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臣来迟了!”
来护儿率领着水路大军匆匆登岸,盔甲上还沾着海风带来的盐霜,脸上满是赶路的疲惫与难掩的恍惚。
他一边追杨广,一边高声呼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望向平壤城头。
那面猩红的隋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刺得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他不就来晚了一步吗?
出发前还想着,自己的水路大军能从侧翼牵制高句丽兵力,说不定还能赶上一场恶战。
结果,城池打下来了?
那他岂不是白来了吗!
杨广正因为拿下平壤而心情大好,对其说道:
“既然没赶上仗打,那便随朕入城吧。”
来护儿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下意识地跟着点头:“谢陛下……”
首到跟着杨广的队伍踏入平壤城门,脚下踩着散落的断箭、碎石与暗红的血渍。
耳边传来隋军将士的欢呼与高句丽人的啜泣,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平壤是真的被拿下了,而且拿下得这么快!
街道两旁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翻倒的粮车随处可见。
高句丽的百姓与残兵密密麻麻地跪在地上,脑袋埋得几乎贴到地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吓得哭出声,被身旁的大人死死捂住嘴,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
杨广看着这一幕,这便是战败者的代价,任人宰割,毫无尊严。
若有朝一日,大隋不慎落得这般下场,恐怕情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陛下,前面便是苏信将军他们了!”
身旁的老宦官轻声提醒。
杨广抬眼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的街口,苏信正带着程咬金、单雄信等人等候。
而在苏信脚边,一条粗如手臂的铁链拖在地上,链头牢牢拴着一个浑身是泥与血的人。
高句丽王,高元。
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像条丧家之犬。
头发散乱地遮住脸,肩膀垮塌着,连站都站不稳。
杨广催马走近,才发现高元的眼眶里空荡荡的,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受了重创。
“怀义,这高元……怎的成了这般模样?”
杨广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些许惋惜。
终究是一国之君,即便成了阶下囚,落得这般境地,也实在太过狼狈,连半点尊严都没了。
“回陛下,”苏信笑着上前,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这老小子被擒后还不安分,臣怕他死得太痛快,便先拔了他的舌头”
“后来还想瞪着眼睛跟臣叫板,臣索性便挖了他的眼睛,省得他那眼神碍着您的眼,扰了您的好心情。”
杨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当初吐谷浑国主的下场,被苏信扒了皮。
相比之下,高元虽说没了舌头、瞎了眼,至少还留着一条命。
这便是苏信的行事风格,狠辣是真的狠辣。
“先帝当年征高句丽,几十万儿郎埋骨辽东。”
苏信忽然举起手中的狗链,递到杨广面前,眼神里满是郑重。
“今日,臣替那些战死的大隋亡魂,把这笔账全都讨回来了!”
“高元、平壤,还有整个高句丽,都是给他们的交代!”
杨广伸手接过铁链,指尖触到冰冷的铁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瞬间涌上心头。
他轻轻拽了拽铁链,高元立刻发出“嗬嗬”的闷响,像条真正的狗一样被拖着往前踉跄了两步。
“好!好一个‘全都讨回来了’!”
杨广仰头大笑,笑声里满是扬眉吐气的畅快,积压在心中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
“传朕旨意!将高元打入囚车,用铁链拴着,随朕一同返回东都!”
“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敢与大隋为敌,敢杀我大隋儿郎,便是这般下场!”
“诺!”随行的将领与侍卫齐声应下,声音震彻平壤的街道,连跪在地上的高句丽人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唔唔唔……”
高元被挖去双眼、割掉舌头,此刻听到杨广的声音,浑身剧烈挣扎起来。
他看不见,却死死朝着记忆中杨广的方向扭动。
他要告诉杨广,苏信绝非屈居人下之辈!
这个人狠辣至极,又野心勃勃。
若不趁早惩治,将来的大隋江山,定会被他取而代之!
高元明知杨广大概率不会相信,却仍要做这最后一搏,哪怕只能离间二人分毫也好。
苏信功高震主,手段又如此狠戾,哪个君王会对这样的手下毫无提防?
他等着看杨广与苏信反目成仇的那一天,等着看大隋走向覆灭。
“带下去。”
苏信皱眉,当初割掉高元的舌头,就是怕这疯子胡言乱语。
如今没了舌头,竟还是这般不消停。
“唔唔唔!”
听闻苏信的声音,高元挣扎得更凶了。
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他仍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朝着苏信的方向胡乱指点,喉咙里发出绝望又疯狂的嘶吼。
“让他说!”杨广忽然挥手制止了上前拖拽的士卒,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朕倒要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陛下,这人是哑巴嘞,说不出话。”
程咬金凑上前,小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调侃。
“说不出话,便让他写!”
杨广下令,让人取来纸笔,重重拍在高元面前的地上。
“有什么话,写出来!”
高元指尖触到纸张的那一刻,浑身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杨广竟真的给了他机会!
这根刺,他今日定要扎进杨广心里!
他猛地低头,狠狠咬破食指,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借着仅存的触觉,他颤抖着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每一个字都蘸满了恨意。
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纸上晕开一片片暗红的痕迹。
“写好了,便念。”
杨广看向身旁随行的译官。
此人常年往返于大隋与高句丽,通晓两国语言。
他此刻忽然觉得有些不便,番邦文字语言杂乱,既难认又难学。
还是秦始皇当年书同文、车同轨做得对。
大隋乃天下正统,将来定要让西方蛮夷都学大隋的文字、说大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