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奶奶摆手制止张知青，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慕楚阴着一张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却带着几分慵懒的轮廓。
看得出来，他是被吵醒的。
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额前有两缕因为睡觉被拱得翘了起来，像极了炸毛的小猫，带着点不情愿的倔强。
这副略显潦草的模样，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必定显得邋遢极了。
可落在秦慕楚身上，不仅不显邋遢，反而添了几分随性的放荡不羁。
那微乱的发丝下，是棱角分明的眉眼，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衬得他那张本就俊朗的脸越发帅气逼人。
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清冷贵公子，只是此刻周身裹着层没睡醒的低气压。
跟张知青一起来喊秦慕楚的还有两个女知青，刘知青和王知青。
此刻两人看得眼睛都首了，目光黏在秦慕楚身上挪不开，脸颊也悄悄泛起了红晕。
但碍于秦慕楚平日里总是阴着张脸，不合群也不爱搭理人。
两人只能偷偷地瞄着，没敢凑上前去搭话，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倒是张知青一点也不怕秦慕楚。
他这人天生热心肠，自来熟，脸上总挂着爽朗的笑，仿佛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刚开始也被秦慕楚那冷冰冰的样子吓得够呛，每次搭话都像撞在冰山上。
可后来接触了几回，才发现秦慕楚只是性子冷淡，不合群，实际上人特别好。
只要谁有难处求到他面前，他总会皱着眉听人说完，然后不动声色地想尽办法帮忙。
帮完了也从不邀功，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
“慕楚，醒了啊？”张知青热情地招呼着，仿佛没看到秦慕楚那能冻死人的脸色。
“快收拾收拾，咱们该走了，再晚赶去河边，怕是要被队长念叨了。”
秦慕楚皱了皱眉，没说话。
来到院子里的水缸边舀了瓢水，简单洗漱了一下。
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也冲淡了几分起床气。
随后，便朝着秦奶奶摆摆手，沉默地跟着张知青往外走。
全程没发一言，周身的低气压却像实质般笼罩下来。
让同行的两个女知青大气都不敢喘，脚步都下意识地加快了些，尽量离他远一点。
他们几个刚一出门，就见许晓婉被许大丫挽着手臂，跟在许二丫和许凤身后，从对面的院子里走出来。
许晓婉没穿昨天那件呢子大衣，换了一身素雅干练的衣服。
头发还梳着高高的发髻，白皙的皮肤愈发透亮，眉眼弯弯的，整张脸看起来特别柔和。
她虽然昨天刚来许家村，可架不住人长得太漂亮，脸上还总是挂着甜美的笑。
被很多人都记在了心里。
昨天晚上，知青点和村里的不少人家，回去后卧谈的话题几乎都围绕在许晓婉身上。
秦慕楚也看见了许晓婉。
他之前只潦草地洗了把脸，头发并没有打理，那两缕“炸毛”还倔强地翘着。
刚才在院子里，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现在被许晓婉这么清亮的眼睛一瞧，秦慕楚心里竟莫名地泛起一丝不自在，耳根悄悄有些发烫。
他刚想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就见许晓婉被许大丫猛地朝旁边一拽。
许大丫的力气不小，许晓婉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许大丫的胳膊，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许晓婉其实早就看见了秦慕楚他们一行人，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秦慕楚身上。
本想笑着跟他打个招呼，手都己经微微抬起，却被许大丫这么一拽，硬生生地转了方向，朝旁边走了过去。
许大丫一边拽着她往前走，一边凑近她耳边，
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和警告：“晓婉，我可告诉你，在咱们村儿，你跟谁都能说话，可离那秦慕楚远一点儿。”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秦慕楚的方向，见他没注意这边，才继续说道：“他是咱村最不好惹的。”
许晓婉眨了眨眼，脸上满是好奇，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许大丫继续说。
许大丫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更低了，“咱们村本来有俩无赖，一个叫许老懒，一个叫张大发。
那俩玩意，从小到大都不办好事，不是踹寡妇门就是挖绝户坟，偷鸡摸狗更是家常便饭。
在村里是完全达到了人嫌狗不待见的地步。
谁家孩子哭闹，只要说‘再哭就让许老懒来把你抱走’，立马就不敢出声了。”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可年前那俩小子就栽到了秦慕楚手里。
听说就是因为许老懒和张大发想偷秦慕楚的钱，被他逮着，狠狠揍了一顿。
那叫一个惨哟，好长时间我都没看见那俩人儿在村里晃悠。
这都有大半年了，很少听说他俩干坏事。”
许晓婉听到这，心里恍然大悟。
她想到昨天来自己家门口，准备偷东西的那俩蠢贼，想必就是许大丫嘴里说的许老懒和张大发了。
这才明白，难怪昨天晚上那俩人根本没用自己出手，只是远远地看了秦慕楚一眼，就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跪在地上喊爷爷。
原来是被打怕了，是真的从骨子里畏惧秦慕楚。
她这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俩人没来送认错书。
许晓婉好看的唇角撇了撇：看来那俩人是没得到足够的教训，也肯定没想着要真心认错。
那就让他们先遭些罪吧！
许老懒和张大发还真就没有回家去写那100句“我错了”。
一来，他们俩本身就大字不识一个，别说写100句，就是写一个“我”字都费劲。
二来，他们也压根没想着要真去写。
就被一个小姑娘用针扎了一下，他们还真就不害怕。
俩人昨天晚上没偷到钱，还被秦慕楚吓得够呛，各自回到家，倒头就睡。
张大发也没心思去找他那相好的小翠了。
此刻两人还在各自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做着不劳而获的美梦呢。
另一边，张知青刚出门就看见了许晓婉，他这人自来熟的性子又上来了。见许晓婉和许大丫说完悄悄话，立刻笑眯眯地凑了上去，“许同志，你好！
我是咱们村的知青，我姓张，你叫我张知青就行。”
他说着，还热情地回手指了指跟他一起来的两个女知青：“那是刘知青和王知青，都是跟我一块来村里插队的。
我们一起来找秦知青，今天都要去出河工，挖河泥、筑河堤。”
介绍完，他又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许晓婉这才知道，原来秦慕楚居然也是知青。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他。
秦慕楚本来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许晓婉的背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扭头看了个正着。
他的视线倒也没有躲闪，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刚才趁着许大丫拽着许晓婉往前走的功夫，他己经不动声色地抬手，将额前那两缕来的头发捋顺了。
此刻看起来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清爽利落却又带着疏离感的模样。
见许晓婉望过来，秦慕楚只是冷冷地回望着。
黑眸深邃，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