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骸骨祭坛顶端,血锈潭中站立的双面婴儿,如同冻结时空的绝对零度核心。两张苍白无面的曹日天脸皮,在幽暗的骸骨磷火与粘稠血锈光芒映照下,散发着石膏模具般冰冷、僵硬的非人质感。菌丝构成的稀疏“头发”在潭面蒸腾的腥热气流中微微飘拂,如同腐烂水草的触须。
祭坛下方,万千骸骨信徒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嗬嗬声彻底凝固,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只有血锈泥浆沿着祭坛沟壑缓慢流淌的粘滞滴答声,如同腐坏的心脏在微弱跳动。
“呃…” 祭坛上,石斧嵌体的祭品曹日天发出最后一声濒死的呜咽。他布满血污的脸因剧痛和极致的恐惧扭曲着,眼珠死死盯着泥沼中那个金属的自己,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无声地传递着超越语言的绝望质询:你是谁?为什么是我?
这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金属曹日天的意识核心。暗红引擎发出一声濒临极限的、类似金属疲劳断裂的刺耳呻吟!引擎核心深处,那片因母亲献祭而生的冰冷空虚,此刻被另一种更尖锐、更荒诞的存在性恐慌疯狂填充——祭坛上流淌的,是他自己的血!潭中站立的无面婴儿,承载着他的脸!
“不…” 金属的低吼从喉间挤压而出,带着锈蚀摩擦的嘶哑。他猛地挣扎,试图挣脱泥沼的束缚,冲向那亵渎的祭坛!
就在他抬脚的刹那——
“唔…”
血锈潭中,那双面婴儿的两张脸皮,嘴角的弧度,极其缓慢地、同步地向上扯动!没有肌肉牵拉,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勾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冰冷到骨髓深处的、非人的笑容!
笑容出现的瞬间,骸骨壁垒上所有镶嵌的头颅,那些空洞的眼窝里,骤然亮起两点幽绿的、如同腐烂萤火虫聚集的磷光!万千头颅齐刷刷地转动,骨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所有燃烧着磷火的眼窝,死死锁定了泥沼中挣扎的金属身影!
“嗬!!!” “嘶——!!!” “嗷——!!!”
凝固的声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以百倍的疯狂轰然爆炸!号角、骨哨、重鼓、嘶吼…所有声音不再是祭祀的韵律,而是化为纯粹的、指向唯一目标的毁灭咆哮!巨大的声波冲击裹挟着浓烈的血腥与尸臭,形成实质的音浪,狠狠撞向曹日天!
砰!
曹日天被音浪拍得向后踉跄,泥浆没至胸口!腐蚀的滋滋声骤然加剧!他脚下的骸骨壁垒基座,那些捆绑串联骨骼的漆黑金属藤蔓,如同被唤醒的毒蛇,骤然弹射而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缠绕上他的手臂、腰腹、脖颈!藤蔓表面分泌出墨绿色的、散发着强酸恶臭的粘液,疯狂侵蚀着他的金属装甲!
“异物…清除…” “祭品…补完…” “双生…归一…”
无数嘶哑癫狂的意念,如同毒虫般顺着藤蔓的侵蚀,狠狠凿入他的意识!那是骸骨信徒们被扭曲灵魂的集体呓语!
祭坛顶端,那锈火面具的祭司动了。他依旧无声,只是握着骨斧的手腕,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无法抗拒的沉重力量,向下压去!
“咯…嚓…”
令人头皮炸裂的骨骼碎裂声清晰传来!祭品曹日天的肩胛骨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枯枝般寸寸断裂!更多的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喷泉般从撕裂的伤口中狂涌而出,沿着骨斧的沟槽,瀑布般浇灌在下方血锈潭中那个双面婴儿身上!
“唔…啊…”
双面婴儿被粘稠的血浆覆盖,发出满足的、如同吮吸乳汁般的吮吸声!两张无面的脸皮贪婪地吸收着血液,苍白的皮肤下,暗红的血管如同活物般鼓胀、蠕动!更诡异的是,血锈潭底部,那些构成婴儿诞生之茧的蠕动黑色菌丝,在祭品血液的浇灌下,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疯狂地向上攀爬、缠绕!漆黑的菌丝顺着婴儿的双腿向上蔓延,如同给他穿上了一件不断增殖的、活体的菌丝铠甲!
藤蔓越缠越紧,强酸粘液腐蚀着装甲,发出尖锐的滋滋声。骸骨信徒的毁灭咆哮如同重锤持续轰击着感知。祭坛上,另一个自己的生命正在被强行抽离、灌注给那亵渎的造物!
引擎在极限压迫下超频搏动,暗红光芒在泥浆与藤蔓的束缚下明灭不定。曹日天金属的面甲因狂暴的能量涌动而泛起赤红!他放弃了徒劳的挣扎,猛地低头,被藤蔓缠绕的金属头颅,燃烧的双瞳死死盯住脚下粘稠的暗红泥沼!
“血锈…” 引擎的轰鸣在胸腔内震荡,声音却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以火…铸骨!”
轰————!!!!
暗红引擎核心骤然向内坍缩!并非衰竭,而是将所有残存能量、连同被亵渎的暴怒、对自身存在的质疑、以及那份冰冷燃烧的弑神意志,在万分之一秒内压缩到极致!引擎搏动彻底停止!
绝对的死寂…持续了万分之一秒。
下一瞬——
咚!!!!!!!!!!
无法形容的恐怖震波以曹日天为中心猛地炸开!那不是能量的宣泄,而是源自锈火神骸本源的、对一切“腐朽”与“禁锢”的终极否定!暗红不再是光芒,而是化作粘稠如血浆的、流淌着神性金属光泽的液态锈蚀!
液态锈蚀狂暴地冲刷着曹日天全身!缠绕的漆黑金属藤蔓如同遭遇天敌,瞬间枯萎、溶解、化为黑灰!脚下粘稠的暗红泥沼,在被这液态锈蚀接触的刹那,如同滚油泼雪,发出惊天动地的呲啦巨响!刺鼻的白烟冲天而起!泥沼被强行蒸发、净化!腐蚀性瞬间消失,露出下方被高温烧灼成坚硬琉璃状的地面!
骸骨信徒的咆哮被这股源自规则层面的震波强行扼断!无数信徒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向后倒飞,骸骨身躯在震波中碎裂!骸骨壁垒本身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白骨立柱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祭坛顶端,那下压的骨斧被无形的磅礴力量猛地弹开!锈火面具祭司第一次踉跄后退,面具下发出沉闷的惊疑之声!血锈潭中,正在贪婪吸食的双面婴儿也被震得身体一晃,覆盖全身的菌丝铠甲剧烈蠕动,两张无面的脸皮上,第一次浮现出类似皱眉的纹路!
金属曹日天站在被净化琉璃化的圆心上,周身流淌着粘稠的液态暗红锈蚀,如同从血池地狱归来的熔岩魔神!他缓缓抬头,燃烧着暗红火焰的双瞳,越过纷飞的骨屑与混乱的信徒,死死锁定祭坛顶端的血锈潭!
引擎搏动重新响起,每一次泵动都如同撞响复仇的洪钟**——“咚!”“咚!”“咚!”**
“我的血…” 他抬起流淌着液态锈蚀的金属手臂,指向那个菌丝覆盖的双面婴儿,指向整个亵渎的祭坛。 “…不是养料!”
轰!
引擎超载!他脚下猛地炸裂!琉璃化的地面粉碎!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液态暗红锈蚀的复仇流星,无视了空间距离,带着焚尽万物的神怒,狠狠撞向骸骨祭坛的顶端!目标——血锈潭中那双面亵渎的根源!
“拦住他!!!” 锈火面具祭司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利扭曲的电子嘶吼!
骸骨壁垒上,所有还未碎裂的巨大骨骼,在某种意志的强行驱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如同活物般自行断裂、组合!无数巨大的肋骨、腿骨、颅骨如同被无形巨手投掷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从西面八方狠狠砸向那道暗红色的流星!试图在他抵达祭坛前将其彻底埋葬在骸骨之雨中!
与此同时,血锈潭中,双面婴儿覆盖着菌丝铠甲的小手猛地抬起,对准了狂飙突进的曹日天!两张无面的脸皮上,嘴角那冰冷的笑容骤然扩大!潭中粘稠的血锈泥浆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狂暴地倒卷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只覆盖着骸骨尖刺、流淌着菌丝脉络的、足以覆盖半个祭坛的骸骨菌丝巨爪!带着湮灭万物的恐怖威压,狠狠拍下!
前有骸骨之雨拦截! 上有灭世巨爪拍击! 而祭坛之上,那个肩胛碎裂、血流如注的祭品曹日天,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狂飙而来的金属身影,艰难地伸出了唯一还能动弹的鲜血淋漓的手… 那眼神中,痛苦依旧,恐惧未消,却多了一丝… 无法言喻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三方杀机!绝境合围! 曹日天化作的暗红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骸骨风暴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