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了两条街，喧闹声逐渐夹杂起几分躁动。
洛今忽然一顿，望向旁边：“你们看那……”
人群簇拥中，有个布棚围着的小摊。
摊前锁着几道镂金灵链，数人跪伏在粗麻毯上，手脚俱缚，脸上涂着淡金符纹，显然是被下了禁制的灵奴。
不少路人低声议论。
“听说是角斗场那边跑出来的货，今晚打完那场血斗，好几个灵奴趁乱逃了出来，被人拦住又送了回来。”
“啧，真不怕死……那几个可是拿命换灵石的牲口。”
“这些灵奴资质可不差，特别是那个土灵根少年，身骨厚实，倒是炼体的好材料。”
夜雨澄神色微变，目光落在那几人身上。
他们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服的狠劲。
哪怕被锁着，也还像是随时要冲出牢笼的野兽。
她没说话，转头便走开了。
贺清霄跟上，问道：“我们小夜不好奇咋回事吗？”
“我没那个能力管。”她语气淡淡，“等会被锁那里一起卖了。”
贺清霄哑然失笑。
他们顺着主街往西转了转，又逛了几处灵材铺子。
每次夜雨澄步子稍一迟疑，盯着某个灵符或者灵草出神，贺清霄便会立刻招呼老板：“这个、那个，全包了！”
洛今看得两眼放光，低声赞叹：“主上，这贺公子是什么神豪人设啊？”
贺清霄臭屁地挥了挥袖子：“千金难买我乐意，我这兄弟人好命苦，天资又差点，还没筑基呢，养着不行？”
夜雨澄眉梢微跳，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我们……以前关系这么好吗？”
贺清霄噎了一下：“穿一条裤子的好，不然你早横尸街头了。”
夜雨澄：“……”
她低头扫了一眼手里装了半袋子的灵符草药，心情复杂。
这些东西她确实需要，尤其火灵符和清神散，若非贺清霄，她可没钱买。
算了，先记着账，以后再还他人情便是。
夜色渐深，三人兜了一大圈，终于在街尽头一处雕着浮云朱纹的灵馆停下。
掌柜看到贺清霄立刻满脸堆笑：“贺少爷，巧了，三间上等静室随您挑。”
贺清霄甩过去一袋灵石：“灵气三倍，隔音阵拉满。”
掌柜脸笑成一朵灵花：“好嘞，您老规矩～”
夜雨澄跟在后头，心想这贺清霄难道是开了灵石外挂吗，这种花法真不是正常修仙者能承受的吧。
她回房整理了一下东西，心里开始盘算着筑基丹的配方，得抓紧联系宴澄了。
这时洛今敲门进来，神色微妙道：“主上，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坏消息？”
“你的三个徒弟，全·都·住·这·家·灵馆。”
夜雨澄沉默了片刻：“那好消息呢？”
“他们暂时还没打起来。”
“……”
她披上外袍，吩咐洛今回房先睡，自己则打算去找宴澄。
洛今“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八卦，就被她推回隔壁。
这家灵馆修得奇巧，整体呈螺旋状，一圈一层，每一层都有聚灵阵缓缓旋转。
灵气如烟，流转于檐下梁间。
夜雨澄下楼在前台问了一声。
掌柜一开始还有点迟疑，但在她拿出青衍宗令牌之后，立刻客气起来：“那位穿墨蓝外袍的小公子就住在西侧天字三号。”
“谢了。”她轻声答。
转身而去时，那掌柜还忍不住小声念叨：“真俊啊……怎么个个都长那样好看……”
她循着浮空台阶往上，走到西楼最顶端。
天字三号静室外灵纹仍闪烁着供灵光，但敲门无人应答。
“宴澄？”她喊了声。
仍无动静。
她皱了皱眉，手指轻推房门。
门竟“吱呀”一声自行开启。
灵雾扑面而来。
屋内雾气缭绕，隐有灵火阵阵闪烁。
一道灵炉半嵌墙角，丹纹未散，地面摆着好几枚炼丹辅助灵盘。
她一边走，一边心中嘀咕：这是在炼丹吗？
突然——
自己的衣袍一紧。
她低头。
一只手竟扯着她下摆。
她的二弟子——宴澄。
正跪在雾气氤氲的房间中央，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却泛着极不寻常的潮红。
发丝散乱，衣袍半敞，锁骨与胸前薄汗交织着暧昧气息。
脖颈处的红痕，不知是从哪擦伤的，还是……体内灵息暴乱所致。
“师尊……”
他仰头看着她，眼尾泛红，声线微哑。
夜雨澄：“……”
她脑海嗡地一声，险些原地退后一步。
草。
——他炼丹炼出毛病来了？？！
屋里雾气浮动，像半夜翻滚着不散的梦。
夜雨澄蹲下，拍了拍宴澄的脸。
“还能说话？”
宴澄点头。
“哪里不舒服？”
“就是……使不上力。”他声音低哑，脸红得厉害，但神志清醒。
“术法也用不了？”
“嗯。”他顿了顿，艰难抬眼，“这里很可能被布下了幻阵。”
她眼神一凛。
“你的气息很乱。”她催动指尖木灵气，在他腕脉注入，“我只能暂时帮你稳住。”
“怎么回事？”
宴澄支着膝盖，勉强道：“我和苏临渊……在城门察觉灵流不对，像有大阵……就追到了这家旅馆。”
他喘了一口气，接着说：“刚刚……我在走廊看见一个女子，戴面纱，后面跟着大师兄……我追过去以后就……”
夜雨澄没继续追问，只点了点头。
“苏临渊住哪？”
宴澄：“西侧第三间。”
“你一个人待这不安全。”
夜雨澄站起身，二话不说伸手把他从榻上扶起来，半搀半扶地架在自己身侧。
宴澄身形比她高出一截，一瘸一拐被她扶着，一开始还略显僵硬：“师尊，不用……”
夜雨澄：“别装了，你看你这状态，怕是一拳下去你要倒三天。”
宴澄：“……”
她搀着他走出门，外头的雾比屋里还浓。
两人避开楼道里的雾气，拐进偏廊时，夜雨澄忽然问了一句：
“那女子你认出来了吗？”
宴澄脚步一顿，语气低哑：“……看不真切，但觉得像。”
“像谁？”
他沉默片刻，小声道：“像……霁月宫的大师姐，月清寒。”
夜雨澄脚步没停，语调却悠哉了些：“她戴着面纱，你也能认出来？……关系不一般嘛～”
“不是。”宴澄咳了一声，耳尖更红了，“她换了衣裳，也戴着面纱，我不是太肯定。”
“只是……她走路的姿势……霁月宫修的是悬云步，落地无痕，听说只有她们的大师姐能做到这种飘感。”
夜雨澄轻“嗯”一声，感慨：“还挺了解。”
宴澄默了默，小声：“这是……各大宗门资料上写的。”
夜雨澄闻言低头从袖口掏出传讯玉，灵力一注入，界面便在掌心浮现。
她一边搀着他走，一边淡定地在玉简界面上划了几下，准备搜一搜这位“霁月宫大师姐”的履历，看看情报。
结果，页面半晌没反应，转了个圈又一个圈，最后弹出一句冷冰冰的提示：
【该区域灵气紊乱，暂无法连接宗门灵网，请稍后重试。】
她目光迟疑地盯着提示，“？”
宴澄像是早己察觉般解释道，“我们在幻境里，这里与外界隔绝。”
她一脸无语：“就是说这地方没WiFi。”
宴澄：“师尊，什么是歪法？”
夜雨澄随口胡诌：“一种用了就再也离不开的高阶传讯灵术。”
宴澄若有所思地点头：“师尊博学。”
夜雨澄：“……”
她若无其事地收起传讯玉，搀着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路扶持着来到苏临渊的门前，屋里灵雾诡异地飘出来，像蹲守己久的陷阱。
夜雨澄停顿片刻，目光严肃地看向宴澄：“不妙，进去了可能会像你一样，变得软绵绵。”
宴澄：“……”
——宴澄第一次觉得，师尊说话做事好像总有种淡淡的幽默感。
夜雨澄认真想了想，“不管了。”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