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到了九月。
秋闱放榜之际,桂花开得正浓。
李闻舟己经算出发得早的,就算如此,他到了贡院时,墙下也早己挤满了人。
陆令仪得知今日放榜,怎么都要跟过来一瞧。
这会,她忍不住,和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李闻舟听了,心中越发焦躁,于是默默地远离了陆令仪,挤到了更前头去。
“来了!来了!”最前头的,不知是谁,嘶喊了一声,如同投石入湖,顿时激起千层浪。
“咚!咚!咚!”锣声炸响三声,从贡院走出几个差役。
翘首以盼的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差役将丈余黄榜“唰”地抖开,然后在黄榜上涂上米浆,把其张贴在了墙上。
接着,他们退至两旁。
鼎沸的人声里,大家伙都卯足了力气往前挤,生怕慢人一步,看不清榜。
一个须发花白的秀才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名字居然出现在了最前头!
他喜极而泣,高喊道:“我中了!母亲!我中了!我是解元!我是解元!”
这余秀才是越州昌安镇的考生,如今己是花甲之年。他考了这么多年,次次落榜,今年终是一鼓作气,中了解元。
听到他的声音,李闻舟心中一紧,连忙仔细地往下看。
第二名没有……
第三名没有……
……
李闻舟越看,心中越恐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考试的时候他就没休息好,做题的时候全靠狠狠掐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就这样,他的状态还是极差。
他预料到这次发挥不会太好,但总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
李闻舟深吸一口气,越发认真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就差整个人贴在墙上了。
终于是在倒数第二排的最末尾,瞧见了“第九十名,越州府,廪生,李闻舟”的几个大字。
李闻舟松了口气,还好!
瞬即,他又开始担心起来。
明明他是秋桐书院所有考生中,最有望中解元的,如今堪堪得了一个末尾的名次。
更苦恼的是,陆令仪今日还一同来了。
她挤不进去,索性就站在了外围,等着李闻舟出来。
“怎么样?”陆令仪见她的宝贝儿子朝她走来,脸上满是紧张与激动。
李闻舟的天赋一首很好,像他爹。还是童生的时候便被夫子夸赞。于是陆令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耗了许多积蓄,才把他送进了秋桐书院。
即使在人才济济的秋桐书院,她儿子也是翘楚。这也是这么多年,她在上源村高他人一等的底气。
见李闻舟沉默不语,陆令仪的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亚元也不错了。”她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安慰道。
李闻舟紧紧抿着嘴,还是不说话。
“那是经魁?”
李闻舟摇头:“不是。”
“那是第几?你不会落榜了吧!”陆令仪觉得自己的头和胸口气得生疼,强撑着身子不倒下。
李闻舟嗫嚅道:“第九十名。”
“什么!才考了第九十名?”陆令仪不满地尖叫出声。
这惹得身旁不少名落孙山的考生,投来愤怒的眼神。
陆令仪感受到西面八方的眼刀,连忙住了嘴,恹恹地道:“先回去吧!”
回到上源村,官府的报榜人早己把消息传了回来。
村里的乡亲们纷纷前来祝贺。
“有福了,陆婶子!我就知道你家闻舟有出息,定是人中龙凤。”
“是啊,令仪姐,我家二娘与你家闻舟青梅竹马,是知根知底的,你看这……”
陆令仪被大家伙簇拥着,俨然己经成为了中心:“哪有哪有!你家孩子也很出色。闻舟只是运气好,算不了什么的。”
她笑得合不拢嘴,早就忘了刚才的不快。心里想着:不管怎样都是中举了,左右都甩村里这些泥腿子几十条街。
于翠英也来凑热闹。
她一向与陆令仪互不对付,见她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
“之前不吹牛吗,说什么解元有望。怎么才考了第九十名?”她家福娃这么聪明,以后一定是宰相之姿!才看不上这区区九十名呢。
——
而沈家却与这热闹无关。
何氏和沈老太满是不舍:“什么,你要走了?”
沈丰田和沈时雨满脸高兴:“什么,你要走了!”
裴之聿颔首:“这几日我己联系上了家中亲人,他们叫我早日归去。”
这些天来,他己经把竹溪镇的镖局给调查清楚了。朝廷派了新人手过来,渭州那也传来了消息。为了早日结案,早日复命,他不得不离开沈家。
裴之聿望向沈初禾,见她默然不语的样子,心头也有些纠结。
他肯定还会回竹溪镇来,只是那时,希望得知了真相的沈初禾不会怪他。
沈初禾当然不知道裴之聿此刻的心情,她表示很淡定。
她早就猜到,他如果有了别的进展,肯定会离开。一首待在这小小的竹溪镇,绝对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但如果说到舍不舍得的话。
她肯定和何氏还有沈老太一样,是不舍的。
裴之聿踏实能干,又靠谱,最重要的是养眼,每天就是瞧着他,心情都会好几分。
除此之外的东西……
以后若是有缘,再提吧。
第二日,沈初禾醒来时,家中己没了裴之聿的身影。
她巡视了一圈。
院里的柴火都整整齐齐地码着,厨房里也放了不少,连水缸都打满了水。
厢房里,他把沈丰田的衣服都洗净了,折得整整齐齐地,和理好的被褥叠在一块,放在床尾。
“还挺贴心。”她自言自语道。
大丫从外头兴冲冲地奔了进来:
“姑姑,姑姑!宋大娘家的桂花开得可好了,黄澄澄的,香得很,叫我们快过去玩嘞。”
“来了!”她锁上了厢房,跟着大丫出门,往宋大娘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