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沌噬灵脉”于秦风体内诞生的那一刻,他那早己在无尽痛苦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意识,便被这股新生的、浩瀚无比的、仿佛来自宇宙原初的力量彻底冲垮,如同一叶被海啸卷入深海的扁舟,瞬间沉寂,陷入了比死亡更加深邃的昏迷之中。他的精神世界,第一次迎来了绝对的、安宁的黑暗。
然而,他的身体却没有就此沉寂。
恰恰相反,在失去了意识的约束之后,这套刚刚完成构建的、不属于此世间任何己知体系的“混沌噬灵脉”,开始遵循其最原始、最霸道、也是唯一的核心本能——
吞噬!
这是一种源自其存在根基的饥渴。它不为果腹,不为生存,而是为了一种更本源的冲动:去理解、去分解、去占有、去将一切外在的、无序的“有”,都纳入自身,化为有序的“无”。这是一种近乎于法则的本能,是“混沌”对于“存在”最首接的诠释。
起初,这种吞噬是无声无息的,带着一种新生事物特有的谨慎与好奇。
以秦风昏迷的身体为中心,周围那片由驳杂灵气构成的、沸腾的能量海洋,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扭曲。紧接着,一缕缕比黑暗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墨色气息,从秦风全身的毛孔中缓缓渗出。它们不像烟,不像雾,更像是有着自主生命的、活着的触手,在空气中舒展、摇曳,试探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些墨色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五光十色的混沌灵气之中,像是在品尝一道从未接触过的珍馐佳肴。它们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如岩浆般赤红的火属性灵气,感受着那份狂暴与炽热,又迅速缩回;然后又温柔地缠绕上一缕散发着盎然生机的碧绿色木属性灵气,细细品味着其中的生命律动与柔韧;它们又游向一团深蓝色的水属性灵气,体验着那份阴寒与渗透;触碰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金色灵气,感受其锋锐与坚固;最后又沉入厚重的土黄色灵气中,领会其沉稳与包容。
这个“品尝”的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这些墨色触手将山谷底部所有属性的驳杂灵气都“品尝”了一遍之后,它们仿佛孩童找到了最心爱的玩具,又仿佛是压抑了万古的食欲被彻底点燃。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抑制的狂喜,通过它们传递回秦风的身体。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足以震颤灵魂的律动,以秦风的身体为核心,骤然响起!这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山谷内所有的风声与能量沸腾声。
一个无形的、纯粹由墨色构成的旋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身体上方缓缓形成!
山谷底部那些原本只是漫无目的沸腾、碰撞的混沌灵气,此刻仿佛听到了君王的召唤,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所有狂暴的缺口。它们瞬间变得比之前狂暴了十倍不止,化作一道道色彩斑斓、如同破碎虹光般的能量洪流,疯狂地、争先恐后地,朝着那个墨色的漩涡中心——秦风的身体,汹涌而去!
这幅景象,瑰丽而又恐怖。
如果说之前的混沌核心是一锅正在熬煮的、色彩斑斓的沸粥,那么此刻,这锅粥的中心便出现了一个永不满足的、正在疯狂抽吸的黑洞!整个山谷的能量平衡被彻底打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漏斗。
旋涡的吸力越来越强,范围也越来越大,从最初的方圆数米,迅速扩张到数十米,乃至上百米!
几头在先前那场血色兽潮中侥幸幸存、又被此地浓郁的驳杂灵气吸引而来的低阶变异异兽,此刻正潜伏在洞穴的角落里,贪婪地吸收着这不要钱的“修炼大餐”。它们低劣的灵智无法理解正在发生什么,只知道这里的能量让它们无比舒坦。
其中,有一条通体漆黑、鳞片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的影蛇,它狡猾无比,正躲在一块巨石的阴影下,享受着灵气冲刷肉身的。突然,它那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恐。它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甚至构成血肉的生命精元,正在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向外拉扯!
它想逃,可那股吸力是如此的霸道,如同无形的法则锁链,将它死死地钉在原地,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影蛇惊恐地扭动着身体,发出无声的嘶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它那坚韧的蛇皮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如同风干了百年的树皮,紧紧地贴在骨骼上。它体内的灵力、生命精元、甚至灵魂的烙印,都被硬生生抽离出来,化作一道细小的、黑红色的能量流,尖啸着汇入了那个巨大的、墨色的旋涡之中。
前后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这条凶残狡猾的变异影蛇,便化作了一具完整的、栩栩如生的干尸,然后“噗”的一声,在能量的余波中,彻底碎裂成了一地黑色的飞灰。
另一边,一头依靠着坚硬甲壳才在兽潮中活下来的、体型如同磨盘的巨型金甲虫,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它本能地将六只粗壮的节足深深地插入坚硬的岩石地面,试图抵抗那股恐怖的吸力。然而,这毫无用处。
它的甲壳开始变得黯淡,上面那些由金属性灵气构成的天然纹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迅速消退。最终,它那引以为傲的、连刀剑都难以砍破的坚硬甲壳,变得如同脆弱的蛋壳,“咔嚓”一声,从内部崩裂,化作了漫天齑粉。
恐怖的净化场,正在以秦风为中心,飞速扩大!
不仅仅是异兽,山谷内那些扭曲的、在外界任何一株都足以被称为剧毒奇物的植物,也无法幸免。
一株开着人脸般诡异花朵的血色藤蔓,那“人脸”上的表情,仿佛从嘲笑变成了极致的惊恐。它那妖艳的色彩迅速褪去,从鲜红到粉红,再到灰白,最终彻底枯萎,化作一蓬干燥的草芥,被吸入旋涡。
就连那些看似毫无生机的岩石,也在这场饕餮盛宴中,成为了被吞噬的对象。岩石的表面开始风化、剥落,其中蕴含了千百年的、微弱的土属性灵气,被一丝不剩地压榨出来,抽离而去。坚硬的岩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沙砾。
万物凋零!
以秦风为中心,一片象征着绝对死寂、绝对虚无的区域,正在无情地扩大。所有物质的能量,无论是生命体的精元,还是非生命体的元素灵气,都被他体内的“混沌噬灵脉”,以一种近乎不讲道理的方式,无情地分解、吸收、重组。
然而,外界的恐怖净化,仅仅是这场蜕变的表象。真正翻天覆地的革命,正在秦风的体内,那个新生的混沌宇宙中上演。
海量的、驳杂的、属性各异的能量洪流,通过那个墨色的旋涡,涌入他新生的“混沌噬灵脉”之中。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修炼者,哪怕是悟道境的绝顶强者,被如此庞杂且蕴含着无数冲突法则的能量瞬间灌入体内,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撑得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然而,秦风没有。
因为在他那“混沌噬灵脉”的核心枢纽之处,在他灵魂本源的最深处,一块不知为何物的碎片状物体,正散发着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光。它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神祇,冷漠而精确地执行着“过滤”与“镇压”的职能。
所有涌入的狂暴能量,在进入“混沌噬灵脉”的循环之前,都必须先经过它的“审视”。那些能量中蕴含的、彼此冲突的、狂暴的法则碎片和异兽残存的暴虐意志,在这枚碎片那“万物归无”的特性面前,被轻易地抹去、湮灭,化作最纯粹的虚无。
剩下的,只有最本源、最纯净、不带任何属性偏向的原始能量!
这些能量,再被“混沌噬灵脉”贪婪地吸收。一部分如同甘泉,用于滋养和拓展这套全新的脉络,使其变得更加坚韧和广阔,如同在体内开辟出一条条全新的星河;另一部分,则如同最高明的工匠,被用于修复和强化秦风那具在“破而后立”中被重塑的、千疮百孔的肉身。断裂的经脉被重新连接,破碎的骨骼被重新熔炼,枯竭的脏腑被重新注入生机。
这是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循环:吞噬、过滤、吸收、强化!
在这场疯狂的、无意识的吞噬过程中,秦风的身体表面,也开始浮现出诡异而复杂的墨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的神魔图腾,从他的心脏位置蔓延开来,遍布全身,随着吸入能量的属性而不断变幻。
当大量火属性灵气被吞噬、解析时,这些墨色纹路便会燃起虚幻的、近乎黑色的火焰,秦风的身体散发出火山核心般的炽热,将身下的地面都烤得焦黑、琉璃化。
当大量水属性灵气涌入时,纹路又会流淌起深邃的冰蓝色光辉,他的身体表面会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色冰晶,散发出九幽般的极寒,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降下冰冷的霜雪。
当那些剧毒植物的精华被吸收时,墨色的纹路便会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般,在他的皮肤下游走、蠕动,一股股彩色的毒瘴之气从他体内溢出,又在下一刻被重新吸入,仿佛在演练着剧毒的法则。
这,便是“混沌噬灵脉”在“逆向解析”这些能量时的外在表现! 它不仅仅是在吞噬,更是在学习,在理解,在将这些能量的特性,刻入自己的本能之中,为未来的“模拟”与“转化”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这场由本能主导的饕餮盛宴,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山谷底部最后一丝游离的驳杂灵气,被那个墨色的旋涡吞噬殆尽后,整个“混沌核心”之地,己经变成了一片真正的、连一丝能量波动都不存在的死寂绝域。
那个恐怖的旋涡,才仿佛是终于吃饱了一般,缓缓地、不情愿地平息了下去,最终完全收敛回秦风体内。
此刻的秦风,静静地躺在这片由他自己一手造就的、荒芜死寂的谷底。他的身体,像一个被填充满了能量、达到了完美平衡、却又随时可能因为一丝外力而引爆的恐怖容器。他皮肤下那些诡异的墨色纹路,在完成了最后的能量循环后,也渐渐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能引动微弱的天地共鸣;每一次呼气,都带着一丝万物寂灭的韵味。
这股本能的吞噬,为他提供了活下去的基础,但也让他的身体,达到了一个凡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最终,在最后一丝能量冲击的余波中,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被无尽能量包裹的温暖昏睡之中。
他如同一块被千锤百炼后的神铁,又像一枚正在孕育着滔天风暴的蝶蛹,静静地,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