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拍卖了两样物品,林初夏不怎么感兴趣。
“接下来登场的,是一只北宋汝窑天青釉葵口盏托。”纪宛青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展品那么小,那么静,在巨大的展台上几乎会被忽略。
盏托呈六瓣葵花形,线条流畅如花瓣自然舒展。
釉色是纯粹到极致的“雨过天青”,像黎明前最澄澈的天空被瞬间冻结。
釉面温润如玉,布满细密如蝉翼的开片,冰裂纹路在灯光下流淌着银丝般的光泽。
盏托中心,仅有一小圈无釉的垫烧痕,露出温润的香灰色胎骨。
“北宋汝官窑,天青釉葵口盏托。传世己知仅此一件,无瑕。”
纪宛青的声音压得很低,把气氛烘托的极好,可见是做了功课的。
“‘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香灰胎’。此器集汝瓷神韵之大成,为宋徽宗梦中之色,帝王案头之清供…起拍价,三亿。”
全场陷入寂静。
从竞价开始场内就十分安静,每一次举牌,都像在对这抹存世千年的孤绝天青致敬。
林初夏看了看不远处林霁雪的侧脸,只见她安静的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有一种不符合她样貌的沉稳。
这一刻,林初夏突然觉得,沈妄很像她。
她又看了一眼沈妄,只见他看向台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
接触到林初夏的目光,沈妄轻轻清了下嗓子,摸了摸鼻子,有几分赧然。
唉!
她目光扫视了一眼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小小盏托上,呼吸都放轻了。
这又曾经是大英博物馆的珍藏,让林初夏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器物的无价。
三亿落槌。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藏品被抬出来,有的价格太高,没有拍出去。
终于到了最后一件藏品。
随着幕布缓缓拉开,今晚的压轴之作也露出真容。
没有强光,只有几束柔和而精准的光线,如同月光般洒落在一幅中等尺寸的油画上。
整个拍卖厅瞬间安静下来,林初夏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那是一幅19世纪末法国学院派大师布格罗的《窗前少女》。
画面描绘了一位倚靠在雕花窗棂边的年轻女子。
她身着轻柔的象牙白纱裙,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洒下温暖的光斑,也照亮了她半边精致绝伦的侧脸。
少女的肌肤被描绘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细腻、光洁,带着少女特有的透明感。
她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是那样纯净、恬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仿佛沉浸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梦境里。
窗台上摆放着一只插着几朵淡粉色玫瑰的玻璃瓶,花瓣娇嫩欲滴。
“威廉·阿道夫·布格罗,《窗前少女》,创作于1889年。”
纪宛青的声音罕见地失去了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布格罗巅峰之作,技法登峰造极。此画独特之处,在于其背后一段尘封秘辛…”
就像达芬奇最后的晚餐一样,这幅画同样也有个故事。
画中在少女的左边锁骨下方——那里有一粒小小的、鲜艳欲滴的朱砂痣。
那一点红,在满幅柔和的象牙白、淡粉与暖褐色调中,是如此突兀、如此灼目。
它像一个惊叹号,一个封印,一个燃烧的秘密,瞬间撕裂了画中宁静的氛围,将那份纯净无瑕的美,染上了惊心动魄的暧昧与诱惑。
纪宛青顿了顿,“此画中少女原型,为布格罗晚年挚友、一位显赫银行家之妻。而这颗……独特的‘印记’,据传是其丈夫的独特癖好与占有标记……起拍价,两亿五千万。”
“嗡——” 低低的议论声像水波纹一样在厅内荡漾开。
看到那幅画,林初夏瞳孔一缩,握着沈妄的手一紧,惊讶的看向沈妄。
她有些不确定问:“西季云顶那边?”
“咳咳。”沈妄看到她的目光,沈妄微微摸了摸鼻子,右手握拳捂住嘴唇,低头凑过去轻轻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这个?”林初夏挑眉。
“咳咳咳。”沈妄没回答 挑眉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林初夏真的震惊了!
这是什么顶级恋爱脑。
败家啊败家,她儿子以后要是以后这样,她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这幅画的美毋庸置疑。
它是林霁雪在巴黎一场隐秘拍卖会上,从一位落魄贵族遗孀手中购得。
画家、挚友、挚友之妻,都赋予了它一份被禁忌包裹之美。
“两亿六千万。”
“两亿七千万……”
“西亿!”
落槌确定,成交。
拍卖会就此告一段落,所有拍下来的藏品放在宴会厅,供现场贵客欣赏。
每一件藏品都是珍品,众人三三两两聚集一处讨论。
林初夏十分喜爱最后一件藏品,沈妄不知道被谁叫走了,她端着水和大家一起聚集在这件物品展柜前欣赏。
衣裳鬓影,香气萦绕,林初夏端着水杯站在画作前,觉得穿着华裳的自己仿佛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画作很美,技艺高超,林初夏沉浸其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画作前的人三三两两走开了,只剩零星几人不远不近。
“啊——”
突兀的尖叫声撕掉了会场的优雅。
林初夏只觉背脊被一股狠力猛推,踉跄向前。
她整个人向前跌去,整张脸砸向展柜玻璃面。
林初夏下意识的用手肘支撑,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手中的玻璃杯精准的砸入玻璃展柜,冰凉的液体瞬间泼溅开来,浇在面前恒温恒湿的玻璃展柜的画里!
水迅速在纸面晕开。
“我的天!”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林说初夏寻声看去,只见人群中纪宛青旁边站着一位黑衣女子,她正捂嘴惊呼,眼神却透着看好戏的神情。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看着跌靠在玻璃柜前的女子。
林初夏手肘正在流血,却无一人关心。
大家只是在想: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会场这么多人,无一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