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岑猛地挣扎,拉拽顾秋石一丝不乱的墨发,也不知哪里又碰了逆鳞,顾秋石抬手就是一巴掌。
牙齿磕到脸颊里最软的肉,嘴角一串血从雪白的皮肤渗透出来。
“嘶~岑儿你乖乖的,我是你哥啊怎么会害你呢?”
“对了!你知道那丫头…去哪儿了吗?”
金桔!
“他被我丢进乱葬岗啦!!”
顾秋石的嘴角突然变成裂口女的样子,双眼猩红。
“就在你求我送她回去的前几分钟。她好惨啊,两个发髻都散了,腿都断了还要往回爬,嘴里还叫你呢!你猜猜,她要告诉你什么秘密呢?”
夏岑气得脖子涨红,眼睛里射出从未有过的猩红,一把锋利瞬间从掌心冒出,狠狠刺向顾秋石的心口上。
他是下了死手的。这一刀下去,夏岑就没想过顾秋石还有活的机会!
你是突然变成烂人的吗?
他身边的到底是什么人!
“夏岑!”
大山?
回神之际,一个黑影唰的怱眼前飞去,“哐当”狠狠砸向顾秋石负隅顽抗的手。
天知道那一瞬间任擅的神经紧绷至极,那匕首差点就刺到夏岑的脖子了!他拖着一身刀伤奔去,重获至宝地搂住失神的夏岑。
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没事了别害怕,我来了。我再也不会放你一个人了。”
【反派己身亡。宿主生命力10%,脱离倒计时30分钟。】
什么……安钰不,商昀钰不是目标反派吗?那黑乎乎的东西,难道真的只是药?
夏岑真不好受,心口突然被重物碾过,身体剧烈发抖,浑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眼泪挣扎着就要从眼眶夺出。
小金桔、安钰兄……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回春丹药效越强反噬越大,彼时能趁机手刃顾秋石的夏岑,一口鲜血喷出后,此时的夏岑己经面如白纸,额头是密密的汗珠,就连简单的张口说话,都显得力不从心。
任擅紧紧握住夏岑耷拉下去的手,一口一口地吹气,再放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请求怀里渐渐冷掉的人,不要离去。
“咳咳咳…大山、我……”
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岑半张不张的眼睛,任擅大气也不敢喘,凑到夏岑面前,全神贯注地听候夏岑的话。
夏岑来见任擅时打了一肚子草稿,临了最后一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像是年轻时满腹经纶的才子变得郁郁不得志,早时“为赋新词强说愁”,眼下只道“天凉好个秋”罢了。
“让我……”
“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摸摸……”
短暂的一怔,任擅忽觉胸前一片细腻冰凉。他呆呆地颔首,那只瘦的白的根本不像活人的手正在挣扎着一点一点在他的胸口上摸索。
再抬眼看去,夏岑惨白的小脸上,扯出一个濒临破碎的笑。
可是泪,早己滑落掉进他的掌心。
“手感真好……咳咳咳!可惜以后摸不到了唉~”
他的小少爷还是那样色眯眯的,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任擅真是想笑可是眼泪争前恐后地喷涌出来。
“岑岑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不会走!第一次离开你让你变成这样,好不容易相见了,我还没有好好亲亲你抱抱你,就要失去你了吗?求你了,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叫我岑岑诶~
夏岑没有阻拦任擅的动作,他就赖在老婆宽阔的胸怀里,仰视着任擅刀削般的下颌线。
他瘦了,他过的并不好……
老皇帝,你真的把我家老婆养的很差。
“边的痣,好性感……”
余光里任擅一把按下向他胸口颤颤巍巍靠近的手,“只有活着才能看!才能摸!!只要你坚持住,我还像以前一样照顾你!做你的杨万山!只做你的傻大山!”
“好、那我再、努力……一下。”
“摸摸。”
【注意注意!脱离小世界剩余时间60s,60s后将强制脱离!】
【别吵了宝宝,给我俩留点恩爱空间ok?】
【|???ω??)????】
原来一分钟六十秒有这么漫长,马背上颠簸得浑身疼,左一拳右一拳往屁股上上撞,往大腿上砸。
好在傻大山的怀抱很温暖,如果没有这副碍事地盔甲就好了……
算了,还是好好穿着吧。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万一把他的大山弄伤了,可怎么好?
比起战损性感的老婆,他只要亲亲老婆平安健康。
一切都匪夷所思,如果一个人能预料自己的死期,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一天、半天、三十分钟、六十秒,他会做什么呢?
在马上,在老婆的怀里,静静地描摹记住爱人的面庞吧……
真可恶啊,模糊不清了呢?
古代就是麻烦,这么长的头发随风飘散开都影响他看老婆了诶!破风,不许再吹了!
死眼睛,不许哭!
不许哭……
让我再多看他一眼吧……
求你让我记住他的样子吧……
“大山,”
“山山……”
“老婆,”
“你别忘了我……”
“行不?”奋力圈住回握任擅的指节的手,在一语落下,彻底松开,流出一道浅浅的空隙,任风穿梭。
“到了到了!我们到了!神医圣手一定能救你!岑岑!你……”意识到什么的任山呼吸急促短浅,手指无意识地扣紧,像是誓把血肉抠烂才罢休。“说句话啊岑岑?”
可是怀里的人就是睡着了一样,任擅怎么唤、怎么威逼利诱也叫不醒……
他几乎要踉跄跌倒,眼前爱人的睡颜模糊不堪,耳边只剩下混乱不己的喘息和呼啸肆虐的风。
“不是说再努力一下吗?你不是还要摸摸我吗?再摸摸好不好,嗯?”
任擅擦干手上的血迹,用手指轻轻摸平爱人的发丝,眼神里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柔情,“好了岑岑你睡吧……我知道你还能听到的对不对?很辛苦的话就睡吧,不要舍不得我……”
“安心睡吧,我的小少爷。”
一个不带的吻落在夏岑没有光泽的发丝上。
那一年,北临国的某城被占领,淳乂皇的大军死伤无数,战场一片血腥。
任擅找了最干净最柔软的褥子把夏岑裹得严严实实,等他处理一些事情后,他要带着他的小少爷回家,回到他们恩爱相伴的地方。
“少主我们下面该做什么?”
这是他们少主回来后第二次哭了,原来今日的风沙这么大,连昨夜的暴雨都无法阻挡。
泪水肆意横流,那张硬朗锋利的面容沾满了血水,却在此刻显得极为平静。
像是彻底失去灵魂,
人类拥有灵魂吗?
人死了,灵魂又将去往哪里?
相爱的人会再度相见吗?
“把商昀钰葬了吧。”尽管八年前的追杀是他的好父亲和商丞相策划一手策划,但这不是他的错。
任擅是真把商昀钰当成年少的挚友的,可时过境迁。有些人的接近,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目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来找我。
半月后,老皇帝暴毙于御花园,鼻青脸肿地躺在石子路上。
而南方的淳乂皇,自班师回朝后再未上朝,甚至寝宫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是多年未使用地冰宫里多了一丝光亮,偶尔能听到淳乂皇一声一声“爱卿爱卿”地叫。
路过的太监宫女着实不明白,皇帝好好的怎么把早朝开到冰宫里了?
那一场战争,没有赢家可言。
【我家大山这是要干什么,都在顾府外转悠好几天了。】
【(?ò ? ó?)宝宝觉得他是馋顾府的零嘴啦!】
【吃吃吃你除了撒猫尿就知道吃。不对,你又吃不了!】
【(?˙ー˙?)】
原主的母亲听到不幸的消息,白眼一翻就晕了病了。她唯一孩子,她的精神寄托没了。
最要疯的是顾老爷,一夜白头,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子嗣不多,就俩个儿子,一个沉稳聪慧,一个娇矜伶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大儿子的尸体至今下落不明,他只能紧绷着即将断裂的神经,一遍遍逼问这个抱着他小儿子尸体的“杨万山”。
任擅只是轻轻地说。
“刀剑无眼……刀剑无眼……”
“那你为什么安然无恙!为什么你安然无恙!我却死了两个儿子!!”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阴差阳错地完成任务,夏岑心里没有多高兴。他强迫自己只想着他的大山。
那些都是真真实实对他好的人,
就算他只是代替原主承受他们的爱。
任擅没有回到北临国,而是选择在顾府住下。他的亲人没了,他的仇报了,那里己经没有他的牵挂。
宝宝告诉夏岑,他还可以看看这个世界,怱各种意义上仅作为夏岑,而不是其他的谁谁。
他就天天以一个阿飘跟在自家老婆身边晃荡,看着亲亲老婆把自己下葬,跪在小石碑子前,一跪就是一整天,不吃也不喝。
壮壮老婆肉眼可见地消瘦了,眼睛也没什么神采。
夏岑心疼死了,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亲亲老婆的额头,找个舒服的姿势猫进老婆怀里,再顺手摸摸老婆的小了点的胸肌。
用任擅听不见的声音委屈地抱怨:“让你不好好吃饭,胸肌都变小小啦~”
明明在诉苦呢,可是曾经把他当眼珠子疼的男人都不哄他了。
“你好好吃饭嘛,我寄就寄了,你还要好好活呀~就当替我好好活着嘛……我的傻大山喲。”
也许上天感动,冥冥之中嚷任擅听到夏岑在他怀里的祷告,他终于拿起一小瓶酒,缓缓靠近嘴边。
夏岑看了高兴,知道喝就好。下一步也要乖乖吃饭才能好好的嘛,阿飘形态的夏岑颇感欣慰地在男人怀里蹭了蹭脑袋,“这才对嘛~唉唉唉别呛着了慢慢喝呀,我又不能和你抢酒喝。”
“岑岑,我…来找你了。”
听到这话夏岑突然惊醒,大口喘气喉咙一阵冰凉。
那些喷洒出的红色液体,
刮过他的睫毛,
刺穿他的身体。
“你疯了吗!大山你做什么!”阿飘急得团团转,飘到右边要抢那个小瓶子,可他根本无法触摸任擅的身体!
“给我…给我松手!你要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痛苦的泪水早己流干,任擅此时泪流满面却是幸福至极的。
他的爱人身子骨弱,还偏偏喜欢勾他的火,爱撒娇爱揩油,他要是不下去陪他保护他,指不定被谁觊觎了去。
所以啊,任山觉得幸福满足。他很快就能再抱着他的小少爷,和他一起彻夜狂欢和他恩爱相伴了……
“走慢些,等、等我,岑岑……”
一年后,顾家仆人出去采买回来时门口竹篮里躺着个小孩。小孩子可爱极了粉嘟嘟的,顾家家大业大,偷偷养个应该不是事儿。
没想到被脑子糊涂的顾陈氏看了大喜,一首叫着“岑儿岑儿,我岑儿回来了。”
没有人戳疯癫了的顾夫人的肺管子,没有纠正这个小孩是个女娃,不是他们的小少爷。
心情好了,像是病都好了一大半。顾夫人带着孩子去了检查是个健健康康,身体倍儿好的孩子。
尤其那女娃的小腿和肩胛骨处,分别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胎记,像朵冬天的血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