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中所有角色都已经成年,无不良引导,读者看到的与现实常识不一致的一律做平行世界处理)
这话像是一颗恰到好处的石子,轻轻打破了冰面。
纤令看着邻居大妈的笑脸,又看看被纤色按住、一脸不服气却依旧眼神亮晶晶的外孙,再看看那一片狼藉却莫名显得……生机勃勃的桌面,紧绷的脸上,肌肉似乎松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身,从面盆里揪下一小团柔软的面团,走过来,递到谷辛面前。
谷辛的注意力立刻被白胖胖的面团吸引了,忘了刚才的不快,眼睛一亮:“外公?这是什么?”
纤令的声音依旧有点干硬,却缓和了许多:“面…面团。给你玩的。别…别祸害桌子了。” 这大概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接纳和示好。
谷辛欢呼一声,接过面团,立刻在手里捏揉起来,瞬间又有了新灵感:“谢谢外公!看我捏个外星人飞船!它有八个触手!专门吸豆浆喝的!”
看着谷辛兴致勃勃地蹂躏那团面,不再去嚯嚯桌椅碗筷,纤色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
虽然方式曲折,但谷辛这“拆家式”的活泼,阴差阳错地打破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僵硬和尴尬。
安双也悄悄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从锅里捞出一根刚炸好、炸得格外金黄酥脆的小油条,吹了吹,小心地递到谷辛面前,声音细细的:“辛辛…饿不饿?吃…吃根油条…”
“谢谢外婆!”谷辛一手捏着面团,一手接过油条,啊呜咬了一大口,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赞美,“唔!好吃!外婆炸的油条是世界第一好吃的!比爸爸买的那些漂亮点心好吃一万倍!”
这句朴实又夸张的“马屁”,瞬间击中了安双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外孙吃得香甜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而温暖的笑容,眼神里的惧怕和疏离褪去了不少,轻声说:“慢点吃,别噎着…还有好多…”
纤令默默走回面案前,继续揉面,但动作似乎轻快了些许。他甚至开始低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纤色看着这一幕:父亲递出的面团,母亲递出的油条,儿子没心没肺的快乐和赞美,还有邻居善意的打趣……
早餐店里的空气,仿佛终于从多年的冰封中解冻,开始缓缓流动,带着食物温暖的香气和一丝笨拙的、却真实无比的暖意。
她靠在墙边,看着谷辛举着那根油条,又开始即兴表演“油条超人大战面团怪兽”,把父母看得一愣一愣,却又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她知道,那件旧事,或许永远不会被提起,那道裂痕,也不会完全消失。
但谷辛的存在,就像他无意间泼洒在桌面上的那摊“抽象派画作”,浓烈、鲜活、不守规矩,却用一种蛮横又直接的方式,覆盖了旧的痕迹,强行涂抹上了一层新的、吵闹却生机勃勃的色彩。
他不需要知道过去的恩怨,他只需要做他自己。他那过剩的精力、诡异的创造力和毫无阴霾的热情,本身就是最好的破冰船。
纤令揉好了面,洗了手,擦干,犹豫了一下,走到纤色身边。他没有看女儿的眼睛,目光落在正试图把油条掰成两半当双截棍耍的谷辛身上,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口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孩子…挺活泼…像你小时候…嗯…挺好…”
他说得磕磕绊绊,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这几乎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和解的话了。
纤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容里带着点释然和酸涩。像她小时候?她小时候可没这么……放飞自我。
但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在试图接纳,试图寻找共同点,试图告诉她,这个孩子,他们认了。
“嗯,闹腾得很,随他爸。”纤色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巧妙地把锅甩给了远方的谷云。
纤令“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谷辛的眼神,多了几分真实的慈爱。
安双也凑过来,小声问:“小色…孩子…平时身体好吧?没…没什么不舒服吧?”
她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里还是藏着那份根深蒂固的担忧——对她女儿“心思重”会遗传给下一代的担忧。
纤色心里明白,笑了笑,声音放得轻松:“好得很,吃嘛嘛香,精力旺盛得能拆楼。脑子简单,四肢发达,跟他妈我一点都不像。”
她半真半假地自嘲着,彻底打消母亲的顾虑。
安双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自然了些:“那就好…那就好…简单点好…快乐…”
阳光透过早餐店老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油腻的地面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孩子的嬉闹声、老人笨拙的关怀和一场持续多年、终于开始缓慢融化的冰霜。
纤色知道,距离真正亲密无间,或许还有很远。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一个由一根油条、一团面、一滩酱油画和一个小“破坏狂”带来的,吵闹却无比珍贵的开始。
她看着谷辛终于玩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蹭到她身边,脏兮兮的小脸依赖地贴着她的腿。
纤色伸手,揉了揉儿子那一头被发胶和汗水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心里默默想:
【这熊孩子,虽然拆家,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下次他再往车库墙上喷漆,或许可以考虑……少追打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