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范森西换了件干净的蓝布长衫,揣着那封密信往大通学堂赶去。
学堂在城南的古贡院旧址,门口挂着“大通师范学堂”的木牌,学堂内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女正在校场操练。
门房见他面生,拦着不让进。不过待范森西说出孔乙己的名字后,放行的倒也爽快,应当是孔乙己提前交代过了。
范森西经过一番打听,成功的来到了孔乙己的教员宿舍。
“小范,来这么早,我以为你吃过早饭才来。”
孔乙己此时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哈哈,这不想着蹭一顿先生学堂的早餐。”
范森西开玩笑道。
“哈哈,那好,你先坐一会儿,学堂距离开早饭还有一会儿。”
范森西走到孔乙己的身边,看见孔乙己看的书还是一本传统的文学著作。范森西又扫视了一眼孔乙己书桌上的书籍,没发现有一本西学书籍。
看来这位传统的读书人孔乙己到这里己经任教接近两年的时光,也没能接受这些新兴的西学理论知识。
同时范森西也不免在心里佩服那些睁眼看世界的先驱们,敬重留学东洋和西洋的学生们。在这个年代,他们为了这己经风雨飘摇的国家奉献着自己的力量。
......
范森西跟着孔乙己在学堂的食堂吃过早餐,一块儿向学堂的督办室走去。
......
“咚...咚咚”
“进!”
“这位是?”
秋瑾的声音清亮,目光扫过范森西,对着孔乙己询问道。
“秋督办,这位是我的一位学生,刚从东洋留学归来,想要找您借一些译注。”
孔乙己对着秋瑾解释道。
“哦,原来是孔教员的学生,借书没问题的。”
秋瑾听见范森西刚从东洋留学归来,明显神色一动。
“孔教员您就先回去吧,刚好我也曾留学东洋,和你的这位学生应该有较多的话题,可能聊的会比较久......”
秋瑾继续说道。
“好的,那秋督办你们慢慢聊!”
孔乙己说着退出了督办室,并贴心的关上房门。
“秋先生,这是孙先生托我带来的密信,孙先生还说了,我们同盟会在浙皖的成员也会全力配合你们完成这次的起义活动。”
范森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交给了秋瑾。
秋瑾接过信转身走到窗边,缓缓的拆开信封,展开了里面信纸,目光扫过字迹,仔细阅读着信件的内容。
“孙先生在信里说,沪上同盟会的同志己经备好了一批枪支,月底会从钱塘江运过来,让我们派人接应。”
秋瑾先前清亮的嗓音此时多了几分沉肃。
“我在东洋时,和几位浙籍的留学生聊过,他们说绍兴府的衙役里,有三个是我们同盟会的外围成员,若是起义前先与他们取得联系,或许也可以少些阻力。”
“这件事情就得麻烦你来负责了,不过最近知府贵福最近查得紧,你还是要小心行事。”
秋瑾转过身来,对着范森西叮嘱道。
“我会的,秋先生,我还想多问一句,我先生他也是‘光复会’成员吗?”
范森西对着秋瑾询问道。
“孔教员并不是我们‘光复会’的成员。”
听到秋瑾的回复,范森西心中松了一口气。如今的孔乙己己经有家室,日子过得也不错,范森西并不想他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那行动前,能给我先生放几天假吗?”
范森西继续询问着。
“我们暂定的起义时间是学堂的假期时间,如果到时候计划有变,争取给你先生先放几天假......”
可能是出于对范森西的不信任,秋瑾也并没有告知具体的起义时间及详细计划。
“我在这里替我先生谢谢秋先生了,那我这就回了!”
范森西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等等,你是不是差点忘了正事!”
秋瑾说着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两本书塞到了范森西的手里。
“哈哈...差点忘了。”
范森西有些尴尬的看了眼秋瑾。
“行了,回去慢点儿。”
秋瑾叮嘱了一声,又回身坐到了椅子上。
“哎,年轻人行事还是不够稳重......”
等到范森西将房门关好,秋瑾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房门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范森西拿着那两本书回到孔乙己的教员宿舍时,孔乙己应当是正在为学生上课,并没有在宿舍内。他又在脑海中努力的回忆着学过的那些历史知识,最后也没能想起来一丝关于1907年的这场浙皖起义的信息。
又在学堂待了几日,范森西将书籍还给了秋瑾,又与孔乙己道了别,便踏上了回鲁镇的路。
......
回到鲁镇,打开自家的木制院门,并没有出现破败的景象,这座小院倒是被打扫的很干净。
打开屋子的房门,屋里也没什么灰尘,想来是近些日子师娘张凤霞刚帮忙打扫过。在大通学堂的时候,孔乙己己经给张凤霞写过一封书信,告知了范森西要回来的消息。
范森西放下行囊,躺在床上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又出门开始办事。
他先从镇上的杂货铺买了香火蜡烛和一些黄纸,又买了一些熟悉糕点和烧酒。来到镇外的范老爹坟前,又把坟头简单的修整了一下。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流泪,只是简单的把这些年的经历讲给了范老爹听。
“结婚的事情,这个暂时还不好说,也没有遇见合适的呢......”
“儿子参加了同盟会,成了所谓革命党,以后的世道肯定要好一些的,如今我们就要进行起义了,未来一定能让底层人都活的有尊严。”
“那个故意把你撞下河的短工死了,听人说是冻死在去年冬夜了,也算他运气好......”
“不怕您笑话,其实儿子有些小肚鸡肠,这个丁举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参与了刘秀才的那次计划,但他做了那么多为祸乡里的事情,也肯定是要死的,只要起义成功我们夺了权,这些个祸害乡里的乡绅们一个也别想活......”
范森西喝着带来给老爹上供的烧酒,就这样一件件的说着自己内心这些个没办法与人诉说的事情。
“爹,儿子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过了许久,范森西又对着范老爹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