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米外的石磊早将器材铺满防水布:长焦镜头如机械臂支在三脚架上,微距镜头的遮光罩像只金属象鼻。
他单膝跪在腐叶堆里,快门声密如鼓点 —— 取景器里,女尸发梢悬着的血珠正微微震颤,暗红的色泽在逆光下透着诡异的晶莹。
安然戴着手套的指尖拨开纠结的发丝,橡胶与头皮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当她用镊子夹起一缕带血的发梢时,潘岩与公西远同时俯身 —— 法医服的福尔马林味混着公西远风衣里的雪松香,在空气里交织成紧绷的线。
“发根毛囊完整,血渍边缘有喷溅气泡。”
安然的声音透过口罩闷响,镊子尖指向血珠末端的细小裂痕,“这不是死后滴落,是生前创口出血时沾附的。”
公西远的食指无意识着风衣纽扣,视线如扫描仪扫过现场:女尸呈跪姿被粗麻绳绑在树干,膝盖处的裤子磨出破洞,草叶汁渗进纤维凝成暗绿斑痕;头顶伤口呈不规则撕裂,血迹沿发际线淌到后颈,却在发梢形成垂首滴落的异常轨迹。
“跪姿…… 捆绑…… 头顶受创。”
他低声自语,皮鞋尖碾过地面被压倒的蕨类植物,“凶手让她保持这个姿势受击,血顺头发流下时,她应该处于静止状态。”
作为犯罪心理学专家,公西远闭眼时先深吸了一口混着腐殖质的空气。
他试图将自己嵌入受害者的感官:膝盖硌在碎石上的刺痛、麻绳勒进手腕的粗糙、头顶钝器带起的风声…… 当他想象血液涌出的温热时,鼻腔忽然捕捉到一丝甜腻 —— 不是血腥,更像是一种表达欲望......它是什么呢?
就在这公西远试图穿越时空,回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突然,安然大喊一声:“快来看!”
完了。
刷的一下,公西远睁开眼睛,随即也生硬地脱离了刚要“入定”的状态。
当公西远的意识从短暂的恍惚中重新聚焦到眼前,他俯身查看现场时,不禁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正从不远处巡视回来的潘岩。
公西远之所以会看向潘岩,是因为就在刚才,潘岩还站在距离女尸数步之遥的地方,凭借他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经验,做出了极为凌厉的推断,而此刻,这些推断竟然全部得到了鉴定核实。
公西远轻声喊道:“潘队,来一下。”
潘岩听到呼唤,急忙快步踩着坚硬的石头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公西远知道,潘岩的首觉和推理能力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他的每一个推断都值得仔细琢磨。
安然这时也喊了一声,因为她刚从女尸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工作卡,上面写着:“临河市歌舞团,马芸。”
她拿着工作卡,一脸困惑地看着潘岩和公西远:“为什么,为什么啊?杀了人,应该隐藏死者的身份,增加我们警方调查的难度才对啊,可这……怎么还留下了表明死者身份的工作卡了啊?!”
同样闻声赶来的陈亮急切地问道:“潘队,这是怎么回事?”
潘岩摇了摇头,随即走到公西远的身边。
由于并案思路还只是没有公开的“萌芽状态”,他用很小的声音说:“又是一个相当狡猾的家伙。”
公西远抬头看了潘岩一眼,随即又做了一个巡视西周的动作,似乎在确认周围的情况。
潘岩点了点头,意思是说他这个结论确实是刚才巡视了一圈得到的。
可不待公西远问潘岩,你走这一圈看到了什么的时候,林晓风就匆匆赶来汇报:“报告潘队和公西警官,据初步勘查确认,这里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而是抛尸现场……”
说着,林晓风指着古树及女尸附近被压倒的青草痕迹继续说道:“而其抛尸过程应该是这样的,运尸人先将车停在路边,也就是那里……”
说着林晓风伸手指了一处几十米开外的小高地说:“运尸人是将运尸车停在那里,然后再搬运、拖拽尸体,行进了大概三十五米左右的路程,才最后将尸体摆放到这里的,因此,运尸人应该是个体力充沛的青壮年男性,另据现场鞋印的尺寸判断,他的身高应该在185到195公分之间,但又根据现场脚印陷入泥土的深浅程度来看,尽管这个运尸人体力充沛,但他体态不胖,而应该是偏瘦,体重应该在60到65公斤之间……”
“不,不,不……”
听到这里,潘岩思索着摇头打断,说:“体重不变,身高减掉10公分。”
“减10公分?”林晓风纳闷地看潘岩问。
陈亮也是一愣:“是啊,那么大的脚印儿在那呢,为什么减10公分啊?”
“为什么?你们过来看。”
说着潘岩带着林晓风、陈亮走到了古树下女尸与小高地的中间,公西远也跟了过去。
潘岩指着地面上的两趟脚印,分析说,在运尸人搬运尸体过程中,他一共走了两次,第一次,是他搬运尸体由车上到这里,也就是那个小高地,来到这个古树下现场。
第二次,是他放置了尸体,空着手回去,也就是从这个古树下,再回到小高地的车上,然后逃离抛尸现场。
因此,现在我们才能看见这地面上的两趟脚印。可是你们再仔细看,这两趟脚印的深浅程度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
很简单,来的时候搬运着尸体,重量大,所以脚印深;回去的时候,没有了尸体,轻,所以脚印也浅。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仔细仔细再仔细地观察这趟浅的脚印,也就是他己经放置了尸体,回去的时候,完全靠自身重力留下的这趟脚印,其后脚掌的深度几乎没变,而只是前脚掌的脚印明显变浅了。
这么大的反差,绝对不全是丢抛尸体后,重心自然后移的结果。一个百八十斤的女性尸体,也造成不了这么大的差距。
所以这里一定有问题,一定有一个相当重要,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因素,那就是,即便在他丢抛了尸体,自己走回去的时候,他迈出的每一个步伐,也都没有将其自身重力分布到鞋掌的最前端,注意,我说的是鞋掌,而不是脚掌……
“什么?”林晓风率先反应过来,惊讶地说:“你说他是小脚穿大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