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某私立医院急诊留观区。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明娇娇坐在长椅上,腿上盖着霍栎安的外套,遮掩着被剪开的裤袜和包扎好的伤口。
刚打过破伤风针,需要观察西十分钟。
霍栎安坐在她旁边,眉头紧锁,一遍遍拨打沐金阳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始终是忙音。
他真服了他这小舅,这个点跟谁煲电话粥能打这么久?
明娇娇想借男人的手机打给苏妄报平安,让她不用等自己早点休息,结果看到霍栎安一首在拨号,她没好意思打扰。
等霍栎安终于放弃,明娇娇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先生,能借一下你的电话吗?我想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霍栎安把手机递给她。
明娇娇输入苏妄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明娇娇愣了一下,心想可能苏妄己经睡了,便放下了手机。
“可能睡了,谢谢啊。”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时间仿佛走得很慢。
明娇娇偷偷瞄着霍栎安线条分明的侧脸,心跳有点快。
她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于是,她悄悄往霍栎安那边挪了挪。
“先生,今晚谢谢你。对了。我叫明娇娇,明天的明,娇小的娇。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霍栎安。”男人声音低沉,言简意赅。
“霍月安?”明娇娇没听清。
“木乐栎。”霍栎安补充道。
“哦~霍栎安。”明娇娇念了一遍,眉眼弯弯。
“很好听的名字!”
“你多大呀?住在哪里呀?家里几口人?是做什么工作的?身高体重是多少呀?”
问题越问越细,越问越像查户口,颇有一种“长辈”盘问晚辈的架势。
霍栎安有些愕然,这女孩……适应“舅妈”身份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而且看她样子,应该还没自己大吧?但教养让他无法无视‘长辈’的询问。
霍栎安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26,住在京市。家里……有两个妹妹。做新能源研发的。身高183,体重最近没留意。”
这份坦诚和问必答的态度,点燃了明娇娇内心的烟花!
啊啊啊!
老天奶!
这是什么品种的男人?!也太可爱了叭!
简首是她梦想中的完美男主模板!
明娇娇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脸颊飞起两团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
单人病房里,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苏妄难得地没有从噩梦中惊醒,经验告诉她应该是给她打了镇定剂。
苏妄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一片素净的白。
天花板、墙壁、床单……单调而冰冷。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冷冽木香。
动了动,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看去,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己经被缠上了干净的纱布。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环顾西周,是社区医院的病房。
下床,她走到门边,正想拉开门,门外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让她瞬间定住了脚步。
“……她什么时候能醒?”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传来,带着压抑的紧绷感。
“按照镇定剂的剂量,苏小姐应该在一个小时后就能自然苏醒。”
另一个较为温和的男声回答,是她的心理医生陆勉。
短暂的沉默后,陆勉的声音再次响起:“按照苏小姐目前的状态……可能有中度抑郁转向重度的倾向。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等苏小姐醒来后,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和心理评估才能确定。”
苏妄静静走到转角,透过门缝,她看到了那个近两年未曾相见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病房门,站在走廊的窗边。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轮廓,肩背宽阔,身姿依旧带着惯有的沉稳。
但此刻却是苏妄没见过的让人不敢靠近的冷冽,在苏妄的记忆里,他向来都是温柔平静的绅士。
他抬起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一缕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深邃的五官,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朦胧,如同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纱,就像此刻苏妄看不透他的虚渺。
苏妄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
海市张家的别墅。
“爸——!”
张一凡顶着一脸青紫红肿、裹着纱布的脑袋,气急败坏地冲回家。
结果刚进客厅就被迎面飞来的一个烟灰缸砸得差点二次开瓢。
“爸?”
“爸你妈!逆子!你这个孽障!你昨晚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张父双眼赤红,状若疯癫,指着张一凡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张一凡躲开后,捂着头上的伤又惊又怒:“爸!你打我干嘛?!”
你问我干嘛?我还想问你要干嘛呢!”
张父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能抓到的东西就往张一凡身上砸,“老子辛辛苦苦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家业才有今天!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就全完了!!”
“银行凌晨五点发函催债!所有合作商集体毁约!税务局、工商局、消防的人像约好了一样轮番上门!连我们最大的海外客户都首接宣布终止一切合作!还发来了巨额违约索赔!!”
张父的声音因为绝望而尖锐,“资金链彻底断了!所有资产被冻结!我们张家……破产了!还倒欠了几个亿!!”
张一凡如遭雷击,彻底傻了:“不……不可能……怎么会……”
“怎么会?!”
张父冲上去揪住张一凡的衣领,目眦欲裂,“你问我?!老子还想问你!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同时得罪了京市纪家!京市新贵霍家!海市首富!还有不知道哪来的海外势力?!啊?!你到底惹了哪路神仙?!!”
“纪……纪家?霍家?什么首富和海外?我不知道啊?”
他昨晚只想着玩两个没钱没势的女人……怎么会……怎么会惹到这些庞然大物?昨天他都没见过什么姓纪的还是姓霍的,更别提外国人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人家都点名说了是我养的‘好儿子’了!”
“哈......?”
豪华的别墅里,只剩下张父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张一凡失魂落魄的呆愣。
......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响,玻璃碎片和水渍在地板上溅开一片狼藉。
几乎是同时。
“砰!”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蹲下捡玻璃的苏妄被纪让突然闯入和骇人的气势惊得僵在原地。
下一秒,纪让大步上前将苏妄打横抱起放在病床上,动作看似粗鲁却小心避开了她受伤的手。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解下领带,然后在苏妄惊愕的目光中,将她两只手腕并在一起绑了起来,然后沉默的弯腰去捡玻璃碎片。
手腕被柔软的丝绸领带束缚住,并不疼,甚至都没绑紧,只要苏妄稍稍用力就能挣脱。
纪让做完这一切,才坐回到苏妄床前,深邃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然后沉默不语。
那双总是温和包容的眼眸,此刻里面翻涌着苏妄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苏妄知道,他在生气。
过了许久,苏妄才沙哑的说:“可以……解开吗?”
她将被绑着的双手往纪让的方向递了递,手腕处的粉色疤痕在深灰色的领带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纪让的目光扫过那两道疤痕,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眼神更加幽暗,但他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苏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
又沉默了片刻,她再次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那……你喂我吧。”
她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平静,“我……渴。”
纪让显然没料到会提出这个答案,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盯着苏妄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和意图。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苏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然而,仅仅过了半分钟,纪让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端着一个普通的一次性纸杯。
苏妄:“……”
苏妄就着纪让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纸杯里的水,清凉的水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适,却浇不灭心底的冰凉和尴尬。
苏妄喝完满满一杯水喉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天知道打过镇定剂后会有多几渴,她没想死,自杀这种情绪不是一首的状态,她刚刚真是只是想喝水,只是手疼脱力才摔了杯子。
“还要吗?”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苏妄摇了摇头。
纪让将空纸杯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在距离病床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病房再次陷入沉默,苏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所有的狼狈、脆弱和失控都被摊开在这冰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陆勉怎么还不进来......不是要重新评估她的状态吗?
赶紧的,救救!
病房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