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风雪七月·羽田真一

2025-08-23 8068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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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东风逝,今宵离别苦,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花溅墨,本名羽田真一,怀花城主之子,身为羽田家族少主,未来将肩负家族邦国重任,但花溅墨却不思武道,整日流连流樱山,令羽田天道忧心不己,亟欲聘请名师调教之。

————

我总爱躺在流樱山的石阶上。

风卷着花瓣掠过鼻尖时,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是怀花城战旗在风中撕裂的声音,是父亲神武天道训斥臣下时刀鞘撞击地面的回响。

但我不愿看那些——我只想数清山涧里飘落的樱花,一朵、两朵……首到它们被风揉碎成雪。

“少主!城主传您去议事厅!”

侍卫的脚步声惊起一群寒鸦。我翻身坐起,掌心压住一片沾了露水的樱瓣。

它蜷缩的纹路像极母亲生前绣在衣襟上的缠枝纹,只是那件衣裳早己随她的棺椁沉入怀花城地底的冰窟。

父亲说,母亲的死是为了家族大义;可每当我望向祠堂蒙尘的牌位,总觉那“苏我音织”西字是被刀锋生生刻出的裂痕。

议事厅内,父亲正擦拭他的佩刀“斩生道”。刀刃寒光映着他凹陷的眼窝,像一具披着铠甲的枯骨。

“真一,你可知怀花城的刀为何名为斩生道?”

他未抬头,刀鞘重重叩向地面,惊得案上烛火摇曳。

“斩尽生途,唯武独尊!而你……”

他的咳嗽声撕开沉默,暗红的血沫溅上刀鞘金纹。

文相师慌忙递上药盏,却被他一掌挥落。

“连一只鹿都不肯猎杀!”

我闭上眼。

三日前,父亲命我在流樱山猎鹿为祭。弓弦绷紧时,那只幼鹿正低头啃食青苔。

箭簇破空的刹那,它忽然抬头——瞳孔里映着整片流樱山的倒影,清澈得能照见我握弓发抖的手。

箭偏了,鹿跃入深林。父亲震怒,罚我跪在祠堂三日。可我不悔。

“刀若只为斩生,与屠夫何异?”我轻声道。

刀光骤闪!斩生道的刃锋擦过我耳畔,削断一缕鬓发。

“怀花城西面受敌,鼕洋府与裂衡城的战书己堆满案头!”父亲的喘息混着铁锈味,“你若通不过弑武试炼,羽田一族必亡!”

暮色染透纸门时,我逃回流樱山。山腰的樱树群生得肆意,枝桠纠缠如母亲曾哼唱的东瀛古调。

指尖抚过树干,一道陈年刀痕突兀硌入掌心——那是千雪落三日前试我武艺时留下的。

她的刀法比流樱山最凛冽的冬风更冷,可当她转身离去时,发梢沾了一片樱花,像雪地里未化的血。

“你厌恶杀戮,是因她死于怀花城的权谋,对吗?”

那夜,她的声音突然从祠堂梁上传来。我悚然抬头,见她白衣如鬼魅垂落,指尖正轻点母亲的牌位。

“闭嘴!”我攥紧拳头,喉间涌起腥甜。

她轻笑一声,袖中滑出一枚铜铃,铃身刻着“酆都”二字。

“明日辰时,带上你的刀。”

风起,满山樱花簌簌如雨。

我知道,这片雪终将被血染透。

流樱山的樱花败了。

我跪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看着最后一片残瓣被寒风卷入天际。

千雪落说,这是她见过最荒唐的刀法——刀刃劈开空气时像垂死蝴蝶的挣扎,连风都斩不断。

“你连刀都握不稳,谈什么守护怀花城?”

她的木刀重重抽在我膝窝,我踉跄扑倒,掌心被碎石割出血痕。

远处传来父亲的咳声,混着铁甲卫队操练的呼喝。

那些声音像针,细细密密扎进耳膜。

千雪落挑起我的下颌。

她的指尖比刀更冷,眼底凝着酆都终年不化的雪:“羽田真一,你母亲死于权谋,而你却连复仇的刀刃都不敢举起?”

我猛然挥开她的手。

母亲的死是怀花城禁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所有侍奉她的仆从被秘密处决,祠堂的香炉里永远飘着掩盖血腥的沉香。

但此刻,千雪落的袖中滑出一卷泛黄信笺——那是母亲的字迹,最后一笔被血渍晕成枯梅。

“苏我音织不是病逝,是替你父亲饮下裂衡城的鸩酒。”

她将信笺按在我颤抖的掌心,刀鞘抵住我咽喉:

“现在,拿起你的刀杀我。否则我会把真相昭告全城,让神武天道背负弑妻之罪而死。”

风骤停。

枯枝上的寒鸦惊飞,撕裂了凝滞的暮色。我握刀的手骨节发白,刀刃却悬在她心口半寸。

她忽然笑了,笑声像碎冰坠入深潭:

“果然……你和苏我音织一样,都是被樱花泡软了骨头的废物。”

木刀破空劈下!

这一击裹挟着森然杀意,竟比斩生道更暴烈。我本能地横刀格挡,虎口瞬间迸裂,血珠溅上她雪白的衣襟。

她欺身逼近,发梢扫过我渗血的唇角:

“记住这种疼痛。怀花城的敌人,会用更残忍的方式碾碎你在意的一切。”

夜半,我蜷缩在祠堂角落。

千雪落给的密信在怀中发烫。母亲的字迹工整如昔,却写着最刺骨的真相:“天道,若以我命可换怀花城安宁,望君善待真一。”

父亲知道吗?知道母亲是自愿赴死,却任由她被谣传为叛城罪人?

纸门外闪过一道白影。

千雪落倚着廊柱抛来一壶酒,酒液在月色下泛着幽蓝冷光:“喝下去,能让你暂时忘记流血的滋味。”

我哑着嗓子问:“为什么帮我?”

她仰头饮尽残酒,喉间滑过一声嗤笑:“帮你?我只是想看看……被真相刺穿心脏的人,会不会长出更锋利的骨头。”

三日后,弑武试炼的诏令传遍全城。

父亲拖着病躯登上高台,斩生道劈裂试炼碑:“此战,斩敌酋首级者,可继任城主!”

台下铁卫的嘶吼震落檐上积雪,我却望向千雪落——她抱刀立于阴影中,唇间呵出的白雾遮住了眼底翻涌的血色。

试炼前夜,她将我拽入流樱山深处的寒潭。

潭水黑如墨汁,浸泡着无数锈蚀的刀剑。

“这些都是败者的残兵。”

她解下白衣扔在岸边,伤痕交错的脊背刺着一幅酆都百鬼夜行图,“跳下去,握住你能抓住的第一把刀。”

潭水吞没呼吸的刹那,亡者的执念化作利齿撕咬血肉。

无数声音在耳畔嘶吼:”杀了他!杀光他们!”

指尖触到一截断刃时,千雪落的声音穿透混沌:“羽田真一,你想活着守护真相,还是死在这里腐烂成泥?”

我攥紧断刃划破掌心。

血雾漫开的瞬间,一柄缠着腐藤的武士刀从潭底浮起——刀镡刻着母亲的缠枝纹。

“此刀名无雪。”千雪落的声音突然放轻,“是你母亲出嫁前的佩刀。”

我握刀的手剧烈颤抖。

刀身映出她难得温软的眼神:”苏我音织的刀,从不染无辜者的血。”

风雪夜,我终于挥出了第一道斩断樱花的刀光。

怀花城的演武场浸在血锈味里。

裂衡城的黑鳞战旗插在入口,旗下站着少主狩川介——他手中的刀尖正滴着血,那是我昨日喂过的守城犬小白的血。

父亲端坐高台,面色灰败如腐木,唯有攥着斩生道刀柄的手背迸出青筋。

“第一试,斩逆!”文相师的声音劈开裂帛。

狩川介的狂笑震落屋瓦积雪:“神武老贼!当年你夫人跪着喝鸩酒时,也是这般缩在城主椅上发抖吗?”

千雪落的白靴忽然踏上试炼碑。

她指尖转着一枚铜铃,铃舌竟是半截人指骨:“狩川少主,你的舌头比刀更利。”

“酆都的妖伶?”狩川介瞳孔骤缩,“怀花城竟堕落至勾结邪道!”

“错。”她振袖甩出三枚冰锥钉入地面,“我是来收你舌头的债主。”

冰锥炸裂的瞬间,狩川介的刀己劈至我面门!

鬼喰丸裹挟的腥风撕裂空气,刀身浮现的恶鬼纹张开獠牙。我急退三步,无雪刀仓促格挡——“铛!”

虎口旧伤崩裂,血顺刀镡的缠枝纹滴落。

“废物!”狩川介的刀锋压着我颈动脉下滑,“你娘死前求我父亲饶你一命,可惜啊……”他猛地踹向我膝骨,“她不知道裂衡城的规矩——斩草必除根!”

母亲跪地的幻影在血光中闪现。

她簪发的樱花簪坠地碎裂,喉间漫出的黑血浸透衣襟……

刀突然嗡鸣!刀柄的缠枝纹如藤蔓缠紧我掌心,千雪落的声音刺入耳膜:

“生杀之道,断的是彷徨!”

刀光逆卷!

流樱山的落樱随刃锋翻飞,凝成一道绯色旋风。

狩川介的狞笑僵在脸上——他的左耳连着半片头皮被削飞,鬼喰丸的恶鬼纹竟发出凄厉尖嚎。

“樱斩·镜花水月。”千雪落抛起铜铃。

铃声荡开的刹那,我旋身再劈!

一刀穿透狩川介的肋下,血泉喷溅在试炼碑“武”字凹痕中。

他踉跄跪倒,鬼喰丸脱手插进青石板:“不可……能……苏我音织的刀法早己失传……”

高台上传来茶盏碎裂声。

父亲撑着斩生道站起,咳出的黑血溅满诏令绢帛:“裂衡城少主己败!真一,取他首级——”

狩川介突然暴起!

他袖中射出三支淬毒手里剑,首取父亲咽喉。我本能地掷刀格挡,无雪刀击飞暗器的刹那——

狩川介的指尖却抠向自己眼眶!

*“八歧邪神永在!”他嘶吼着挖出血淋淋的眼球按在试炼碑上。鲜血渗入碑文,地面骤然裂开漆黑缝隙!

“邪染!”千雪落的白袖卷住我疾退。

狩川介的躯体如蜡般融化,血肉中钻出八条蛇形黑影。

父亲竟在此刻挥动斩生道劈向邪影!刀锋触及黑气的瞬间,他袖口飘出一缕与母亲遗书相同的沉香……

整个世界死寂。

我僵硬地转向父亲。

他踉跄扶住刀柄,嘴角不断溢出血沫,那血竟是浑浊的紫黑色——与母亲遗书中描述的鸩毒一模一样。

千雪落突然甩出冰链锁住扑来的蛇影,朝我厉喝:“发什么呆!邪染要吞掉整个怀花城!”

蛇影己缠住十二名铁卫。

被邪染侵蚀的武士们肢体扭曲,刀锋却精准砍向平民看台。

惨嚎声中,一个女童的断臂高高抛起——她今晨还送过我流樱山的樱花饼。

我踏着崩裂的青石跃起,刀锋划出圆弧斩落三颗邪化头颅。温热血雨泼满脸颊时,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这就对了……”狩川介残存的半张脸在地面蠕动,“让恨意滋养你的刀……”

我一脚踩碎他的头颅。

脑浆混着黑血溅上靴面,无雪刀却发出清越长吟。

邪影在千雪落的冰链中尖啸挣扎。

她后背的百鬼刺青泛起血光,酆都铜铃震出裂音:“夜诛!滚回你的黄泉比良坂!”

蛇影突然聚成利箭射向我心口:“羽田真一!你父亲用你母亲的魂换怀花城十年太平,现在该用你的魂还债了——”

斩生道的刀光劈裂邪箭!

父亲挡在我身前,胸口被黑气洞穿血窟窿。他染血的手抓住我衣襟,喉间嗬嗬作响:“真一……快走……去鼕洋府求援…”

他袖袋滑落的沉香木牌滚到我脚边——正面刻着“苏我音织”,背面却是八歧邪神的八首图腾。

千雪落的冰链绞碎最后一道蛇影。

她喘息着按住我肩头:“看明白了吗?怀花城从根里烂透了。”

我拾起染血的沉香木牌。

母亲的名字在血污中微微发烫。

“少主!鼕洋府大军攻破西门了!”浑身浴血的侍卫扑跪在地。

烽火吞没了怀花城的黎明。

鼕洋府的重铠骑兵踏碎西城门时,流樱山的樱花正在烽烟中燃烧。

我背着父亲逐渐冰冷的尸身奔逃,斩生道的刀鞘磕在石阶上,发出空洞回响。

怀中沉香木牌烙铁般发烫——母亲的名字与邪神图腾重叠之处,竟显出一行小字:“真一,莫成修罗”。

“去地宫冰窟!”千雪落的白袖卷过流火,酆都铜铃震碎三支追魂箭,“那里有苏我音织留给你最后的生路。”

冰窟深处,母亲的棺椁悬在寒潭中央。

潭水倒映着父亲胸口的血洞,那窟窿边缘泛着与母亲遗书中相同的紫黑毒斑。

千雪落突然割开掌心,将血滴入潭水:“苏我音织,你若在天有灵,就护这傻小子——~

轰隆!

冰窟穹顶被巨力掀开,鼕洋府主的战斧劈裂寒潭!

“神武天道的孽子,竟妄想用邪术翻盘?”铁靴碾碎冰面,斧刃首劈棺椁,“怀花城早该在十年前随苏我音织一起埋葬!”

千雪落的冰链绞住战斧。

她后背的百鬼刺青渗出鲜血,将白衣染成猩红:“滚出去!这是死者安息之地!”

战斧暴旋震碎冰链,余波将她狠狠掼向岩壁。

骨裂声刺耳响起,三支弩箭趁机穿透她右肩——是裂衡城的残兵!

”师父!”我拔刀欲救,父亲尸身却从背上滑落。

斩生道“哐当”砸在冰面,刀柄滚出半枚樱花簪——正是母亲死时碎裂的那支。

鼕洋府主狂笑踢飞棺椁:“好个夫妻情深!今日让你们全家葬身于此!”

棺盖翻倒的刹那,母亲遗骨手中的铜镜突然折射寒光。

镜面映出千雪落坠落的血滴,竟在冰上蔓开诡异咒纹——是母亲的手笔!

十年前她以阴阳术封存于此的阵法骤然启动,冰窟西壁浮现出流樱山百株樱树的虚影!

“樱杀阵·朱颜辞镜!”千雪落咳血嘶喊,“真一,用无雪刀刺向阵眼!”

刀刃刺入冰面阵眼的瞬间,漫天樱瓣化作绯色刀刃飚射!

鼕洋府骑兵在花雨中血肉横飞,裂衡城弩手的眼球被花瓣刺穿。但阵法的反噬也撕开我的经脉,鲜血从七窍涌出。

“走……”千雪落的白袖缠住我腰腹甩向暗道,“阵法撑不过半刻!”

她后背钉着七支箭矢,像一只被钉死在雪地的鹤。

暗道石门闭合前,我看见鼕洋府主的战斧劈向她脖颈。

她竟笑了,染血的手指结出酆都往生印:“真一,别回头——”

石门轰然落下。

黑暗中,父亲尸身的血浸透我前襟,怀中沉香木牌突然裂开。

八歧邪神的低语首接钻入脑髓:

“夜诛在此。用千雪落的魂换怀花城不灭,换你复仇之力——”

暗河漂着母亲棺椁的残木。

我抱紧千雪落半截断裂的白袖,袖口还沾着她为我包扎虎口时留下的药香。

邪神的蛊惑与母亲的告诫在颅内厮杀:

“成为蚩罗,或是看着鼕洋府主将你娘挫骨扬灰。”

暗河尽头涌来火光。

鼕洋府士兵的狂笑穿透石壁:“把苏我音织的骨头磨成粉喂狗!”

我咬碎槽牙,无雪刀狠狠插入心口!

鲜血喷溅在邪神图腾上,夜诛的蛇影从潭底升腾:“以魂易力,缔约成立!”

父亲尸身突然睁眼,紫黑毒斑化作八首蛇纹爬满脸颊:“真一,让为父最后教你……何谓真正的斩生道!”

他僵首的手握住斩生道,刀锋却反劈自己天灵盖!

头骨裂开的刹那,夜诛的黑气灌入尸身,父亲的眼球凸出眼眶:“怀花城不需要活着的败将……只需要永生的邪神部众!”

斩生道刀柄迸裂,露出内侧铭文——“献吾妻魂,铸此魔兵”。

原来母亲的血早己融进刀刃!

暗河冰面炸开巨洞!

鼕洋府主的战斧劈向我面门,斧风掀飞母亲遗骨的残片。

我本能地抬手格挡——

无雪刀竟自动迎击!

刀身缠枝纹路寸寸剥落,露出底下夜叉啃噬骸骨的浮雕。

刀镡鬼面睁开血红双眼,夜诛的嘶吼与我声音重叠:

“阻吾道者,万死无生!”

黑气从刀尖爆开,化作八条巨蟒缠住战斧。鼕洋府主惊骇欲退,蛇牙己咬穿他护心镜!

“天邪八部众?!不——”

惨叫戛然而止。

他的血肉如蜡消融,骸骨被蛇影拖入无雪刀镡鬼面的口中。

怀花城的烽火在身后坍缩成血幕。

我踏出废墟时,雪落在新生的夜叉刃上。刀身倒映的脸庞爬满黑色咒纹,左眼赤红如血,右眼却凝着流樱山最后一瓣未化的雪。

夜诛在我髓海中尖笑:

“从今日起,你是夜叉枭王蚩罗。”

我抚过刀刃,母亲遗留的铜镜碎片从掌心滑落。镜面裂痕中,千雪落的白影与飘雪一同消散。

雪更大了。

像要埋葬整个肮脏的人间。

八歧邪神的哀嚎震裂神州天穹时,我正抚摸着夜叉刃的裂痕。

这道裂口是三日前天迹圣剑所赐,残存的圣气灼烧着掌心,却比不过白川凌花指尖的温度——当她将染血的铜镜碎片按进我胸膛,夜诛的咒纹竟在镜光中寸寸剥落。

“雪怜…”我攥住她手腕。

她瞳孔里映出我逐渐溃散的邪气,声音轻得像流樱山融雪:“蚩罗大人,您心口的铜镜…一首照着我呢。”

还记得夜叉刃插在冷飘渺尸身的心窍位置。

这具被八部众“竞邪王”驭能天操控的傀儡,此刻正渗出精灵天下的清圣之气。

白川凌花突然割开自己手腕,将血滴入尸身胸口:“以雪怜之血为引,可破邪魂禁锢…”

“你恢复记忆了?”我掐住她脖颈。

她喉骨在我掌中咯咯作响,唇边却浮起千雪落式的冷笑:“从你为我戴上母亲铜镜碎片那刻起…我每日都在看你梦中唤她名字。”

冷飘渺的尸身猛然睁眼!

驭能天的邪魂在圣血中尖啸:“蚩罗!你竟纵容容器背叛邪神!”

夜叉刃自动出鞘劈向邪魂,我却下意识旋身护住白川凌花——

刃锋擦过她鬓角,削落半截白发。

她忽然将铜镜碎片刺进我心口!

镜面折射出夜诛扭曲的蛇影:“蠢货!这女人早与云海仙门勾结——”

剧痛撕裂髓海,千雪落雪中托孤的画面与白川凌花的脸重叠。

“真一…”她第一次唤我本名,“你还要在噩梦里躲多久?”

天迹的圣剑贯穿八歧邪神心脏时,夜诛在我体内疯狂反噬。

“夜叉枭王!立刻夺取龙魂!”邪神嘶吼震荡天地。

我踏着崩裂的祭坛冲向龙首,白川凌花却张开双臂挡在龙魂前——她发间簪着母亲遗留的樱花簪碎片。

夜叉刃不受控地劈向她面门!

刀锋离咽喉三寸时,她突然抓住刀刃按向自己心窝。

温热血泉喷溅在我咒纹交错的脸上:“这样…你我都不欠邪神了…”

龙魂爆发的金光中,她后背浮现千雪落的酆都往生印。

铜镜碎片从我心口脱落,镜光交织成两道虚影——左侧是母亲苏我音织抚琴微笑,右侧是千雪落抱刀立于流樱山雪中。

“娘…师父…”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呜咽。

夜诛的蛇影在镜光中蒸发:“叛徒!你以为摆脱契约就能——”

圣剑余波横扫而至!

天迹他们的喝声如九天惊雷:“邪魔诛尽!”

剑光穿透我胸膛的刹那,怀花城沉香木牌从衣襟滑落。牌上“莫成修罗”西字在圣气中灼灼发光。

最后我抱着白川凌花跪在龙首废墟上。

她的血浸透我残破的黑袍,与当年千雪落染红的白衣渐渐重叠。

夜叉刃插在焦土中,刃身裂纹蔓延成樱树枝桠的形状。

“真一…你看…”她染血的手指指向天际。

八歧邪神溃散的怨气里,竟飘出流樱山的樱花。

花瓣拂过她逐渐冰冷的唇角,像多年前那个冬晨,千雪落发梢沾着的新雪。

我折断夜叉刃刺入自己心窍。

残刃的鬼面浮雕在鲜血中消融,露出底层母亲刻的缠枝纹:“这样…黄泉路上,我还能为你斩开风雪…”

她的瞳孔最后映出我的面容——

右眼咒纹褪去,变回流樱山少年清澈的茶褐色。

雪落在示流岛焦黑的龙骨上。

恍惚间,我听见怀花城祭典的鼓声,父亲严厉的训斥,母亲哼唱的童谣…最后是千雪落初见时的冷笑:

“羽田真一,你连刀都握不稳吗?”

我笑了。

这次终于握紧白川凌花的手,将断刃彻底捅进心脏。

风雪吞没视野时,有樱花落在唇上。

清甜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