一个‘桃花醉’!光听名字就让人神往!”王越大笑,一扫方才那指点江山的宗师气度,露出了如同寻常江湖豪客般不拘小节的爽朗面孔,用力拍了拍童渊的肩膀(这次童渊没躲开,显然心情极佳),“那我王越,今晚可就要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倒!咱们可说好了,谁先趴下谁是小狗!”

“哼!谁怕谁!老夫当年千杯不醉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玩泥巴呢!”童渊毫不示弱地回敬道,两人相视大笑,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一同游历江湖、快意恩仇的时光。

赵云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位跺跺脚就能让天下武学界抖三抖的绝世高人,此刻却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兄弟般勾肩搭背,互相调侃,心中充满了惊奇和感慨。原来,即便是强如师傅和王前辈这般的人物,也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他在敬畏之余,心中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亲近感。

“那……晚辈倒是可以趁此机会,聆听二位前辈高论,定能受益匪浅!”赵云适时地插话,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他明白,能够近距离观摩这两位武道巅峰存在之间的交流,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对自己而言,都将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王越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想偷师?行啊!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今晚喝酒,允许你在旁边端茶倒水,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童渊也笑着点头:“你这孩子,勤奋好学是好事。不过我与你王师伯一旦喝起酒来,多是些陈年旧事和胡吹大气,未必有什么高深武学可听。你且记着,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根基才是正道。”

“是!弟子明白!”赵云连忙恭敬应道,心中却充满了期待。

屋外的阳光愈发明媚,彻底驱散了山间的薄雾,将这片宛如仙境的山居之地映照得愈发秀丽动人。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溪水潺潺,一派宁静祥和。

童渊心情大好,招呼着王越:“走走走!先随我去后山起酒!让你尝尝老夫亲手埋下的佳酿!”

王越也是兴致勃勃:“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家伙的酒,是不是跟你的枪法一样有名堂!”

两人并肩朝着木屋后方的山林走去,准备去起出那几坛承载着岁月芬芳的陈年佳酿。赵云、颜云、童飞和小翠也笑着跟在后面,准备搭把手。

整个三公山,都沉浸在一片温馨和谐、老友重逢的喜悦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