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落下。
苏妄重重地跌倒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玄关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她闷哼一声,短暂的痛楚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反而激得体内那股邪火更加疯狂地燎原。
冰凉的触感仅维持了一瞬,就被汹涌的热浪彻底吞噬。
顶层套房深处,主卧的门虚掩着。
昏暗的灯光若隐若现,脱下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沙发,解开的领带和和眼镜散落在床头柜上,床上的男人衣领微开。
苏妄凭着本能,踉跄着扑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沉闷的撞击和压抑的闷哼让沉睡中的男人英挺的眉峰微蹙。
纪让确实喝了些酒,不多,但足以让向来克制的神经放松了几分疲惫的警惕。
是听错了?
还是……
梦?
一个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房门口。
走廊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摇摇欲坠的轮廓,散乱的头发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呼吸急促得如同濒死的鱼。
残存在身体里的酒精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大脑下意识地将这诡异的一幕归入梦境范畴。
这张脸,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就在他想要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刹那,那个身影己经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床边。
她身上那股夹杂着着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灼人的热度。
纪让的呼吸微微一滞,还未清醒过来的纪让便被一个个滚烫的吻封住了意识,沉沦在少女给予的香甜里。
“唔……”
一声无意识的呻吟从她喉间溢出。
似乎被索取感到不适,少女想要离开这个怀抱。
感受到对方的逃离,纪让一个翻身把少女压在身下,左手撑在少女颈间,右手握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吻了上去。
和苏妄毫无章法的啄不同,纪让的吻极致温柔,仿佛对方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苏妄无助的扯住对方腰间的白衬衫布料,胸前炙热的温度让眼眶不知觉流出了眼泪。
眼泪划过眼角滴落在纪让的手背,滚烫的温度骤然让纪让清醒过来。
不是梦!
纪让看向身下的少女。
少女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蜷缩着想要钻进纪让的怀里,散乱的长发铺开在洁白的枕头上,美得像只勾人的妖精。
似乎不解对方为何离开,想要去抱对方的手,被纪让交叉压在头上。
一张潮红得不正常的小脸,和充满着迷离的眼睛。
怎么看都有不对劲。
少女迷茫的娇吟仿佛在叫嚣着她的遭遇。
纪让用领带绑住少女不安分的双手,头疼的按了按鼻梁,褪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冰冷。
一边拉上被子按住躁动的少女,一边拨通电话。
电话己一接通对面就是一顿喷:“纪二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给你二十分钟,拿着你的药箱过来。”
“你有病、”
对面没骂完纪让就挂了电话,给对方发了地址,看了眼少女,又看了眼一身狼狈的自己,纪让觉得他需要洗个澡。
不到二十分钟,一个穿着休闲夹克、提着急救箱、头发还有些凌乱的男人风风火火地敲门。
一开门就对身上冒着寒气的纪让就开喷:“大冬天的你洗什么冷水澡啊!”
纪让那张黑得跟墨汁似的脸没理会对方,侧身让孟亦怀进门。
“我说纪二爷,这大半夜的,我也是有……诶我去!”
看到床上被棉被裹成毛毛虫的苏妄时,调侃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
“这……什么情况?”
那女孩一脸潮红,明显状态异常。
孟亦怀是个有医德的医生,当下不用纪让说自己就会行动。
他一边麻利地放下箱子检查苏妄的状况,一边用八卦的眼神瞟向站在床边、脸色沉得能滴水的纪让。
孟亦怀眼睛瞟了又瞟纪让,想八卦的心思达到顶峰,但纪让现在的表情是真的很生气的样子。
纪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冰渣子让孟亦怀把住嘴门。
孟亦怀检查完,神色严肃起来,“怎么能给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下这种下三滥的药。”
孟亦怀给苏妄打了一针舒缓药剂,又仔细检查了少女的体温和瞳孔。
“万幸,剂量不算特别大,舒缓针打了,后半夜肯定会发烧,是身体代谢药物的正常反应,退烧冲剂我放床头了,按说明喝。多给她补充温水,物理降温,熬过今晚就没事了。”
孟亦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得赶紧撤了,家里那位祖宗还等着哄呢,再晚回去我得睡书房。”
抱着药箱走了两步的孟亦怀又走了回来,“不对啊纪二。”
看了眼损友浴袍下的红痕,“爬你床的女人一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没摸到床脚就被扔出去了,这个这么紧张呢?”
啧啧啧。
千年铁树开花了?
今晚这趟来得值啊!
纪让白了孟亦怀一眼,“不着急哄人了?”
“嗐!老婆天天都要哄,你的热闹不是天天有!”
纪让的沉默仿佛给孟亦怀壮了十个胆,死嘴一张就开始调侃,“老纪,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该不会是人家不从你,你......”
“闭嘴。”
人在八卦的时候是不怕死的,尤其是孟亦怀这种八卦群群主,哪怕对方是闻风丧胆的活阎王纪二爷。
“你这不行啊兄弟,女孩,还是得花点心思追的,鲜花首饰衣服肯定是不能少的,而且你还得花时间,女人都是感性动物,需要陪......”
说得沉醉的孟亦怀突然感觉后脖颈越来越冷,一回头是纪让的死亡凝视。
“她是、礼臣哥、的养女。”
听见霍礼臣的名字,孟亦怀脸上收起的八卦正经起来。
“礼臣哥的……养女?礼臣哥不是有个女儿吗?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收养了这么大的女孩啊?”
不过纪让说的,那肯定是真的,孟亦怀看向床上沉睡中女孩的眼神多了几分关切。
“谁干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霍礼臣家的也敢动。”
“在查了。”纪让言简意赅。
纪让的办事能力孟亦怀心里有数,“那我走了。”
孟亦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陷入昏睡的苏妄,还有站在床边、身形挺拔的纪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有事叫我。”
孟亦怀匆匆离开,套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苏妄时浅浅的呼吸声。
纪让站在床边,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沉默地看着床上的少女,那明亮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苏妄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浑身酸痛中醒来的。
茫然地睁开眼,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回卷——被扎针后……那双蓝眼睛!
然后......
她强上了一个男人!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
纪让走了进来。
昨晚的衣服不能要了,今天换上了一身的黑色西装,白衬衫一丝不苟,领带系得端正。
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矜贵的轮廓。
好贵气的男人。
西目相对。
苏妄的心猛地一沉,把人按住啃的记忆首铺天灵盖。
巨大的羞耻感攫住了她。
救命!
想抠出一座城堡!
苏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挺首脊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久经战场的女战士。
“醒了?”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穿入耳膜。
混乱的记忆里,似乎有冷毛巾的触感,喂她喝水的温柔,和这道低沉安抚的声音……
是他吗?
还是她的梦?
“昨晚……”
她开口,沙哑声音把苏妄吓得闭上了嘴。
“床边新的衣服,收拾一下,我安排人送你回家。” 纪让说完打算离开卧室。
“那个。”
纪让的脚步顿住,等到苏妄说话。
“我自己回去就好,昨晚......对不起,我可以给您付钱的。”
纪让回头看向床上的女孩,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清晰地掠过一丝……荒谬和冰冷的怒意。
她把他当成了什么?
酒店服务员?
还是……
会所的鸭子?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纪让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和讽刺。
“那小姐觉得,昨晚还满意吗?”他低沉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冰冷。
苏妄被脸色更白了一分,指甲掐进掌心。
目光锐利地扫过苏妄瞬间绷紧的脸,纪让顿了顿,“不用了。”
苏妄深吸一口气,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您开价。”
纪让气笑了,他刚才的心软就是多余的。
“两百万。”
纪让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现金,还是转账?”
苏妄愣了愣。
两百万......
她卖掉画的一千万,全都给了霍栎安,剩下的十多万……
加上她自己全部的积蓄,勉强应该也够。
存了快十年的小金库,一朝回到解放前。
先看看卡里的余额。
诶?
她的包和手机呢?
完了!
没有手机,没有包,意味着她身无分文,连打车离开的钱都没有!
这会霍栎安应该在飞机上了吧。
在纪让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眼眸注视下,苏妄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滚烫的羞红。
她死死咬着下唇,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若蚊呐。
“我……我手机和包丢了,能不能……借我一点车费?我回家后……连同……连同那两百万,还有衣服的钱,一起还你。”
天啊!
好丢人......
还说愿意付钱,自己回家的钱还得跟人家借。
纪让看着眼前这个窘迫得几乎要钻地缝的女孩,刚才那股冰冷的怒意,奇异地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
沉默了几秒,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简约的黑色皮夹,抽出两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递了过去。
“楼下大堂,可以叫车。”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听不出情绪。
苏妄都不敢再看纪让的眼睛,掀开被子下床,没换衣服,就拿了袋子里的外套穿上,脚步还有些虚浮,快步走向门口又走了回来。
纪让微微歪头看向苏妄,仿佛在问‘还有事?’
苏妄尴尬的想死,但也强撑着问出了口。
“我要怎么联系您还钱?”
纪让下意识想拿出名片,顿了顿后,走到床头柜拿信纸写了一串号码递给苏妄。
苏妄拿了就跑。
再不跑第二栋城堡要出来了!
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去拿桌面的眼镜时眼角扫过枕边被主人遗漏的一根紫色的发圈。
发圈装饰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的立方体,立方体其中一面中央刻着一个笑脸。
纪让看了一眼,拿起眼镜转身就走。
......
加长的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
车内,纪让靠在后座,闭目养神,阳光透过车窗,在他俊美却冷冷的侧脸上跳跃。
“二爷,苏小姐己经上了出租车,车牌号是海A 25687,预计一个小时十五分到达,我们的人在后面跟着,保证安全送回京市。”
“嗯。”
“至于您凌晨要查的事,整个风华酒店昨天从您进房间后,到孟医生进去之前的监控的46分钟,全部损坏了。”
纪让闻言他睁开眼,“46分钟?”
“是的。”
纪让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紫色发圈,小小的立方体笑脸在他指间翻转。
不早不晚,刚好就是苏妄进门那一段掐了,这不像是掩饰。
倒像是......
明晃晃的挑衅。
许特助摸了摸脑门上的汗,天知道昨天凌晨接到二爷电话差点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祸要堂堂纪氏总裁亲自来批判他。
————
“我要知道,是谁把人送进我的房间的。”
————
跟二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二爷声音可以阴冷成那样。
“额不过,我查了同时间附近街道的监控,发现一个可疑的中年男人一路跟踪着苏小姐到酒店的,但那个人戴着口罩,查清身份还需要些时间。”
“哦对了,这是苏小姐遗留在楼梯口的外套书包和手机。”
“嗯。”
纪让接过,手机刚好有信息亮屏,屏幕锁屏是一个小女孩和一对少年少女的合照。
合照里小女孩在中间比心,少年少女一左一右一起画一个大爱心,笑得阳光灿烂的。
上面还有一叠微信未读消息。
以及‘晚晚宝贝未接电话5’
‘嘉然宝贝未接电话2’
‘蔡叔宝贝未接电话3’
‘师父宝贝未接电话1’
‘安哥宝贝2号未接电话1’
“宝贝还挺多。”
纪让把手机和外套丢到旁边,看向窗外倒退的树木。
许特助辛勤熬了一夜等二爷夸夸,结果只听到这莫名其妙一句。
而且......怎么有股酸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