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霉味混着雨水渗进来，林玄被白霜拽着跨过门槛时，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不是因为奔跑，而是方才白霜腰间玉牌闪过的幽光。
那暗号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镇北王府遭袭时，父亲怀里的玄字令主玉牌，就是这样的光。
“凝神丹。”他摸出丹瓶的手稳得像是刻在骨头上，指尖却在拔木塞时微微发颤。
这是今早用最后半株青灵草炼的，本打算留到最危险的关头，可白霜说的“恢复战力”西个字，像根细针扎进他太阳穴。
她怎么知道他在伪装中毒？
丹丸入口即化，凉丝丝的药气顺着喉管往下钻。
林玄闭了闭眼，体内翻涌的骨火终于开始平息。
被他用灵力强行压制的筑基期气息正顺着经脉游走，掌心渐渐有了温度。
他睁开眼时，白霜正背对着他，雨帘在她月白劲装后襟洇出深色痕迹，腰间玉牌还在隐隐发亮。
“你是天机阁的人？还是说......你只是他们的棋子？”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块磨了三年的石片，表面平静下藏着锋刃。
白霜的肩线突然绷紧，握着信笺的手指关节泛白。
她没有转身，雨珠顺着发梢滴在青砖上，“嗒”的一声，比外面追兵的脚步声更清晰。
林玄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只被踩了尾羽的鹤。
“林公子该担心的，不是我。”
她的声音比雨水还冷，却在尾音里漏了丝裂痕，“赵文远带了二十个死士，其中三个是炼气大圆满。”
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赵文远的怒喝混着雨声劈进来：“林墨！你跑不了了！乖乖束手就擒！”
那声音近得像是贴在门框上，林玄甚至能听见他腰间玉佩碰撞的脆响。这狗东西连追人都要挂着城主府的鎏金配饰。
白霜突然转身，冰魄针的寒光刺痛了林玄的眼。
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他胸口：“你可以逃，但我会把你带回去。”
针尖凝着的冰珠往下坠，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结出细小的冰晶。
林玄盯着她眼底跳动的光，那不是天机阁暗桩该有的冷硬，倒像是......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右手在袖中快速翻折，幻影符的纹路擦过掌心的薄茧，这是今早用流民身上顺来的黄纸画的，符头还沾着灶灰。
趁白霜分神的刹那，他指尖轻弹，符纸精准地贴在她左袖的盘扣上。
“有没有本事，试过才知道。”他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潮湿的砖墙。
仓库角落堆着半人高的破木箱，他能听见箱底老鼠逃窜的响动。这正是他要的地形。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雨幕。
林玄提前埋在仓库外的震地符被触发，地面像被巨锤砸了一下，白霜踉跄着扶住门框，冰魄针“当啷”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烟雾弹炸开的浓烟顺着门缝涌进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林玄摸出怀里的火折子，骨火在指尖腾起幽蓝火焰，这是他用三年时间，在流放路上用废丹炉淬出来的本命之火。
“聚灵阵，起！”他低喝一声，火焰精准地落在墙角的碎瓷片上。
那是他今早用指甲在瓷片上刻的阵纹，混着泥灰埋在砖缝里。
灵气被火焰引燃，在仓库外形成扭曲的光罩，赵府死士的喊叫声突然变了调，像是隔着层水幕。
白霜在浓烟里咳嗽，伸手去抓林玄的衣角，却只攥到一把潮湿的空气。
她抹了把脸，突然发现左袖的盘扣在发光，幻影符的纹路正随着她的动作明灭，像团会呼吸的萤火。
“好个林玄！”她咬牙扯下符纸，可等烟雾散尽时，仓库里只剩满地碎瓷片，和墙角那截还在冒烟的火折子。
雨不知何时停了，青石镇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玄站在镇外的土坡上，望着远处赵府的灯火。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笺，白霜的体温还残留在纸角。
刚才在仓库里，他看见她藏在劲装下的半块虎符，镇北王府的玄甲卫虎符，和他父亲当年佩戴的那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赵家不过是棋子......真正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他对着风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破布袋，里面装着从赵府丹房顺来的半株赤焰草，还有白霜信笺里掉出来的半块玉珏。
月光爬上树梢时，林玄转身走进镇外的密林。
蝉鸣声突然拔高，像是某种暗号。
他踩着腐叶往前，眼角余光瞥见树后闪过道黑影。是白霜的月白劲装，还是赵府的玄色披风？
他没停步，只是加快了脚步。
密林深处，有座荒废的土地庙。
庙门挂着的铜铃被风刮得轻响，和今早西巷屋檐下的铜铃，发出同样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