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将巴陵城笼得严严实实。
林玄踩着青石板往翠云楼走，靴底与地面相击的轻响在巷子里荡开，惊得墙角的野猫“嗖”地窜上瓦檐。
他摸了摸袖中那方密函，柳长风的字迹还带着墨香。
按理说，这位东域第一世家的家主该是高坐观礼台看丹王会热闹的，偏要挑子时密谈，林玄想起白日里赵文远鬼鬼祟祟的模样，喉间浮起一丝腥甜。
翠云楼的灯笼在风里晃，暖黄的光晕裹着他的影子。
推开门时，雕花木门发出极轻的“吱呀”声，林玄的瞳孔骤然缩紧，包厢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混着檀香往鼻腔里钻。
“魂丝残留。”他意识海中的面板突然亮起红光，【灵识感知】进度条跳了两格，“有人用阴魂术探过这间屋子。”
林玄的指尖在腰间，那里挂着玄阳老人留给他的阴阳环。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茶案、屏风、软榻，最后停在案头那盏青铜鹤首灯上，灯芯烧得只剩半截，灯油里沉着几星黑灰，像极了阴魂术特有的“蚀魂粉”。
“唰”地，他反手扣住门闩。
意识海中的光屏突然展开，【伪装状态】技能栏闪着幽蓝的光，这是今日刚突破【幻火适应】25%后解锁的新功能。
林玄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他扶着椅背踉跄两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
“噗——”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半丝血沫，后背抵着檀木椅慢慢滑下去，眼皮耷拉着，只剩眼尾还留着半分清明。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柳长风的青衫角先扫进来，接着是他花白的胡须，最后是那双总含着笑的眼睛，此刻正皱成一团，像被揉碎的老茶叶。
“林小友！”
柳长风快步上前，枯瘦的手按在林玄后颈，“这是...寒毒攻心？”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的玉瓶，“我这有玄冰丹——”
“砰！”
木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烛火乱颤。
赵文远猫着腰闪进来，身后跟着个灰衣老者，腰间挂着柳家特有的玄铁令牌。
林玄眯起眼，那老者左耳垂缺了一角，正是柳家长老会里最善阴毒手段的“断耳柳三”。
“柳老，您这是唱的哪出？”
赵文远斜睨着柳长风，嘴角扯出个阴鸷的笑，“我可听说林玄中了‘蚀魂散’，怎么着，您还想救他？”
柳长风的手悬在半空，玄冰丹的瓶塞“当啷”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后背撞得椅背发出闷响：“赵公子这是私闯民宅？柳某与林小友的密谈，何时轮到外人置喙？”
“密谈？”
断耳柳三冷笑一声，伸手扯开腰间令牌，玄铁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柳家大比时您说中立，丹王会您又坐观礼台首座——柳老，您当自己是东域的天？”
他逼近两步，靴跟碾过林玄落在地上的半片血帕，“赵公子说了，林玄明日必须‘暴毙’在丹王会，您若配合...”
“配合什么？”柳长风突然拔高声音，手指死死抠住桌沿，“赵文远，你爹当年通敌卖国的证据还在玄丹阁卷宗里压着，今敢动林玄一根汗毛！”
“够了！”赵文远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寒光擦着柳长风的鬓角扎进柱子，“老东西，你以为丹王会那些人真信林玄是天才？等明日他毒发身亡，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偷了天药谷丹方的骗子！”
他蹲下来，手指捏住林玄的下巴，“小杂种，你以为炼出八品丹就能翻天？我让你死得比你爹娘还惨！”
林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赵文远的衣摆扫过自己手背，袖中那粒“追踪丹尘”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
这是他用归灵复元丹的药渣混着赤焰蜂的尾刺炼的，只要沾到对方衣角，就算隔着十里地也能追踪到。
“柳三长老。”
赵文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去查查后门有没有人，别让玄丹阁的小丫头坏了事。”
他转身看向柳长风，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柳老，您要是识相，明日就说林玄是在您这中了毒。”
“赵公子好算计。”
柳长风突然笑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玄冰丹，瓶身被捏得咔咔作响，“先借柳某的手坐实林玄之死，再吞了玄丹阁的丹方，最后...是不是要拿东域当投名状，献给域外那些妖修？”
赵文远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猛地转头看向断耳柳三，却见那老者己经掀开后窗的帘子，冷风灌进来，吹得烛火首晃。
“走！”赵文远一把揪住柳长风的衣领，短刃抵在他喉间，“敢多嘴半句，柳家满门都得给林玄陪葬！”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玄等了盏茶时间，这才扶着桌子站起来。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柳长风按过的温度，方才那记“寒毒攻心”的诊断，分明是在提醒他伪装得不够像。
窗外传来三声猫叫，是小翠的暗号。
林玄推开侧门，月光下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姑娘，发间插着支木簪，正是玄丹阁最机敏的密探。
“公子。”小翠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您要的千机伞，还有楚将军的飞鸽传书——”
“来不及了。”
林玄将追踪丹尘的位置指给她看，“速回玄丹阁，让楚昭容带镇北军封锁西市，赵文远的老巢应该在那。”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告诉楚将军，柳家...暂时可信。”
小翠点头正要走，突然又转身凑近他耳边：“公子小心，我在楼外看到赵文远身边跟着两个穿夜行衣的，气息像极了影卫。”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们...会用毒。”
林玄摸了摸腰间的阴阳环，环上的纹路突然烫得惊人。
他望着小翠消失在夜色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掐出来的月牙印，那点血珠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蚀魂散...”他喃喃自语，意识海中的面板突然弹出新提示：【毒术抗性】进度+5%。
林玄勾了勾嘴角，明日丹王会，他倒要让所有人看看，这“毒发身亡”的戏码，到底是谁在唱。
夜风卷起地上的血帕，半片染血的碎布飘起来，又轻轻落在他脚边。
林玄弯腰捡起，帕子上的血渍己经开始泛黑，是蚀魂散的毒。
他将帕子收进袖中，转身往丹王会的方向走去。
月亮不知何时爬到了中天，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玄摸了摸发烫的丹瓶，瓶身上的金纹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明日的丹王会，怕是要比这蚀魂散更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