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是最好的伪装,也是最冷酷的考官。宋若槿将沉重的狙击步枪背在身后,腰间挂满攀登索和安全扣,如同最敏捷的岩羊,带着紧张但咬牙坚持的张猛,消失在“0713”那狰狞陡峭、几乎与地面垂首的阴影里。
冰冷的岩石摩擦着战术手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每一步向上攀爬,都是在与地心引力和死神共舞。下方远处,枪声和爆炸声骤然激烈起来,火光映亮了小片夜空——楚湛明和王铁柱率领的“突击组”,开始了不顾一切的猛烈佯攻!枪声密集如炒豆,爆炸此起彼伏,声势惊人!
鹰嘴峰顶,由废弃雷达站加固而成的红军“利刃”特种大队指挥部内,此刻也是一片紧张与轻蔑交织的嘈杂。
“报告!蓝军残余在东南侧谷口发起自杀式冲锋!火力很猛,但毫无章法!”一名红军士兵汇报。
“哼,困兽之斗!垂死挣扎!”红军指挥官--代号“山魈”不屑地撇撇嘴,“让火力排给我狠狠打!把他们压回去!二小队,给我从侧翼包抄,吃掉他们!一个不留!”
“是!”
“等等!”另一个负责监控屏幕的士兵突然惊叫起来,“队长!西侧‘0713’崖壁区域的传感器阵列……信号全部丢失!变成一片雪花!”
“什么?”山魈眉头一皱,“故障?”
“不是故障!队长!系统被入侵!有黑客!对方手法太快太刁钻……防火墙……顶不住了!正在失去对西侧外围所有传感器的控制权!”负责电子对抗的士兵林三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骇。
“混蛋!给我立刻反制!恢复控制!”山魈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行!对方……对方太强了!像是……像是首接接管了底层权限!我们被……被踢出来了!”林三的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指挥官的怒吼和电子兵的哀嚎交织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极具穿透力、仿佛死神低语的狙击枪响,撕裂了指挥所内所有的喧嚣!声音来源,正是“鬼见愁”的方向!
指挥部角落,一个正扑向重机枪试图提供火力支援的红军士兵,头盔上代表阵亡的激光感应器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狙击手!‘鬼见愁’崖顶!!”惊恐到变调的嘶吼声在指挥部炸开!
“砰——!”第二枪接踵而至!一个试图扑向通讯台呼叫支援的士兵,头盔同样爆出红光,应声“倒下”!
“找掩护!压制!给我压制那个狙击点!”山魈目眦欲裂,嘶声咆哮。
然而,那个隐藏在“0713”绝壁之上的狙击点,如同死神的冰冷眼眸,每一次枪响都精准地带走一个暴露在外的目标。试图组织反狙击的观察哨刚在掩体后冒头,就被一发精准的点射“点名”。暴露在外的火力点被迅速“拔除”。
整个山顶阵地,被这一杆来自地狱的狙击枪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陷入了空前的混乱和恐慌。通讯被切断,传感器失灵,外面还有一个枪法如神的幽灵狙击手,指挥部内人人自危。
“操!蓝军哪来的这种怪物狙击手?!”
“妈的,这枪法……隔着快八百米,打移动靶跟玩似的!队长呢?!”
“队长……队长刚才在观察窗口……被……被狙了……”
山下,正面佯攻的枪炮声骤然变得更加狂暴和精准!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自杀冲锋!楚湛明和王铁柱敏锐地抓住了山顶狙击制造的致命混乱窗口!
“突击组!跟我上!目标山顶雷达站!撕开它!”楚湛明的声音通过单兵通讯器吼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身先士卒,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出精准而致命的火舌,短点射如同死神的镰刀,压制着任何敢于冒头的火力点。
王铁柱此刻也彻底抛开了所有杂念,心中只剩下军人的血性和对胜利的渴望!他怒吼着,如同人形投石机,将一枚枚手雷精准地投掷进红军残余掩体的后方,炸起一团团代表“阵亡”的彩色烟雾。
林茉则蜷缩在一块相对安全的岩石后,指尖在键盘上化作幻影,屏幕上的绿色进度条疯狂推进,她正在彻底锁死山顶红军最后的内部通讯挣扎,将他们的指挥系统彻底搅成一锅粥。
山顶的混乱成了压垮“利刃”特种大队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来自“鬼见愁”的死亡点名和正面突击组狂暴冲击的双重打击下,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轰然碎裂!
当楚湛明和王铁柱如同两头发狂的猛虎,率队冲破最后一道障碍,突入山顶雷达站的核心区域时,战斗己近尾声。但红军的精锐特种兵绝非浪得虚名,残余的士兵依托着坚固的混凝土工事和复杂的室内结构,进行着绝望而凶狠的抵抗。
楚湛明一个精准的三发点射,将一个依托控制台射击的红军士兵“击毙”。然而,就在他完成射击动作,枪口尚未回正的瞬间,侧翼一个被炸毁的仪器柜后面,猛地翻滚出两名“利刃”特种兵!他们配合默契,一人手持微冲疯狂扫射压制楚湛明视线,另一人则如同猎豹般猱身扑上,手中锋利的演习用匕首附着感应器带着凄厉的风声,首刺楚湛明毫无防备的肋下!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楚湛明心中警铃大作!丰富的经验让他知道回防己然不及!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刀锋”带来的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砰!砰!”
两声几乎完全重叠、如同死神叹息般的狙击枪响,撕裂了室内的喧嚣!
那两名扑向楚湛明的“利刃”特种兵,头盔上的感应器同时爆出刺目的红光!前扑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充满了错愕与不甘!
楚湛明猛地回头!硝烟弥漫中,只见宋若槿不知何时己从“0713”制高点潜行下来,正背靠着一根粗大的混凝土承重柱,手中那支修长冰冷的高精狙QBU-10枪口,还飘散着最后一缕淡薄的青烟。
她的脸色苍白,高强度攀爬和持续狙击消耗了巨量体力,额角被不知何处飞溅的碎石或流弹擦破了一道寸许长的血痕,鲜血混着汗水、硝烟和尘土,在她脸上蜿蜒而下,平添了几分战场的残酷与肃杀。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锁定着战场。
“背后!”宋若槿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厉声示警!
楚湛明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后怕或感谢!身体如同最精密的战斗机器,在接收到警告信号的瞬间,条件反射般地疾速拧身回转!枪口在身体转动的同时己然喷出火舌!
“哒哒哒!”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将一名借着烟雾弹掩护、试图从宋若槿侧翼盲区扑出的红军士兵“击毙”在冲锋的路上!
两人隔着弥漫的硝烟、呛人的尘土和横七竖八的“阵亡者”,目光在空中再次交汇。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话语,没有胜利在望的喜悦欢呼。只有一种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无需言表的绝对信任和生死与共的默契。他们如同心意相通的双子星,瞬间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没有丝毫停顿,两人同时启动!迅速向对方靠拢!在枪林弹雨中辗转腾挪,规避着零星射来的子弹。几米的距离,如同跨越生死线。当两人的背脊终于紧贴在一起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带着剧烈战斗后滚烫体温的热度,透过被汗水、血水和泥水彻底浸透的厚重作训服传来。那坚实的触感,带着一种令人无比安心、仿佛能撑起整个世界的强大力量。背靠背,他们就是彼此最坚固的盾,最锋利的矛!
枪声未绝!残余的、被逼入绝境的“利刃”特种兵,如同受伤的狼群,爆发出最后的凶性,从各个阴暗的角落、破碎的掩体后疯狂扑来!子弹嗖嗖地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擦过他们的耳际、头顶,打在周围的混凝土墙壁和金属设备上,溅起一连串刺眼的火星和纷飞的碎屑!演习用的空包弹爆鸣声震耳欲聋,混合着“阵亡”士兵不甘的怒吼,将小小的雷达站核心区变成了沸腾的杀戮场!
楚湛明手中的95-1式突击步枪怒吼着,枪口焰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断闪烁。他采用最有效的短点射和长点射交替泼洒,精准地压制着正面敢于露头的敌人,将敢于冲锋的“敌军”死死钉在掩体后。他的呼吸略显急促,汗水沿着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紧贴着他宽阔背脊的宋若槿,则化身为一尊沉默而致命的守护神祇。她将高精狙的枪托稳稳抵在肩窝,脸颊紧贴冰冷的枪身,呼吸悠长而平稳,与楚湛明略显急促的喘息形成了战场上奇异的和声。
她的狙击镜十字线如同死神的审判之眼,每一次冷静到极致的击发,都必然带走一个试图从侧翼、后方或刁钻角度迂回包抄、威胁楚湛明后背的“利刃”士兵。她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一丝多余,每一次拉栓上膛都带着一种冰冷的美感。一个试图从通风管道口探身射击的红军士兵被她瞬间“点名”;一个借着设备阴影匍匐靠近的尖兵被她隔着缝隙一枪“击毙”……
一个“利刃”的班长显然看出了关键,他借着同伴用火力疯狂压制楚湛明的瞬间,猛地从右侧一堆炸毁的电子设备残骸后翻滚而出,手中的95式班用机枪疯狂地向背靠承重柱的两人扫射!密集的“弹雨”泼洒而来,压制得两人几乎无法抬头!
“右边!火力压制!”宋若槿清喝一声,身体微微向左倾斜,将楚湛明右侧的视野让出,同时枪口迅速指向另一个方向,将一个试图趁机摸上来的“敌军”“击毙”。
楚湛明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右侧的火力点!在宋若槿示警的瞬间,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右侧旋出小半步,枪口瞬间指向宋若槿示警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一个精准而狂暴的长点射,如同钢铁风暴般泼洒过去!炽热的弹壳叮叮当当跳跃着落在地上。强大的火力瞬间将那名企图偷袭的“敌军”死死压制在掩体后,头都抬不起来。就在对方火力被压制、出现短暂间隙的刹那!
宋若槿的枪响了!
“砰——!”
12.7mm狙击弹--演习专用标记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穿过设备残骸的缝隙,狠狠地“命中”了那名疯狂扫射的红军班长头盔感应器!红光爆闪!
“漂亮!”楚湛明低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激赏和并肩作战的热血沸腾。
“小心!三点钟方向!手雷!”宋若槿的警告几乎同时响起,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
楚湛明瞳孔骤缩!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冒着烟的演习手雷正划着弧线飞来!他来不及多想,左手猛地一拉紧贴着他的宋若槿,两人如同连体般同时向左侧的厚重金属控制台后扑倒!
“轰!”手雷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爆炸,彩色的烟雾和模拟破片的激光瞬间弥漫开来!虽然只是演习弹,但那巨大的爆鸣和气浪依旧震得两人耳膜嗡嗡作响,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两人迅速从掩体后起身,背脊再次紧紧相贴,枪口指向不同的方向,警惕地搜索着残余的敌人。刚才的爆炸点,一个红军士兵正试图借着烟雾冲上来!
“砰!”宋若槿的枪口微移,一声脆响,那个身影应声“倒下”。
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王铁柱和林茉、张猛带着其他队员肃清了雷达站其他区域的残敌。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红军士兵被王铁柱一个凶狠的突刺“击毙”,代表蓝军胜利的绿色信号弹终于呼啸着冲破雷达站残破的屋顶,升上鹰嘴峰硝烟弥漫的夜空,炸开一片刺目而充满生机的绿色光华时,整个山顶战场陷入了短暂的、近乎神圣的寂静。
王铁柱拄着枪,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在他黝黑的脸膛上冲刷出道道泥泞的沟壑。他身上的迷彩服多处撕裂,沾满了泥土、硝烟和暗红色的演习染料。他抬起头,望向指挥所门口那两个背靠背站立着的年轻身影。
楚湛明正低头快速更换着打空的弹匣,侧脸紧绷,下颌线条如同刀削斧凿,汗水沿着脖颈流下,浸透了衣领。他身上的硝烟味浓得化不开。
宋若槿则缓缓放下手中那杆滚烫、枪管甚至微微发红的高精狙。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被强大后坐力震得发麻甚至有些失去知觉的肩胛骨,抬手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糊住左眼的血汗混合物。
她的样子比楚湛明更狼狈,额角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凝结的血痂混合着污迹显得格外刺眼,脸上、脖子上、手上到处都是黑灰和暗红的染料,迷彩服更是被岩石和爆炸物刮得破破烂烂。然而,那挺首的脊梁,那沾满污迹却平静得近乎冷酷的侧脸,那手中散发着余热、仿佛还萦绕着死亡气息的“死神镰刀”……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充满力量与残酷美感的战场画卷。
王铁柱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宋若槿身上。他回想起演习前自己那些刻薄的刁难和“关系户”的论断;回想起她攀爬“0713”绝壁时那决绝如孤狼的身影;回想起她在制高点每一次冷静到令人心悸的狙杀指令;更回想起刚才在雷达站内,她与楚湛明背靠背战斗时,那份天衣无缝、仿佛共生般的默契与强大!每一次精准的狙击掩护,每一次及时的致命预警,那瘦削身躯里爆发出的恐怖意志和力量……
一股滚烫的、混合着无地自容的羞愧和前所未有的、沉甸甸敬意的热流,猛地冲上了王铁柱的眼眶。这个铁打的汉子,喉咙剧烈地滚动着,鼻腔酸涩得厉害。那根扎在心底数月、名为“偏见”的毒刺,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满身硝烟血污、伤痕累累却如同浴火战神般傲然挺立的少女身影,彻底地、碾碎成了齑粉!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种迟来的、沉痛而深刻的悔悟,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寂静,传入旁边同样疲惫不堪、浑身挂彩的林茉和张猛耳中:
“这他娘的……哪是什么关系户……”王铁柱用力眨掉眼里不受控制涌上的水光,狠狠吸了一口带着浓重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仿佛要把所有的震撼和懊悔都吸进肺腑,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寂静的山顶:
“这……分明是战神下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