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源村。
快到家的何根顺只觉得浑身疲惫。
见大门口空落落,他心中有些奇怪。以往不论多晚,招娣都在门口等他回来。
他进了屋,喊道:“招娣!给我倒杯水来。”
但仍是没有回应。
“招娣?何招娣!”
于翠英被吵得受不了,拿了杯水出来:“喊喊喊,喊魂啊你!”
何根顺问她:“招娣呢?”
她翻了个大白眼:“你还惦记她干啥,她早就享福去了!”
何根顺险些把水杯摔了:“什么?你是不是把她卖了!”
倒不是他舍不得何招娣,只是卖女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若是要乡亲们知道了,他以后可还怎么出门。
“嘿,你就这么想我?”
于翠英有些恼了,说话也刺刺的:“我哪里敢卖你的宝贝女儿啊!我只是把她送到了何香兰家,让她去学点本领回来。”
何根顺听到于翠英的话,松了口气:“不是卖就好!不然说出去多难听,以后周围几个村子,谁还敢把女儿嫁给福娃。”
“娘,赔钱货呢?”
何福娃扒开着腿走了进来。
“你不是说她总是和你抢饭吃吗,所以她今天被我送走了。”于翠英宠溺地看了眼她的宝贝儿子,见他走姿奇怪,便问:“你咋这样走路?”
“哦,睡过头了,尿床上了。”何福娃扯了扯湿漉漉的衣裳,满不在乎地说道。
“什么?”
于翠英的一脸无语:“都多大了还能尿床啊。”
何福娃听到他娘唠叨的声音就烦,嚷道:
“你别吵吵了!我难受死了,赶紧帮我把这个,还有我房里的被子也得洗了。”
“不行,我饿死了!你先把饭做了,再去洗。”
于翠英见何福娃使唤自己像使唤何招娣一样自然,心里有些不舒服。
何根顺则视若无睹,扭过头,沉默地喝着水。
喝喝喝,一杯水喝到现在还没喝完,在哪装模作样!
她见何根顺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两眼一翻,在心中叫骂。
她嫌弃地捏起福娃随手扔在地上衣裳,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简首把她薰得两眼一黑,就要吐唾沫晕过去了。
这这平时都是何招娣的活,现在却是要轮到她来做了。
而此时,沈家的气氛却与与何家截然不同。
在沈初禾说明了前因后果后,沈老头和沈老太对沈招娣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沈时雨虽然没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也不抗拒。
吃完饭,沈初禾领着何招娣去了她屋里。
她从柜子里翻出了她早些时候的布裙。
虽然可能对何招娣来说还是有些大,但也比她现在破破烂烂的一身要好得多。
“这是给我的吗?”
何招娣迟疑了几分,不敢接过。她觉得自己不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是呀。”沈初禾见状便开解她,“你现在在我们沈家做事,代表的是我们家了。”
何招娣听到她这么说,点了点头。手胡乱地在自己衣服上蹭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家里还有些热水,你先去洗漱一下。今晚你和我睡,明日把堆杂物的西厢房收拾出来,你就可以住那里去了。”
“好,谢谢初禾姐。”
何招娣觉得住哪都好,毕竟之前她娘稍有不顺心,她就得被赶去牛棚过夜。
现在居然还能和看上去就香香的沈初禾住一个屋,她还有啥不满足的?
两刻钟后,何招娣洗漱完回了屋。
沈初禾打量了一下:“腰身那边还挺合适,就是袖子那长了点。”正好明日找了郑春杏来,可以改一改。
何招娣扭捏地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来。
沈初禾冲她招招手:“你过来,我帮你把袖子挽起来。”
闻言,沈招娣慢慢靠近,笨拙地伸出了长长的两只袖子。
沈初禾稍微一摆弄,把袖子长的部分叠起来,翻了上去。
突然,她看到了什么,眉心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是沈招娣满是伤疤的手臂,让她狠狠吓了一跳。
似是感觉到了沈初禾的惊诧,沈招娣慌忙把手臂藏在了背后。
这一举动,倒是让沈初禾更加心疼这个过了太久苦日子的小姑娘。
“过几天我去镇上帮你看看有没有祛疤的药膏,这么修长好看的手可不能留疤了。”
沈招娣眼眶一酸,但还是连忙拒绝:“不用买不用买。”
她知道镇上的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也许比她的命都金贵。她不想让沈初禾再多花钱了。
而沈初禾心里己经记牢了这事。
夜色渐浓,两个人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黑夜漫长,身处异处,但身旁有沈初禾在,却是何招娣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第二日。
何氏边打着哈欠,边往厨房走去。
突然,厨房传来了一阵声响。
何氏一个激灵,连哈欠都被吓了回去。
这个点,家里应该没人起来吧?
那就是,有贼!
何氏慌乱中拿起了靠在墙上的锄头,蹑手蹑脚地向厨房摸去。
那人也听到了声响,回了头。
何氏一看,正是何招娣。
她松了口气,把锄头丢了回去:“你咋不多睡会,起这么早干啥?”
何招娣指了指在锅里咕嘟冒泡的粥,说道:“我把早饭做好了,这样你吃完就可以去镇上摆摊了。”
何氏不想辜负她的好意,盛了一碗:“行,我尝尝。”
她喝了一口。
这白米粥里放了一些鲜荠菜,加了些盐巴,火候刚好。
“招娣,你这粥煮得真不错,和我一块喝吧!”
听到何氏这么说,何招娣才去盛了一碗。
等吃完早饭,何氏要煮绿豆汤了。
何招娣把碗筷收拾了一下,识趣地退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她见水缸空了,取了木桶去河边挑水了。
何氏望着何招娣瘦小单薄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