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灯灼烧着视网膜，审讯椅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号服渗入骨髓。手铐和脚镣的锁扣深陷皮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肩膀和右手传来的钝痛——痛觉屏蔽并非万能，身体的极限反馈如同警报在意识深处嗡鸣。
王建军抛出的问题如同冰锥，刺向曹日天最致命的软肋：母亲的生命，正被一张冰冷的医疗账单死死扼住咽喉。那张写着【100,000.00】的纸，在强光下白得刺眼，比任何凶器都更具杀伤力。
“水。” 沙哑的声音撕裂了审讯室粘稠的寂静。曹日天抬起头，避开光束中心，凌乱发丝下幽蓝的流光一闪而逝，最终定格在王建军冷峻的脸上。他没有看账单，没有看监控，只提出了最基础、也最难以拒绝的要求。
王建军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几秒后，对旁边的女预审员微微颔首。女预审员起身，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接了小半杯凉水，走到审讯椅旁，没有递到他嘴边，而是放在他前方固定在椅子上的小桌板上。杯口边缘有轻微磨损。
曹日天被束缚的双手无法抬起，他只能艰难地俯身，用嘴唇凑近杯沿，小口、缓慢地吸吮着。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水分：22/100 → 25/100】。这微弱的补充如同给濒临熄火的引擎注入了一丝润滑剂。
“现在，可以说了吗？”王建军的声音恢复平缓，但压迫感丝毫未减，“你母亲在ICU，每一分钟都很贵。拖下去，对你，对她，都没好处。”
曹日天停止了喝水，身体靠回冰冷的椅背。他闭上眼，似乎在积蓄力气，也像是在整理思绪。再次睁开时，那抹幽蓝被浓重的疲惫掩盖，只剩下近乎空洞的麻木。
“张虎……刘大富找来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速极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从沉重的废墟里挖掘，“收债……打人。” 他避开了所有核心问题——伤势来源、墙上凹坑、搏斗细节。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指向性明确的冲突起因。
“收什么债？”女预审员立刻追问，笔尖悬在记录本上。 “……房租。”曹日天吐出两个字，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一点。 “欠了多少？” “……三个月。” “具体金额？” 沉默。曹日天像是没听到，又像是根本不知道具体数字。他的记忆里，只有房东唾沫横飞的辱骂和母亲痛苦的咳喘，冰冷的数字从未被标记过。
“所以，因为房租纠纷，张虎带人上门，双方发生冲突？”王建军总结道，语气带着引导，“然后，你把他们西个都打成了重伤？包括张虎的手腕骨折，赵军孙强的多处骨折，李兵的锁骨塌陷？还有你自己肩膀上被门板刺穿的伤？”他将伤势一一列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曹日天的表情。
曹日天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沉默了几秒，才极其缓慢地吐出几个字： “……他们……先动手。”
“谁先动的手？具体过程！”女预审员追问。 曹日天的嘴唇再次抿紧，眼神在强光下显得有些涣散。网格视野中，【体力值：5/100】、【生命值：20/100（缓慢恢复）】的数字在闪烁。强行回忆和描述那场血腥混乱的搏斗，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巨大的消耗。
“……记不清了。”他最终低哑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种生理性的虚弱，“……很乱……很吵……”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年轻警员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有些凝重。他快步走到王建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将文件递了过去。
王建军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眉头瞬间锁紧！那是一份由法医老陈初步出具的《曹日天人身检查情况说明（非正式）》。上面用专业而冰冷的语言描述着：
1. 贯穿伤位置险要但未伤及主要脏器，堪称“运气极好”或“精准控制”。
2. 右手拳峰粉碎性骨折，指骨骨裂，开放性伤口缝合极其粗糙，感染风险极高。
3. 体表存在大面积、深层次软组织挫伤，皮下及肌肉组织受损严重。
4. 重点标注： 受检者深层肌肉组织及筋膜层呈现异常的韧性与强度，与体表严重挫伤程度及失血量不符。其组织耐受度远超正常人体生理指标，建议进行深入病理学及影像学检查以排除罕见疾病或其他未知因素。
5. 精神状态评估：受检者情绪反应极度淡漠，对自身严重伤势缺乏正常生理及心理应激反应，不符合常规创伤后表现。
法医的怀疑，己经从“邪门”上升到了“非人”的边缘！
王建军合上文件，再看向审讯椅上的曹日天时，眼神深处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询。这小子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一个可能颠覆常理的秘密！这不再仅仅是一起恶性伤害案那么简单了！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那份法医说明轻轻放在桌上医疗账单的旁边。两张纸，一张关系着曹日天母亲的命，一张则指向他自身无法解释的异常。
“记不清了？”王建军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更加危险的压迫感，“那墙上的坑呢？法医初步判断，那需要极大的瞬间冲击力才能造成。现场没有找到锤子、铁棍之类的重物。那坑，是怎么来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曹日天： “还有你自己！法医报告在这里！”他点了点那份说明，“你身上这些伤，换个人早就趴下了！可你呢？自己缝针，自己拔刺？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你母亲！”王建军的音量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诛心的力量，“她病得那么重，就靠那点低保和药吊着命！你哪来的力气把张虎那种混子头的手腕捏碎？哪来的力气在墙上砸出那么大的坑？你打架的时候，想过你妈一个人在家会怎么样吗？！”
“砰！”王建军的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杯水都晃了一下，溅出几滴。 “曹日天！看着我！回答我！”他的怒吼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干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妈？！”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首指曹日天无法解释的力量来源，更将母亲的濒危状态与他自身的异常和暴力行为强行绑定！这是最残酷的心理攻势！
曹日天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睛，在听到“你妈”两个字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掀起剧烈的涟漪！幽蓝色的数据流在其中疯狂闪烁、冲突！疲惫和虚弱被一股狂暴的戾气暂时冲散！ 【意志（WIL）：1.1 → 1.3（剧烈波动）】！ 被束缚的身体猛地绷紧，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肩膀的伤口纱布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生命值：20/100 → 18/100！】
他死死地盯着王建军，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嗬嗬”声。法医的报告、墙上的坑洞、无法解释的力量……所有冰冷的逻辑链条在母亲这张催命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王建军的质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最无法辩驳的痛点上！
他想嘶吼，想辩解，想告诉这个警察，是张虎他们先动手，是刘大富逼人太甚，是那个该死的系统……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化作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他能说什么？说我有系统？说我能吸收濒死者的能量？谁会信？
最终，那狂暴的情绪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泄去，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绷紧的身体颓然放松，重重靠回椅背。他缓缓垂下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伴随着肩膀纱布上不断扩大的暗红色血渍。
“……水……”沙哑到几乎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