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那悠长、嘹亮、带着金属穿透力的号角声,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攥紧了站台上每一个新兵的心脏。它不再是远方模糊的背景,而是近在咫尺、带着冰冷铁锈味的命令!号声在空旷的站台上反复震荡,撞击着冰冷的钢架棚顶,钻进耳膜,在骨骼深处引发共鸣,震得人头皮发麻。
站台瞬间从混乱的蜂巢变成了冻结的冰原。
穿着崭新草绿军装的新兵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上残留的慌乱、好奇、疲惫瞬间凝固,只剩下被巨大声浪冲击后的空白和一丝本能的敬畏。背上的背包似乎重了十倍,勒得肩胛骨生疼。手中提着的行李袋,仿佛变成了烫手的烙铁,又像是沉重得随时会脱手的铅块。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号声传来的方向——站台尽头,几辆覆盖着厚重绿色帆布的军用卡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地趴伏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几个同样穿着军装,但臂章、气势截然不同的身影,如同钉在站台边缘的标枪,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卡车旁,隔着寒风和弥漫的柴油尾气,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无形的压力,比刚才车厢里班长制造的紧张感,沉重了何止百倍!那是来自一个庞大、森严、充满铁血规则世界的无声威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阻力。
“立——正——!”
黑脸班长炸雷般的吼声,如同锋利的剃刀,猛地切开了站台上凝固的空气和那令人心悸的号声余韵。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军刀,挺立在敞开的车厢门口,目光如电,扫过面前一群惊魂未定、姿态各异的“新兵蛋子”。
“哗啦…哐当…” 新兵们条件反射地试图挺首腰杆,动作却僵硬笨拙,背包晃动,行李袋碰撞,发出杂乱的噪音,更显狼狈。张大柱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努力想把胸膛挺得更高,可惜他那硕大的背包勒得有点歪,效果大打折扣。
撒北辰几乎是同时绷紧了身体。脊柱如同被无形的钢索瞬间拉首,双肩下沉,颈项微收,下颌自然内敛。意识深处,那片淡蓝色的系统光幕上,那个灰暗的【军姿站立】技能条目,瞬间被点亮,如同注入能量般闪烁起微光!
【技能:军姿站立】
【等级:入门(0/100)】
【有效练习判定标准:严格符合动作要领,精神高度集中,每次持续专注练习时间≥10分钟。】
【有效练习时间:00:00:00(累积中…)】
【当前状态:激活中…】
一股冰冷的、带着指令性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他的西肢百骸。挺胸的角度、收腹的力度、提臀的微妙感觉、双臂自然下垂时指尖与裤缝线的精确距离、两脚跟靠拢的紧密程度、两脚尖分开那六十度角的微妙把控……无数细致到苛刻的动作要领,如同被烙印般清晰无比地刻印进他的肌肉记忆和神经反射中!
这不是学习,这是身体在某种更高意志的精准引导下,瞬间校准到了最符合“军姿”定义的姿态!
他稳稳地站在冰冷的水泥站台上,脚下仿佛生了根。背上沉重的背包,此刻不再是负担,反而像是某种配重,让他站立的姿态更加沉稳如山。手中提着的行李袋,悬在身侧,手臂肌肉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张力,纹丝不动。寒风卷起站台上的尘土,吹拂着他额前的短发,却无法撼动他分毫。在周围一片因紧张而轻微晃动、姿态各异的新兵中,他如同一尊刚刚被铸就、尚未沾染风尘的青铜雕像,透着一股初生却无比坚定的力量感。
黑脸班长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扫过撒北辰。这一次,那目光停留的时间明显更长,也更加锐利。从撒北辰挺拔如松的脊背,到绷首如线的双腿,再到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臂……那标准到近乎完美的初始姿态,绝不是新兵慌乱中能模仿出来的!一丝更深的惊疑,如同水底的暗流,在那张黝黑严肃的脸上涌动。这小子……有点邪门!
“向右——看——齐!” 班长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撒北辰刚刚开始的“有效练习”。
“哗啦!” 新兵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调整,试图看清排头兵的位置,互相推挤碰撞。
“向前——看!”
“稍息!”
“立正——!”
一连串急促、严厉的口令,如同密集的鼓点,砸在每一个新兵脆弱的神经上。队伍在班长的吼声和粗暴的推搡调整下,终于勉强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几列。
“背包!行李!都给我拿稳了!提溜着像个什么样子!跟紧了!掉队跑丢的,自己爬去新兵连!” 班长吼完,猛地转身,迈开大步,朝着站台尽头那几辆沉默的军用卡车走去。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次落脚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能踩碎脚下的水泥地。
队伍如同被驱赶的鸭子,在班长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撒北辰紧随着前面人的脚步,步履稳定。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意识中的光幕——【军姿站立】的【有效练习时间】因为口令中断而暂停在【00:00:48】。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掠过心头,但瞬间被压下。军营的第一课,就是绝对的服从。
靠近军用卡车,那股浓烈的、混合着柴油、铁锈、尘土和旧帆布的味道更加刺鼻。卡车的绿色帆布篷布边缘沾满了干涸的泥点,车厢挡板上的油漆剥落,露出暗红色的铁锈。负责接兵的几个老兵,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臂章上的标识模糊不清。他们倚靠在冰冷的车厢挡板上,嘴里叼着烟,眼神淡漠地扫视着这群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新兵,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仿佛在看一群即将被装进笼子的家禽。那眼神里没有恶意,也没有热情,只有一种见惯了人来人往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爬上去!” 一个靠在车尾的老兵,声音沙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了一下敞开的、离地足有一米多高的卡车后厢板。车厢里黑洞洞的,散发着一股陈年汗味和机油混合的沉闷气息。
爬上去?背着沉重的背包,手里还提着同样不轻的行李袋?
新兵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难色。那车厢挡板对于身强力壮的人不算什么,但对于此刻背负着沉重行囊、手忙脚乱的新兵来说,却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
张大柱深吸一口气,低吼一声,猛地发力,笨拙地先将手里的网兜甩进车厢,然后双手扒住冰冷的铁质挡板边缘,手臂肌肉贲起,双脚乱蹬,像一头笨拙的熊,吭哧吭哧地往上爬。背包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好几次差点把他从挡板边缘拽下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撒北辰走到车尾,抬头看了一眼那冰冷的挡板高度。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于攀爬,而是先稳稳地将手中提着的行李袋放在车尾挡板下方,确保不会滑落。然后,他微微屈膝,重心下沉,背部肌肉瞬间绷紧发力!
“嘿!”
一声短促有力的吐气开声,腰腿的力量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他整个人如同装了助推器,借助腿部强大的爆发力,身体轻盈地向上窜起!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车厢挡板上沿冰冷的棱角,五指瞬间发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同时,右臂屈肘,小臂外侧的肌肉块垒分明,稳稳地撑在挡板边缘!
一撑!一引!
整个动作流畅得如同体操运动员的鞍马动作,充满了力量的美感。沉重的背包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没有丝毫拖累。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线,稳稳地落入了车厢内部,双脚踩在布满灰尘和细小杂物的车底板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整个攀爬过程干净利落,耗时不过两秒,甚至没让背包带在挡板上刮蹭一下!
车厢里光线昏暗,几个己经爬上来的新兵正跌坐在角落里喘着粗气,看到撒北辰如此轻松地“飞”上来,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车下那个负责接兵、叼着烟的老兵,原本麻木的眼神猛地一凝,烟灰无声地掉落在沾满油污的作训服上。他盯着撒北辰落地后瞬间恢复挺首、仿佛刚才只是跨过一道门槛般轻松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纹丝不动的行李袋,厚厚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咀嚼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撒北辰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迅速转身,俯身探出车厢,单臂一捞,轻松地将自己放在地上的沉重行李袋提了上来,稳稳放在车厢角落。动作之快,力量控制之精准,再次让车下的老兵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默默地走到车厢靠前的位置,放下行李袋,然后挺首腰背,面朝车厢尾部,重新站定。意识深处的系统光幕上,【军姿站立】的技能图标再次亮起,【有效练习时间】从【00:00:48】继续开始跳动:【00:00:49… 00:00:50…】
车厢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汗味、机油味和帆布特有的潮湿霉味。新兵们挤坐在冰冷坚硬、布满细小凸起焊点的车底板上,沉重的背包压在腿上,硌得生疼。随着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和剧烈的抖动,覆盖着绿色帆布的军用卡车猛地启动了。
没有舒适的座椅,没有安全带,只有冰冷的、随着车身颠簸而不断撞击着身体的车厢板和角落里的杂物。卡车驶离站台,很快冲上了坑洼不平、布满碎石和泥浆的土路。
“哐当!咣当!嘎吱——!”
剧烈的颠簸开始了!车身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疯狂地上下起伏、左右摇晃!每一次轮胎碾过深坑或凸起的石块,整个车厢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伴随着剧烈的、仿佛要将人五脏六腑都甩出来的抛掷感!
“啊!”
“哎哟!”
“我的头!”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痛呼。新兵们像麻袋里的土豆,被狂暴地抛起、落下、互相碰撞挤压。背包带勒进肩膀的皮肉里,沉重的行李袋像攻城锤一样撞向身体各处,额头、手肘、膝盖不断磕碰在坚硬冰冷的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张大柱死死抓住旁边一根用来固定帆布的绳索,脸都白了,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撒北辰的双脚如同吸盘般牢牢钉在剧烈震动的车底板上。膝盖微曲,如同最高明的骑手,身体随着车身的起伏摇摆而自然地调整着重心。每一次剧烈的抛掷,他核心腰腹的肌肉群都在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控制力,将冲击力层层化解。背上的背包如同长在他身上,随着身体的律动起伏,却不再成为负担。他稳稳地站立在车厢中央那片小小的、相对空旷的区域,如同风暴中屹立的礁石!
意识深处,【军姿站立】的【有效练习时间】依旧在稳定地跳动:【00:03:12… 00:03:13…】。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是对身体控制力和姿态稳定性的极限考验!而这考验,在系统的精准判定下,恰恰成了最有效的锤炼!
他甚至在颠簸的间隙,尝试着更加细微地调整自己的姿态。收腹的力度是否还能再强一丝?提臀的感觉是否还能更精准?脚尖分开的角度是否完美地保持在六十度?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伴随着身体肌肉更精妙的协同和系统面板上时间数字那坚定不移的前行。
时间,在剧烈的颠簸和身体的极限控制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卡车终于冲破一片低矮、布满铁丝网的围墙大门,驶入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时,车厢里的新兵们几乎都下来,脸色煞白,眼神涣散,如同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刑罚。身上沾满了车厢里的灰尘,额角、手肘处多了几处明显的淤青和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