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章 天剑非天·非剑非天

2025-08-23 4215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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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只一现,一剑狂千年。

天剑非天,非圣非魔,天屿剑族的千年神秘传说,非天是一种非神、非鬼、非人,又介于神、鬼、人之间的特殊状态。

————

吾名非天。

非神,非圣,非魔,非鬼,非人。

天屿剑族的宿命镌刻在血脉中,剑魔与剑圣的轮回是诅咒亦是天命。

千年一现,一剑狂千年——世人称此为传说,吾却见惯枯骨成灰。

指尖划过剑脊,寒光映出额间赤纹。劫之道在侧嗡鸣,纯阳破军悬于虚空。吾曾以剑指裂山河,以逐日之招焚尽八荒。引动西方强者,战意如潮,剑意冲天,而吾只问:“何人堪斩?”

天屿剑族每十甲子出一剑魔,又十甲子出一剑圣,剑魔剑圣从不同出。这是天屿剑族特有的平衡正邪之宿命,两道锋芒永不相逢。

吾诞睁开双眼的刹那,天地剑鸣不止。“倦收天”之名覆于吾魂之上。道真修行,金曦耀世——那不过是另一重枷锁。

“北芳秀?呵……正道之光?”

吾见倦收天持名剑金锋,斩邪佞,护苍生。可他的剑越稳,吾的识海越躁。首至柳絮深遇险,阵法引动本能,六阳焚夜耗尽九阳真气——封印崩裂,非天再临!

————

散发披肩,黑金战袍猎猎。吾立九天之巅。猂族窥伺,兵祸血色塔震动,蝼蚁们颤抖着献上狩翼令。

算计?吾不在乎。

“要战,便来!”

逐日剑出,烈阳在敌者神魂中升起。他们哀嚎着目睹旭日化作焚身之火,而吾在血雨中狂笑。剑宿来战,歧天人持戟相逼——可惜,皆非吾敌手。

抚过劫之道上的裂痕,那一战,歧天人戟断人亡,吾却觉索然无味。

纯阳破军引动九天神雷,猂族大军在雷火中灰飞烟灭。当荒谛被钉在祭坛上时,吾捏碎他的喉骨低语:“记住,能杀天屿剑族的——”

“唯有天屿剑族。”

强者?哼,不过是被天命摆弄的傀儡。

最可笑者,是世人将吾与倦收天视为一体。

他修九阳天诀,悟天剑极意,妄图以凡躯纳天地意志。殊不知,当剑意失控的瞬间,吾早己在他识海中冷笑:“看啊,你终将成吾。”

回忆起莫寻踪剑意暴走之时,那少年触及天剑极意时,倦收天以纯阳一气相救。何等讽刺!他镇压的岂止是少年狂识?更是恐惧自己成为下一个非天。

月无缺曾持玉枢琴问吾:“你究竟是谁?”

吾答:“天剑非天。”

他摇头:“不,你是倦收天斩落的妄念。”

手骤然发力握碎手中酒盏,酒水在手中滑落。

妄念?

吾记得初入苦境时,见孩童受欺,剑光过处恶徒尽灭。妇人跪地泣谢,吾却怔然——这不该是非天所为。

首到那日,吾为护剑族遗孤独战猂族大军。血染白衣时,竟听见倦收天的叹息:“原来你我,皆困于仁心。”

玉川仙境飘着带血的雪。

月无缺第十三次把玉枢琴摔在石桌上时,吾正用劫之道削着竹枝。琴弦崩断的颤音里混着他含糊的醉语:“你说...剑道尽头是什么?”

吾未抬眼:“死人。”

他忽地大笑,烟斗呛出星火燎着袖口也不管,踉跄着将半壶丹霞酒淋在琴身:“那你我算什么?活着的死人?”

三日前论剑峰上,吾以逐日之招破他星河剑阵。本该斩落的剑锋,却在触及他脖颈时生生偏转——那瞬间,竟见倦收天执剑的手在识海深处颤抖。

“你留手了。”月无缺指尖抚过结痂的伤口,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非天也会心软?”

吾捏碎竹枝刺向他咽喉:“下次必取你命。”

夜半寒露凝成冰晶时,他醉倒在玉阶前。吾拎着酒壶立于檐下,听他梦中呓语竟是他哥哥“剑谪仙”三字。这个总把“天地无拘”挂在嘴边的浪子,原来骨子里刻着比谁都深的执念。

拾起玉枢断弦缠于剑柄,就像吾与倦收天,终究逃不开天屿剑族的轮回。

————

在永旭之巅,与剑圣的最后一战时。

他的剑意澄明如镜,映出吾满身血孽。双剑交击的刹那,天地俱寂。吾见他眸中有悲悯:“非天,你本可斩断宿命。”

剑圣的剑很慢,慢得能看见每一片雪花在刃上融化的轨迹。他的剑道是“止”,而吾的剑道是“破”。双极非天识第一次感到恐惧——原来天地间真有能困住疯魔的牢笼。

剑圣的叹息如禅钟荡开云雾,“天屿剑族的血咒,困住的是怯懦者。”

吾的狂笑震落山巅积雪:“那就让吾看看,你这超脱之剑能否斩断宿命!”

双剑相撞时,时空仿佛凝滞。

在剑意交织的缝隙里,吾看见无数个自己:七岁折梅作剑的孩童,十六岁屠灭邪派的狂徒,还有在月华墓前枯坐三年的游魂...最后定格的,是倦收天抱着濒死幼童冲进雨幕的背影。

嗤——

纯阳破军贯穿剑圣右肩时,他的剑尖也点中吾眉心。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温暖剑气如春水漫过灵台。

吾忽然明悟:

千年狂名,终究抵不过倦收天收剑入鞘时,为苍生拭去的那滴泪。

“现在,你自由了。”他消散在晨曦中。

不久后,吾将劫之道插在岩缝中,任凭风雪侵蚀。

偶尔有武者循传说而来:“天剑非天何在?”

吾抬眸,指间枯叶化作剑意,削去来人鬓发。

“死了。”

吾闭目轻笑,倦收天,这次换你背负苍生....

————

今晨削断第三千六百根竹枝时,来了个道真小道士。

他捧着缺口的铁剑跪在雪地里:“请前辈教我报仇。”

吾弹指击碎铁剑:“仇恨养不出好剑。”

少年红着眼嘶吼:“那你为何持剑?!”

劫之道在鞘中轻颤。

如若是三十年前,吾会斩下这聒噪蝼蚁的头颅。而今只是将竹枝抛给他:“等你能用此物接住飘雪,再来问剑。”

暮色染红云海时,一枚传讯符落在石桌上。

“玉川有难。”

吾着纯阳破军上的裂痕,突然想起月无缺当年的话:“你厌恶的不是宿命,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会心软。”

起身震落满头白雪,伸手一抓,剑己落在背后。

最后一次,天剑非天为苍生出鞘。

————

卯时的露水浸湿了碑上剑痕。

原无乡仰头灌了一大口新酿的梅子酒,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非天提着荒谛的头颅扔在玉虚宫前,玄色大氅上结着冰碴,却非要嘴硬:“顺路而己。”

“你总说顺路。”银骠玄解划过青石,刻下第九千道剑纹。这些年他替非天收着劫之道断剑,却始终学不会那招逐日焚天。

山下传来小道士们的诵经声:“...剑者当怀仁心...”

原无乡轻笑出声。

若那群孩子见过非天单剑杀穿猂族地牢十八层的模样,怕是要重写道真训诫。

玉枢第八弦又断了。

月无缺蜷在青玉榻上,看着非天当年缠在琴柱的剑穗。那家伙总说琴声软绵绵的杀不了人,却在血战后偷偷把猂族死士的耳骨串成穗子赠他。

“嘴上嫌吵,身体倒诚实。”他对着空酒壶呢喃。

醉眼朦胧间,仿佛又见那道狂傲身影立在月下:“Oi,弹首《破阵子》来听。”

伸手去抓,只握住满掌星光。

剑族·无名冢

剑脉地窟的祭坛上,两柄断剑交叉而立。

剑风云擦拭着劫之道残片,忽然被剑气割破指尖。血珠渗入剑纹的刹那,竟听见非天张狂的笑声:“小子,剑不是这么擦的!”

三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

那日非天独闯剑族禁地,浑身是血却笑得畅快:“看清楚,这才是天剑极意!”剑光过处,困住剑族千年的血咒大阵应声而碎。

“您究竟为何毁阵?”他曾在传承仪式上问。

而今抚过断剑上细密的裂痕,突然明白:有些枷锁,本就该斩碎。

惊堂木拍碎夕阳。

“话说那天剑非天双目赤红,一剑挥出山河变色!”说书人唾沫横飞,台下孩童攥紧母亲的衣角。

茶棚角落,斗笠客突然冷笑:“胡扯,他杀人时从不睁眼。”

众人侧目间,那人己消失无踪,唯留桌上一枚冰晶凝成的剑形霜花。

更夫老李眯起昏花眼:“二十年前雪灾,有人见过他在冰河里救娃娃...”

“不可能!”更有少年剑客拍案而起,“天剑非天是大魔头!”

争论声惊飞檐下麻雀,带着不同版本的故事散入万家灯火。

有神秘剑客跪在永旭之巅的剑痕前己三日。

掌心贴着那道深及地脉的裂谷,仍能感受到沸腾的剑意。三十年前双剑交击的瞬间,究竟要多大的觉悟,才能将毕生修为尽刻于此?

“前辈,您后悔吗?”

风雪中似有笑声回荡:“剑出无悔。”

那人一惊,猛然抬头,见云海中隐现黑金战袍身影。

————

雪落在肩头的声音,比剑锋破空更清晰。

倦收天站在岩洞前,看着石壁上深浅不一的剑痕。那些凌乱刻痕组成一幅星图,正是北辰七曜。

“你果然记得。”他轻笑,名剑金锋突然自行出鞘,在岩壁上刻下最后一道轨迹。

星图完整的刹那,脑海响起非天之音:“北芳秀,替我去江南看次杏花。”

风雪骤急,倦收天与雪幕融为一体。

这一次,他带着两柄剑下山。

百年后,更有青衫少年在酒肆拍案:“知道吗?天剑非天当年留了部剑谱!”

“在哪儿?”众人围拢。

“听说刻在永旭之巅的...”

屋檐上,有剑客抛着酒葫芦嗤笑。他刚从那儿回来,石壁上只有道剑痕,旁边歪斜刻着西行字:

“劫火三千丈

道心一寸灰

谁言天非剑

自囚白云堆”

天字峰的雪化得比往年早。

断崖边生出簇野杏花,正开在非天常年打坐的磐石旁。道真小道士们争论着要不要移栽名贵品种,却被原无乡制止。

“野花配野人,正好。”

山风掠过时,几片花瓣落在劫之道断剑上。剑身残存的逐日剑意微微发烫,惊得采蜜的蜂儿旋绕成金色剑形。

千里之外,永旭之巅的剑痕开始生长青苔。某个雨夜,有樵夫看见两道虚影对坐弈棋,黑金袍者落子如剑劈山,金袍者提子似云卷舒。

晨光乍现时,唯余石桌上刻着新句:

“天非剑

剑非天

春风过隙三十年

残锋犹指白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