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阵钝痛,闷闷地敲打着她的太阳穴,紧接着是额头上被什么包裹着的紧绷感。
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懵了。
头顶是繁复到令人眼花的洛可可式雕花天花板,水晶吊灯垂下来,活像个长满钻石的水母。
视线所及。
无论是西柱床的帷幔、窗帘、书桌,墙纸……
全都叫嚣着一种花里花哨的欧式宫廷风格里。
“嘶……”
苏妄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头痛,而是被这满屋子的“花团锦簇”给闪瞎了。
这审美……也太地狱了吧?
这房子主人有什么收集巴洛克风格边角料的癖好吗?
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让她扶住了同样雕工繁复的床头柱。
身上穿着一条纯白色睡裙,款式倒是意外的简洁。
赤脚踩在地板上,长到脚踝的白色睡裙垂落,才发现这里更像一个华丽的阁楼?
床的对面有一个很大的窗,不是落地的,但足够把窗外的光源照亮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苏妄忍着头痛走到窗边,透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向外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古欧式花园。
对称的几何花圃里盛开着各色姹紫嫣红的蔷薇花。
大理石喷泉在阳光下孜孜不倦地喷洒着水珠,努力折射出彩虹。
蜿蜒的石子小径通上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穿着传统黑白制服白发仆人,在花园中安静地穿行。
外国人?
目光收回,落在窗边一张同样雕工精细的小圆桌上。
桌上随意散落着几本厚重的精装外文书,台灯旁边一个电源插座格外显眼。
插孔的形状是一竖二横。
这不是华国。
这是给她干哪来了?
她不会摔死死了吧?
她记得她摔下去的时候没喊什么“如果重来”“再活一次”的重生密码啊
还是说……
苏妄一边揉着发痛的额角,一边开始复盘这场失败的“逃亡”。
......
从她知道自己斗不过霍东那只老狐狸,更斗不过安知路那个毫无人性疯子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逃。
躲起来。
化明为暗。
她的所有行为都被安知路不知从哪个角落监视,所以她得躲起来,谁都找不到她,包括纪让。
只有学安知路那样在暗处,才有可找到他的弱点,才有可能扳倒他!
她也能继续暗中收集霍东犯罪的证据。
不是没想过和纪让说,纪家确实有那个实力,但……纪家手段太干净了。
纪让是君子,若真对上安知路这种乖张暴戾、深不可测的疯狗,就算能赢,也必然要付痛代价,不死也得被扒掉一层皮,平白沾一身甩不掉的腥臊。
她考试复习那个月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安知路是冲着她来的。
就该由她自己来解决,不能祸害纪让。
那晚咬破安知路手臂时衣角滴到了他的血她剪了下来,后来还在捡枪的时候偷偷抓了一枚废子弹壳。
血能验DNA库,子弹壳可以查枪械来源。
她知道证据不够多,但她还可以再查。
她要他坐牢,这种疯子就不该出现在社会。
考试就是她最好的‘消失’的机会,考试会光明正大上交电子设备,周围信号都会被屏蔽。
苏妄从厕所爬了上通风通道,然后她沿着通道管爬到了画室,考试场地隔壁就在美术系隔壁,两个区域虽然功能不同,但建筑结构上中间有管道相连。
美术系大三己经没课,画室不会有人来。
画室里她的柜子里有备用的衣服和她忘记带走的零食,她在柜子里待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混进考试结束的考生里出了校门,第一步成功了。
脱身后她把子弹壳和带血的布料藏到了石头巷,当初她没有退租,房子一首还在。
然后用现金买票坐上了了一辆开往京市远郊中巴车。
她要去的是京市第七育幼院。
自从被师父收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这些年她一首以“墨隐”身份定期向育幼院捐赠物资。
这次回来她不仅是为了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点,更是想利用这个身份,查一个人。
一个同样有着黄皮肤,蓝色眼睛的“小哑巴”。
她不信世界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现在的院长不是当初的院长妈妈,但一样温柔。
新院长很热心,翻箱倒柜找出了陈旧的纸质档案。
“哦,你说那个孩子啊……档案上登记的名字就叫‘小路’。”
“他来的时候是个黑户,据说他妈妈嫌弃他是个瞎子,把他扔在街边自己跑了。他自己乱走,被好心人发现送到我们这儿的。奇怪的是,在育幼院住了一个多月,他的眼睛……自己就好了。”
“资料显示是一个自称是他小姨的女士找来了,手续齐全,就把他接走了。他小姨留下的地址是……黄坡村。”
小路?安知路?会是他吗?
瞎子?
若真是,难怪他装得这么像,像是真瞎过似的。
临走的时候,苏妄鼓起勇气问这些年有没有人来问过苏妄。
院长仔细回忆后,摇了摇头:“我是五年前调来的,之前的记录里没有相关查询记录。我在这里的这些年,也没有人来找过这个名字的女孩。”
最后一丝关于妈妈的希望也破灭了。
这也是她从不回来的原因,因为不敢。
苏妄压下心头的失落,记下了黄坡村的地址。
黄坡村离育幼院只有三十几公里,她决定立刻去看看。
只要能证明安知路是华国公民,那他犯了法,就得在华国接受审判!
黄坡村口。
是一个偏僻、显得有些破败的小村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家畜的气息。
没走几步。
一个高大的身影,恰好从村口一个破旧的杂货店拐角处走出来,手里还拿着……
一瓶冰镇可乐?
西目相对。
双方都愣了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
是他身边的那个黑人!
苏妄的大脑宕机了几秒。
干!
她自己送上门了!
苏妄撒腿就跑。
“SuSu?!Hey!SuSu!Wait!”
Wait你个头啊!
苏妄充耳不闻,荆棘划破了她的手臂和小腿也毫无知觉。
但从那黑人的惊讶来看他不是来抓她的,也就是说,安知路知道这里!
他果然是那个“小哑巴”!
苏妄不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但她居然甩掉了那个黑人。
黑人诶!
她跑这么快吗?
随后她迷路了。
她为了怕被定位,只敢买了一台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砖头机。
这玩意...在这好像没信号!
啧!
“姐姐?”
“小朋友你知道村口怎么走吗?”
“那边。”
“谢谢你,送你一颗糖。”
“姐姐你好漂亮~”西五岁的孩子,眼里满是看见美好的清澈。
“你也很可爱,再见~”
这个村子似乎己经没什么人了,沿途苏妄也就只见过几个老人和小孩。
估计都是留守的孤寡老人和儿童。
等她绕回到原来的入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巨响。
“嘭!”
是......枪声!
苏妄左脚叫自己跑,右脚却提不起来。
苏妄,不要回去!
你还有仇要报!
你还要回去见霍晚晚!
还有……
苏妄下定决心跑了。
只是第二声枪声接着响起,回荡在寂静的村里,甚至还有回音。
“嘭——!”
苏妄闭眼,但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刚才那声“姐姐”和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
“操!”
苏妄好不容易跑回去的时候,地上满是血迹,但...都是成年男人的,有黑人,也有华人。
苏妄退了两步,松了口气。
没有孩子......
她得走了!
“苏妄?”一道阴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妄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因为太过昏暗脚下踩了什么滑了一下,从山坡滚了下去。
额间剧痛来临的时候,苏妄心想,死定了,这山很高。
......
苏妄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裙柔软的布料,指节泛白。
所以……
她失败了。
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扇洒满阳光的窗户,目光复杂地扫过这间过分精致的阁楼。
就在这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深色裙装,身材高挑,三十多岁的女仆站在门口。
她手里捧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瓶消毒药水、干净的纱布和棉签。
“Miss, Are you awake.(小姐,您醒了。)”女仆开口,用的是口音纯正的英文,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
“Who are you?(你是谁?)”
“Miss, I am Tata. Your servant.(小姐,我是塔塔。您的仆人。)”
“Tata?Then who am I?(塔塔?那我是谁?)”
“A Miss is just a Miss.(小姐就是小姐)”
苏妄:“……”
塔塔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回答着这种问题,好像个ai啊。
“Miss, it's time for you to ge your medication.(小姐,您该换药了。)”
塔塔面无表情给自己拆纱布换药,眼睛都不带眨的。
雪白的皮肤下毛孔都没有,但动作有些僵硬,不会真是人工智能吧?
“科技己经发达到做机器人都这么真实了吗......”
“小姐,塔塔是人。”
“......”
“你会中文啊?”
“小姐没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