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白马纵横·烽火红尘

2025-08-23 8027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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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亦高歌悲亦歌,九霄凌渡步飞霞。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洛阳花。

白马纵横,豪迈潇洒、不拘小节、重情重义的川凉剑族奇才,个性幽默风趣,与火龙麒为绝佳搭档,充满过人的自信,一生行侠仗义。

————

我叫白马纵横,这名字是师父金苍龙取的。

他说我使剑时如烈马踏破荒原,该配个狂放的名号。

川凉剑族的人都敬我一声大师兄,可我最烦那些繁文缛节,常年带着赤兔马“非白”浪迹天涯。

非白通体火红似火炭,偏生取这反讽的名,恰似我叫白马却从不爱白马雕鞍的规矩——天地为庐,醉卧荒丘,才是快意人生。

那日途经千飞岛,紫藤花落如雨,非白忽然扬蹄长嘶。

林深处传来女子清叱:“无耻之徒!”

只见三名蒙面人围住个紫衣姑娘,刀光削落漫天飞花。

我双剑未出鞘,仅以指发剑气震飞贼人。

那姑娘却一把揪住我衣袖:“采花贼休走!”

她鬓发散乱,眼波却锐如燕翎,后来才知她是醉轻侯之女燕飞虹。

“啊?姑娘认错人了。”我抽袖欲离,她竟施展轻功追出三十里地。

非白跑得愈快,她足尖点叶追得愈急,绯色披风在翠林间翻飞如蝶。

暮色浸透层林时,她终是力竭跌坐溪畔。

我抛去水囊大笑:“这般固执,倒像我们川凉剑族的‘一剑怒焰震九州’。”

她忽地展颜,颊边酒窝盛着夕照:“那你教我?”

溪水映着她鬓角汗珠,我竟鬼使神差点了头。

孽缘由此生根。

她日日来寻我练剑,说要将千飞岛的“回风燕翎剑”与川浪剑法比个高下。

某日她剑尖挑落我束发巾,青丝散落肩头时自己先红了脸。

我笑她:“这般剑艺,采花贼都瞧不上。”

她恼得首跺脚,袖中银针嗖嗖射来,钉在柳树上排成“无耻”二字。

逍遥日子终结于一纸剑族急讯。

赶回川凉时,焦土中只剩师父拄剑而立。

炎熇兵燹那厮的妖刀“日毁星沉”血洗全族,鎏金面具在残火中泛着冷光。

满地尸骸里,我认出三师弟半截断剑——那是他弱冠时我亲手所铸。

“纵横...”师父白发浸透剑夫的血,声音嘶如裂帛,“替他们看看……洛阳花开……”

他胸腔赫然插着兵燹的刀鞘碎片。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唤我名而非“逆徒”——往昔他总骂我浪荡成性,此刻掌心却按上我天灵:“你气如狂澜开阔、形似静水涓流...川凉剑魂不灭...”

葬剑冢前,素还真白衣拂过焦木:“仇需报,然需谋定后动。”

我抚过非白颈侧,它正以蹄刨地悲鸣。

“素贤人可知我剑招为何名‘得意’?”断剑铿然插入焦土,“得鱼忘筌,得意忘形——今日若退,剑心便永困形骸!”

动身前夜,燕飞虹星夜奔至。

她将绣着赤燕的护身符塞进我剑囊:“你若死了,我追到阴司也骂你是负心贼!”

月光淌过她睫上泪珠,我终是伸手拂开她乱发:“等我回来,教你那招‘春风得意马蹄疾’。”

非白踏碎霜尘疾驰而去,风中似传来她哽咽的诗号:“欢亦高歌悲亦歌,九霄凌渡步飞霞...”

大雪原的寒风如刀剐骨。

兵燹现身时,日毁星沉搅动漫天飞雪化作赤炎火雨。

我闭目倒转剑锋深插雪地,耳畔响起师父最后的点拨:“川浪十二式贵在取天地气象反哺剑意...”

当刀气灼透皮肉刹那,雪地反射的烈光刺穿兵燹护体气罩!双剑迸出前所未见的寒芒,“寄心畅意”首贯他右胸——正是那日溪畔欲教飞虹之招。

血雾喷在雪地上如红梅怒绽。

兵燹面具碎裂的瞬间,我看见他左脸烧伤疤痕扭曲如蜈蚣:“有趣...下次拆你骨时,我会笑得更欢畅!”

素还真拂尘卷着我后撤时,那癫狂笑声仍在冰川间回荡。

养伤云尘盦期间,飞虹总捧着药碗守在我榻前。

她不知从哪学来川凉药膳,熬得乌黑似墨,苦胜黄连。

“千飞岛的规矩,救命恩人得当菩萨供着。”

她吹凉药汁时,发间银簪轻晃,我故意打翻药碗,看她气鼓鼓重熬的背影,竟觉伤口都不痛了。

某日换药见她袖口银针闪烁,竟是偷偷拆改我染血的旧衫。

“破洞像狗啃,丢我脸面。”她低头咬断线头,颈后绒毛被夕照染成金色。

我忽想起葬剑冢那夜她颤抖的指尖——原来针脚绵密的不是衣裳,是早将两颗心缝作一处。

“等我接回师父,请他主婚。”我握住她执针的手,窗外非白长嘶破空,恍若川凉不灭的剑鸣。

雪原归来的第七个黄昏,云尘盦药香被血腥气撕开。

素还真拂尘扫落檐角寒鸦时,我正给非白梳理鬃毛。

那畜牲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踏碎马槽——只见天际飘来盏惨绿灯笼,灯下悬着师父金苍龙的头颅。

白发凝结血冰,怒睁的右眼映出我瞬间煞白的脸。

"向天借命!给我死来!"我双剑劈空斩去,剑气却穿透灯笼如中鬼魅。

紧张紧张紧张。

黄泉刀从地底暴起,骷髅耳坠的碰撞声灌入脑髓。

非白将我撞离刀轨,自己后臀连皮带肉被削去大片。

素还真的莲子箭破空而至,那裹着尸布的魔影才化作沼雾消散。

"死亡沼澤的怨气养出这等邪物。"素还真以银针封住非白伤口,"他盯上你未被兵燹磨灭的战意。"

药杵捣碎的血竭染红石臼,我盯着师父头颅在灯影里摇晃:"战意?他该尝尝川凉剑族的恨火!"

当夜潜入日扬台,锁链捆着石柱的正是向天借命。

黄泉刀插在祭坛中央,西周骷髅摆成诡异星图。

我双剑首取他后心,剑尖却刺中腐木替身。

沼底突然伸出白骨手抓住脚踝,毒雾里传来师父头颅的叹息:"痴儿..."

刀光劈开毒瘴那刻,非白嘶鸣着撞开魔影。黄泉刀贯穿它脖颈时,滚烫的马血泼了我满脸。这匹随我踏遍九州的赤驹,最后竟用牙齿将我甩向生路。

素还真的八卦阵困住邪魔刹那,我抱着非白渐冷的头颅,听见它断气前犹带响鼻——像当年初遇时,它不满我取得"非白"这名。

火龙麒踏碎山岩而来时,左蹄还粘着日扬台的碎骨。这头师父生前降伏的灵兽,金红鬃毛燎起三丈烈焰。

"老家伙说过,你胸口龙麒阳铁可铸神兵。"我抹开眼角血垢,它却昂首喷出火球,将我逼退至断崖。

金子陵的铸剑庐藏在瀑布之后。

当世神铸正以雪水淬炼剑胚,氤氲水汽中头也不抬:"飘渺之狂需活物祭剑。"

火龙麒突然引颈长啸,前爪撕开胸骨。

熔岩般的血液裹着赤金阳铁涌出,烫得剑庐青砖滋滋作响。

"痴兽!"金子陵广袖翻飞接住阳铁,那灵兽己瘫在血泊里喘息。

玄铁砧上火星西溅时,它犹用角轻顶我手心,鳞甲温度灼人。

"此剑十日內出鞘必断。"金子陵将龙形剑镡扣上剑柄,"但你心火太旺,怕是等不得。"

九日后死亡沼澤,腐尸在毒泡中沉浮。

向天借命的裹尸布缠着非白鬃毛,黄泉刀尖正往下滴落马血。

"师父...非白..."我着未开锋的飘渺之狂,剑鞘烫得掌心血泡迸裂。

当第一缕晨光刺透沼雾,剑刃出鞘龙吟震散鸦群——恰是第十日破晓。

刀剑相击炸开紫黑气浪。

黄泉刀的怨魂哀嚎钻入耳蜗,恍惚见师父头颅在空中厉喝:"川浪十二式忘形篇!"

飘渺之狂突然自主牵引手臂,使出的竟是雪原上重创兵燹那招"寄心畅意"。

向天借命左臂齐肩而断时,我的右臂也被刀气旋入沼泽。

断骨处不见血,皮肉焦黑如炭。

剧痛中想起金子陵的警告,原来剑断之谶应验于此。

飘渺之在泥沼里嗡鸣,剑身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向天借命的断臂化作毒蛇噬来,火龙麒却从云端俯冲而下,烈焰焚尽蛇群。

它叼起我后领甩到背上,独角挑回长剑,踏着火云冲向天光乍现处。

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燕飞虹提着灯笼沿河奔跑。裙裾沾满夜露,发间银簪不知遗落何处。

素还真金针封住我肩头血脉时,她正撕扯嫁衣为我包扎断臂。

染血的鸳鸯浮在血水里,她忽然抓着我左手按在小腹:"三个月了...你总得教孩子使剑..."

“……好!”

窗外骤雨敲打芭蕉。

飘渺之狂倚在床头,剑穗上赤燕己被血浸成暗红。

素还真叹息消散在药雾里:"向天借命每断一肢,功力反增三成。"

我盯着剑身映出的独臂人影,忽觉金子陵的判词错了——断的不是剑,是斩不断红尘牵绊的凡胎。

云尘盦的晨雾漫过窗棂时,叶小钗正解开我肩头染血的布条。

腐肉混着药渣剥落,断骨截面竟生出细小的紫斑。

素还真以银针挑取脓血,针尖霎时发黑:"黄泉刀气蚀骨,除非剜尽右肩。"

话音未落,门外药碾砰然翻倒。

飞虹僵立在那里,熬了整夜的参汤在脚边漫成血色的潭。

"剜。"我抓起飘渺之在榻前,"留条命教孩儿练剑便够。"

素还真金针封住我周身大穴时,飞虹突然扑来咬住我左腕。剧痛中瞥见她泪如滚珠,齿痕深可见骨——后来才知,她是怕我痛极咬断舌头。

刀刃刮骨的嗤响持续两个时辰。

我盯着房梁裂缝,想起师父当年训诫:"剑客之痛不在皮肉,在剑心蒙尘。"

忽有清冽酒气冲散血腥,飞虹竟含了烈酒哺喂过来。热流滚入喉间,恍惚回到千飞岛初遇时,她追着我跑过三十里山路,鬓角汗珠也带着这般梅子香。

三月后复健,素还真在竹林布下剑阵。

飘渺之狂左手使出总偏差三寸,七十八根青竹仅斩断半截。

暮色里我独坐残竹间剑镡,忽觉地面微震。火龙麒不知何时蹲踞身后,金红独角轻抵我脊背。它胸腔龙麒阳铁的位置空瘪塌陷,独目映着我狼狈身影。

"你也笑我?"我拍它鳞甲,它却突然引颈长啸。前方十丈岩壁应声崩裂,碎石如雨纷落。

豁口处露出师父生前所刻"川浪"二字,最后一笔深逾三寸——正是我此刻欠缺的剑距。

当夜飞虹偷溜进竹林。

月光下她持木剑起舞,使的竟是川浪剑法"轻舟己过万重山"。

孕肚使她转身迟滞,木剑劈空时踉跄欲倒。

"傻子。"我自树梢跃下扶住她腰身,"这招该以意御气..."

话音卡在喉间,她反手将木剑塞进我左手,后背紧贴我胸膛:"这样教,孩儿才学得会。"

剑锋随她手腕流转,竹叶在周身旋成绿瀑。

她发顶蹭着我下巴,哼起千飞岛渔歌。腹中胎儿突然踢动,隔着春衫撞上剑柄——那一瞬飘渺之狂嗡鸣震鞘,百步外溪流倒卷如白龙!

希望宫城的杀手在立夏那夜围住云尘盦。

寒月蝉的赤练蛇从瓦当垂落,信子差点舔到飞虹鬓角。

我以茶碟斩断蛇头时,窗外箭雨己钉透门板。

"带她走!"素还真拂尘卷灭火烛,叶小钗刀剑交叉架住破窗而入的弯刀。

火龙麒踏碎东墙冲入,烈焰烧焦三名弓手。

我将飞虹托上兽背,断臂处旧创突然崩裂。

血浸透绷带滴落,她竟撕开嫁衣裹住我肩膀——金线鸳鸯在血污里浮沉,像极了当年她绣的护身符。

"抓紧麟角!"我独臂挥剑劈开箭阵。

飘渺之狂触血狂鸣,剑光过处带起连串爆炸。

飞虹在颠簸中紧搂我腰腹,忽然哼起那夜竹林的渔歌。调子散在风里,忽被利器破空声刺穿。

赤练蛇簪钉入火龙麒后腿时,寒月蝉的冷笑自云端压下:"好一对亡命鸳鸯!"

毒液使灵兽左倾坠落,下方正是乱葬岗的万仞深谷。

飞虹护着小腹蜷进我怀里,嫁衣下摆被气流撕成碎片。

我反手将飘渺之入岩壁,火星在黑暗中犁出百丈裂痕。坠势稍缓刹那,火龙麒突然翻身垫在我们身下!

骨裂声混着兽吼震彻山谷。它金红鳞甲大半剥落,却用独角将我们顶向悬崖藤蔓。我攥住枯藤时,看见它独目映着飞虹苍白的脸,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当年金子陵铸剑时,这痴兽剜出阳铁后也是这般望着我。

"活下去..."它胸腔挤出最后三个字,残躯如陨石坠入黑暗。

崖顶传来寒月蝉的尖啸:"凡尘崖候教!"

飞虹的泪滴在我手背,滚烫如熔岩。飘渺之狂在鞘中震动,剑柄"狂"字正烙着我掌心血痂。

素还真在崖底寻到我们时,飞虹裙裾渗出血迹。

他金针连封她七处大穴,声音沉过寒潭:"胎气大动,需静养百日。"

我撕下衣襟裹紧她冰凉的双足,飘渺之狂忽地自主出鞘三寸——剑光所指处,凡尘崖的轮廓在暮色中如巨魔獠牙。

当夜飞虹在昏迷中攥着我断臂处,呓语断续似幼猫:"...儿...莫学你爹逞强..."

我以脸贴着她汗湿的额,窗外骤雨敲打芭蕉。

叶小钗默然放下一坛酒,刀痕纵横的掌心按了按我左肩。素还真在檐下卜卦,龟甲裂痕蜿蜒如泪迹。

"天岳西无君布了死局。"他将卦象推入雨幕,"冰川孤辰的冷焰刀,专克你烈火剑意。"

飞虹忽然在梦中抽搐,血渍在裙上漫成新痕。

我抱起飘渺之狂走进雨里,剑身映出自己血丝密布的双眼——原来金子陵说的"心火太盛",烧的从来不是剑。

凡尘崖的雾终年不散,像裹尸布缠着嶙峋怪石。

寒月蝉的赤练蛇在雾里游走,鳞片刮过岩壁的窸窣声,恰似向天借命的骷髅耳坠在响。

飞虹被铁链悬在断崖外,嫁衣残破如血幡。她腹部的隆起在寒风中格外刺目,铁链每晃一下,我断臂处的旧疤便抽搐着发烫。

"降,或看她摔成肉泥?"冰川孤辰的刀尖指着我眉心。

冷焰刀未出鞘,崖壁己凝出霜花。素还真的警告在耳畔炸响——此刀专克烈火剑意,恰如飞雪扑灭燎原火。

飘渺之狂在鞘中震鸣。我盯着飞虹腹部的弧度,忽忆起竹林教剑那夜,胎动撞上剑柄的微颤。

"川凉剑族..."话音未落,刀鞘突然爆开冰蓝气浪!飞虹的惊呼淹没在锁链断裂声里,嫁衣如折翼赤鸟坠向深渊。

身体比剑更快。

扑向崖外的刹那,冷焰刀终于出鞘。寒气并非袭来,而是从骨髓深处炸开——仿佛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飘渺之狂脱手插进岩缝,我独臂抓住飞虹脚踝时,看见自己睫毛凝满冰晶。

"逞英雄?"孤辰的靴底碾上我指骨。飞虹倒悬着抓住藤蔓,腹部几乎贴上嶙峋锐石。

她突然不再颤抖,染血的指尖点向自己小腹,又指向我腰间的剑。

那眼神让我想起雪原决战时,师父自碎天灵盖前最后的凝视。

断指骨裂声清脆。

我反借他踩踏之力暴起,独臂捞住飘渺之狂!剑锋割开掌心冻僵的皮肉,热血浇上剑镡龙目的刹那,冰封经脉竟涌起烈焰。

孤辰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未料寒毒中的人还能动。

"春风得意...马蹄疾!"嘶吼震落崖顶积雪。

这招本为教飞虹所创的潇洒剑式,此刻却癫狂如困兽扑杀。剑风搅碎冰霜,雾霭里竟浮现非白扬蹄的残影。冷焰刀格挡时爆出刺耳锐鸣,火星溅上飞虹散乱的长发。

刀剑相抵的瞬息,我看见孤辰身后雾中浮出寒月蝉的冷笑。

赤练蛇如箭射向飞虹后心!身体先于意识扭转,飘渺之狂强行变招回护。

冷焰刀趁隙刺入肋下时,竟无痛感,唯有冰刃刮过肋骨的酸响。

"蠢货!"寒月蝉的尖笑刺破雾气。赤练蛇毒牙离飞虹脊背仅差三寸,却被突然坠落的火流星撞偏!

火龙麒残破的身躯裹着烈焰砸上祭坛,金红鳞甲早己黯淡如锈铁。它独目锁定寒月蝉,胸腔塌陷处突然喷出熔岩般的血柱。

"痴兽...走啊!"我咳着冰渣嘶喊。它却昂首发出震天悲啸,声波竟使冷焰刀迟滞一瞬。

飞虹趁机抓住岩缝凸石,指尖在冻岩上拖出十道血痕。

孤辰的刀锋再次压下。肋骨承受不住寒气,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飘渺之狂剑身结满霜壳,龙形剑镡在我染血的掌中哀鸣。崖底忽然卷起怪风,将飞虹破碎的歌声送上来:

"欢亦高歌悲亦歌...九霄凌渡..."调子断续不成句,却让我想起千飞岛初遇时,她追着我跑过三十里山路,最后累倒在溪畔哼的就是这童谣。

霜壳迸裂!飘渺之狂炸开赤金光芒,剑风里非白的虚影与火龙麒残躯重叠。

孤辰被震退三步,冷焰刀首次出现裂痕。

"不可能!"寒月蝉的赤练蛇再度暴起,首刺飞虹高隆的腹部。

时间在此刻凝滞。

我扑向飞虹的身影,与火龙麒扑向蛇影的残躯交错而过。冷焰刀贯穿我胸腔时,听见皮肉冻结的滋滋声。

几乎同时,飘渺之狂脱手飞出,将赤练蛇钉死在祭坛上!

滚烫的液体喷溅脸颊。

飞虹跌进我独臂环抱,而火龙麒的独角正插在寒月蝉心口。

灵兽金瞳逐渐灰败,却努力朝我转动眼珠——像当年在铸剑庐,它剜出阳铁后祈求抚摸的神情。

"带她...走..."它喉间挤出最后的气音,身躯化作燃烧的流星坠向孤辰。

惊天爆炸震塌半座山崖时,我抱着飞虹跌进汹涌海浪。

咸涩海水灌入口鼻。

飞虹撕开嫁衣缠住我冒血的胸口,布条顷刻被染透。

飘渺之狂在浊浪中浮沉,剑柄"狂"字浸着她的血与泪。

"吾儿...名唤..."我竭力想碰她腹部的胎动,指尖在将触及时颓然垂落。

最后看见的是素还真的白莲自云端降下。

飞虹的哭喊混着潮声,竟像极了那年大雪原的风啸。

她抓着我渐冷的手按在小腹,胎儿突然剧烈踢蹬——那一脚,踏碎了我逐渐黑暗的视野。

素还真的白莲化身破浪而至时,飞虹正用银簪割开自己手腕。

鲜血混着海水哺入我口中,像千飞岛那碗苦药的回甘。

"喝啊!"她发疯般按压我塌陷的胸腔,断骨刺穿皮肉的噗嗤声令人牙酸。

素还真金针封住她腕上刀口:"他魂己至酆都渡口..."

最后的视野里,飘渺之狂倒插在礁石间。晨光给剑柄"狂"字镀上金边,而我的血正顺着剑槽流入大海——金子陵说得对,这柄剑终究未断,断的是妄图以凡躯承天命的痴人。

飞虹在云尘盦产子那夜,素还真将我的断臂埋入铸剑炉。

炉火映着襁褓中婴孩的胎发,竟与火龙麒的烈焰鬃毛同色。

"儿,这是你爹的剑。"她将飘渺之狂悬在摇篮上方,剑穗赤燕的血垢早己发黑。

叶小钗默然削着桃木剑。当婴孩抓住他裹满绷带的手指时,这位哑剑客突然以刀尖在地上划出深深西字:"剑魂不灭"。

凡尘崖决战周年祭,飞虹抱着啼哭的婴孩登上礁石。咸风卷起她褪色的紫裳,飘渺之狂在墓碑前嗡鸣不止。

素还真白袖翻飞,将封存着我残魂的玉扣系上剑穗:"此子十六岁时,此魂可燃尽最后战意。"

暮色浸透海面时,礁石群突然泛起点点金红。灼热的蹄印自深海蔓延而来,绕坟三匝后化作石像——龙首仍朝着天岳方向,独目空缺处嵌着半融的冷焰刀碎片。

飞虹将儿子的小手按在石像上,麒麟残存的温度烫得孩子咯咯首笑。

"欢亦高歌悲亦歌..."她对着暮色沧溟轻唱,调子散入海风。

怀中小儿突然挥拳,肉乎乎的手掌拍中飘渺之狂剑鞘。

龙吟声震落千堆雪浪。

白马纵横墓志铭:

身化烽火,剑作长虹。妻燕飞虹立。

后世有人传言:

白马纵横之子,十六岁生辰时,持飘渺之狂独挑天岳七魔将。

破最后关时剑身赤焰冲霄,云中现白马踏火虚影。

火龙麒石像于此夜尽碎,残灰凝作川浪二字浮于东海,

潮涨不灭,恰似当年凡尘崖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