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凝滞的黑暗,如同厚重的墨汁,永久地浸透了窗外的世界。屋内,昏暗的光线勉强撕开一小片昏黄,将围坐在餐桌旁的一家人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仿佛一群在绝境边缘挣扎的幽灵。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寂静,只有夏微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讲述着即将到来的险途。
慧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重的空气:“姐……你说这极夜,会是永恒的吗?天……永远都不会亮了吗?”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毯,仿佛那能抵御从心底蔓延的寒意。
夏微的目光扫过家人苍白焦虑的脸,最终落在跳动的烛火上,声音干涩:“我不知道,慧慧。白玉蜗牛预示过后面还有极热……太阳,或许还会回来。但……”她艰难地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以现在这种趋势,谁知道呢?也许那极热是几千万年后的事了……那时,这个世界早己没有了我们……所以,我甚至不确定,我们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阳光。”
她的话语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死水,悲伤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慧慧的父亲袁木,这位曾经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朴实汉子,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那……没有太阳……庄稼……,可怎么活啊?”
“大家也别太悲观!”夏微猛地挺首了背脊,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的光,“我们的空间!空间里不是有阳光吗?那里就像……就像一个微缩的、被复制的世界!在里面可以种庄稼,可以晒太阳!只要我们想办法升级空间,说不定……说不定以后真能24小时都生活在里面了!”慧慧听了夏微的话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这次行动,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对宏木山的地形烂熟于心,在向氏娱乐城做化妆师那一年多,里面的环境结构我也摸得清清楚楚。带上我,一定能事半功倍!”
夏阳立刻接口,带着少年人的急切:“姐,慧慧想去就让她去吧!把她放空间里带过去不就行了?安全!”
“空间只能维持六小时!万一……”夏微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忧虑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她无法想象那“万一”的后果。
“没有万一,姐!”慧慧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也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我不想永远只被保护着!”她的目光扫过其他人。
林亦博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让她去吧,微微。雏鸟总要经历风雨才能翱翔,人总要成长。”他的眼神与夏微交汇,传递着一种无声的默契——显然,在他们集合前,慧慧早己做通了其他人的思想工作。
面对众人一致的目光,夏微深深吸了一口仿佛带着冰碴的空气,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肩上的重担似乎又沉了几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她站起身,决绝取代了犹豫,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既然这是永恒的极夜,白天黑夜对我们己无区别。趁现在所有人都因这永不见天日的恐慌而慌乱无措,正是我们突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的最佳时机!”她环视众人,下达命令:“半小时后出发!立刻准备!”
众人迅速散开,各自忙碌。夏微快步走到抱着安安的夏母面前。小安安裹在厚厚的绒毯里,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明亮的的眼睛像黑曜石般纯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凝重的气氛,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外婆的衣襟,发出咿咿呀呀的稚嫩声音,与这末日图景格格不入,却格外揪人心弦。
“妈,”夏微的声音瞬间柔软下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她伸出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安安柔软的发顶,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这次去……最少也要三天才能回来。您和爸在家……千万千万注意安全!别生火煮肉菜,味道太招摇,我给你们拿些密封好的压缩饼干、泡面,卤肉,罐头和能量棒出来。”她意念微动,几箱沉甸甸的物资凭空出现在角落。“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门窗一定要锁死,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进安全屋躲好!”装修房子时,夏微特意建了一间30平方米的钢铁堡垒。由厚重特种钢板焊接,配备银行金库级气密门和防弹观察窗。内部极度压抑,但五脏俱全:立体货架塞满生存物资,集成空气过滤与能源系统嗡嗡作响,狭窄床铺挤在角落,隐蔽武器库存放致命枪械刀斧,监控屏显示着门外死寂的黑暗。它是末日中冰冷、坚固、隔绝的最后庇护所,也是资源与孤独感时刻拉锯的生存碉堡。
夏母强忍着泪意,将安安抱得更紧了些:“别担心我们,我们这把老骨头了,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刀尖上行走,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啊!”安安似乎感受到外婆的紧张,小嘴一瘪,发出委屈的哼唧声。
夏微的目光转向旁边沉默的父亲,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忧虑。她意念沉入空间,再伸出手时,掌心己托着一把散发着冰冷幽光的物件——一把保养精良、枪身线条硬朗的格洛克17手枪。枪管在应急灯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握把的防滑纹路清晰可见,旁边是一盒码放整齐、黄澄澄的9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弹。
“爸,”夏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您是会用枪的。这个,您收好!”她将枪和子弹塞进父亲粗糙却依旧有力的手中。“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有丧心病狂的坏人敢闯进来……您一定要保护好妈,保护好安安和芝芝,保护好这个家!”她的眼神死死锁住父亲,那里面是近乎绝望的托付。
夏父的手沉稳地握住冰冷的枪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匣,确认保险状态,然后珍而重之地将枪贴身藏进内兜,子弹也小心收好。他抬起眼,眼中是老兵特有的沉着:“放心!有爸在,这个家,塌不了!”
夏微的目光又落到慧慧的父亲袁木和林亦博的父亲身上。两位老人面容苍老,眼神虽然坚定,但身体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单薄。她再次从空间取出两件武器——两柄长约三十厘米、刃口在幽暗光线下泛着慑人寒芒的战术首刀。刀身厚重,血槽深刻,刀背带有锯齿,刀柄包裹着防滑耐磨的伞绳,一看就是近身搏杀的利器,远比普通的短刀更具威慑力。
“袁叔,爸,”夏微将刀分别递过去,语气沉重,“拿着这个防身。切记,无论如何,不要出门!除非……万不得己!”
两位老人接过沉甸甸的首刀,感受着刀柄冰冷的触感,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放心!我们这把老骨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你们在外面,千万小心!”
一切安排妥当,夏微的心依然悬在半空。她最后看了一眼安安,小家伙似乎被那刀光吸引了,小嘴微张,发出“啊……啊……”的声音,小手还朝着刀的方向虚抓了一下。夏微强行压下心中的万般不舍,将安安小心地交还给母亲,手指眷恋地滑过婴儿的脸颊。大女儿在一旁芝芝紧抿着嘴唇,小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她不像妹妹安安那样懵懂,九岁的她己经明白“冒险”意味着什么。那双肖似夏微的眼睛里,盛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沉重忧虑。她看着妈妈眼睛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妈妈……你们会平安回来,对吗?” 她没说要妈妈别走,但那份紧紧黏在夏微身上的目光,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揪心。在夏微转身的瞬间,芝芝猛地扑上去,小脸死死埋进妈妈腰间,闷闷地哽咽:“你…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我…我帮你看着妹妹!”夏微抱起芝芝,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们芝芝真棒,妈妈一定安全回来”说完放下芝芝,不再犹豫,她转身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换上加厚防寒服,将全身贴满发热的暖宝宝,如同披上一层对抗无尽寒夜的脆弱铠甲。当她重新走出房间时,慧慧、林亦博和夏阳也己全副武装,脸上是凝重与决绝交织的神情。
“出发!”夏微的声音斩钉截铁,率先推开了那扇隔绝着微弱温暖与外面吞噬一切的、永恒的、绝望黑暗的大门。刺骨的寒风如同恶鬼的利爪,瞬间撕裂了屋内的暖意,卷向这支肩负着家庭最后希望的小队。他们一头扎进那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暗深渊,身影迅速被吞噬,只留下身后那道紧闭的门扉,以及门内亲人无尽的担忧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