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技术组的一个小警员,手里拿着检验结果和那十一张光碟跑着过来,潘岩朝他喊道:“快跑两步儿!”
小警察急忙跑来,喊道:“潘队,给您结果和......”
不等他说完,潘岩己经劈手夺过东西,转身回到了屋里。
潘岩扫一眼结果,对公西远说:“你站着听,还是坐着听?”
“现在坐不是己经晚了嘛。”
“是。既然你己经接受了猜到的结果,那我就更不用卖关子了。结果是机选的十张光碟不光有指纹,还都是秦玉莲一个人的。而这张《中国十大古典名曲(新编)》,不光没有秦玉莲的指纹,谁的指纹也没有。靠!”
潘岩有些丧气,他把检验结果和光碟丢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随即一屁股坐下,一边拍打着扶手,一边转着办公椅,仿佛这能助他思考一样,气急败坏地说道:“应该是凶手带去并播放的《渔舟唱晚》,可为什么呢?!”
公西远拿起结果,看了看,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凶手如此刻意,就肯定有他的目的。以及,从之前你们的分析报告看,凶手作案时只戴了手套和一把螺丝刀,其他工具都是现场找的。现在看来,他很可能还随身带着这张光碟。如果这点能确定,那对破案抓人肯定有重要意义,只是现在我们还没弄明白罢了……”
“可他为啥这么干啊?凶手作案还带着光碟,我干了十年了,这事儿头一次遇上!我实在想不通!”潘岩焦躁地起身,屁股把椅子拱出去好远。
而面对这样的情形,公西远竟然来了这么三个字:谢谢你。
潘岩愣了,心想你这是捡笑话儿看呢吗?
公西远又说道:“因为无论在上级领导面前,还是在下属队员面前,你都不会这样表现,甚至就连史可清在屋,你都不会这样,再焦灼、急躁你也得忍着,憋着。可现在你释放了它,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不,是还把我当朋友。不,是哥们。”
潘岩尴尬地杵在那,好像不会动了一样,心想,这时候跟我“打感情牌”,还真是剑走偏锋啊,可我哪有心思和你腻歪这个啊!
所以潘岩“嘁”了一声,说道:“我们合作,是让你分析‘3.8血水女尸案’,给凶手画像,你把这劲儿头往他身上使,不用照顾我。”
“好。所以我想起了以前我们常用的办法。”公西远看着潘岩说“要不然按咱们老规矩来。”
“按咱们老规矩来!”潘岩也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后半句。
二人倏然对视,仿佛一起回到了那段共同经历的时光。
但潘岩不想和公西远“抚今追昔”,他急忙说道:“我也正有此意。要是你的推理和我的物证调查都缺乏足够支撑,那就从反例入手。假设光碟不是凶手带去并播放的,还能有什么情况?”
公西远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模式,来自于上世纪90年代,准确地说1996年,在省城刑警学院的时候。在社团丛生的校园里,有一个叫“锦绣年华”的侦探社团,由于该社团过于另类,所以只有三个人。
当时还头发乌黑的公西远和还长发飘飘的潘岩既是发起者,也是成员。这种近乎以杠精似的反例推导模式,就是那时候形成的。然而在这情节风驰电掣的时候,先不花时间说这个事,破坏体验,会意一下,他们之间有这么个习惯和默契就行。
潘岩仍旧做“杠精”角色,率先提出第一个反例:“有没有可能是秦玉莲的朋友、亲属,甚至员工推荐的,所以她才第一次尝试听这种音乐?虽说和她平时的欣赏习惯不同,但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不是没可能。”
公西远思索片刻,回应道:“有这种可能。不过,要是这样,光碟皮儿或 CD 盒去哪儿了?关键是光碟没有指纹,秦玉莲的和亲友的都没有。”
“也是。那会不会是她的客户呢?比如某个要办离婚业务的客户,有古典音乐背景,秦玉莲为了拿下业务,特意研究客户喜好,才听的,而客户买的新光碟,秦玉莲也为了不损坏客户的光碟,所以戴了手套,没指纹。”潘岩又提出一种假设。
公西远点头:“这也有可能。但除了没有封皮和 CD 盒,还有个问题,秦玉莲为啥大半夜研究这个?根据你们调查的她的生活习惯,她不吃晚饭,每天睡前泡澡,一般十点半之前就睡觉了,可案发当天,你们零点进现场时,还能听见音乐,这和她的日常习惯严重不符。”
潘岩接着推测:“那会不会是秦玉莲除了陈重,还有其他交往对象?这个对象有欣赏古典音乐的习惯和底蕴,秦玉莲为了和他发展关系,才买来新碟听古曲的。而且这个男人是很久之前去过她家,或者根本就没去过,所以我们没查到屋里有其他男人的痕迹和信息。”
公西远依旧认可这种可能性,却也指出问题:“还是刚才那些反驳点,另外,我们在秦玉莲的通讯录和社交圈里,除了陈重,发现其他暧昧男人了吗?”
潘岩摇了摇头,但此刻他的情绪却舒缓了很多。
“这么说,只能是凶手了。其实我心里也倾向于是凶手,3月8日凌晨进现场的时候,我就觉得怪异,何况这张光碟上没有任何指纹,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说着潘岩走过去拿光碟,“你看这光碟,崭新的,上面纹路很少,碟片光滑得很。”潘岩边说边把《中国十大古典名曲(新编)》CD 的背面翻给公西远看。
公西远点点头,这不仅是对光碟新旧的判断,更是对潘岩刑侦工作细致入微的赞叹。以及他心底的一点点窃喜。为什么?
因为在指纹结果面前,他们的几轮反例其实都很无力,公西远之所以仍然开启了“反例环节”,就是想巧妙地帮潘岩舒解过大的压力,而此刻,潘岩基本恢复“正常”了,让虽然又点上了烟,也满脸愁容,但却不是焦躁,而是在动脑思考了。
仅凭这一点,潘岩曾说公西远是“怪物”,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错特错。而此时他们共同面对的隐形凶手,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怪物呢?
潘岩思索着:“其实,我心里早己经接受了我们推测,即这张光碟是凶手带去并播放的,之所以我还这么‘负隅顽抗’,是因为没法证明这个诡异的行为!”
“是的,这种怪异行为,很难只凭物证解释得清清楚楚,甚至很难说得通。”不过现在,是不是凶手带去并播放的,还不是最关键的。”公西远后补的这半句让潘岩极为震惊。
“什么?还有更关键的?”潘岩猛地扭头,看向公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