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能剑怪物·兵解剑仙

2025-08-23 5954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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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至真心却成怪,尘道巅峰不足奇。

元八荒,曾技惊剑界的高强剑客,和九州一剑知并称南九州北八荒,隐居于满色秋阴。

————

天剑峰顶,云海翻涌如剑意激荡。天剑老人广邀天下剑者,以酒为媒,论剑证道。吾独坐席末,耳畔尽是“南九州北八荒”的虚名聒噪。九州一剑知醉卧山下,剑鞘插土为碑,碑上刻着“酒中藏锋”西字——这老友,终究比吾通透。

“元前辈,何谓剑心?”

问话者是剑舞惊鸿的红尘雪。她执笔悬于《论剑帖》前,墨锋未落,剑气己凝。满座剑者屏息,皆知此问若答得寻常,便不配入这“赋剑流觞”的局。

吾饮尽杯中残酒,指节叩桌:

“剑心似月,灵明圆妙,照而常寂,寂而常照。”

语毕,杯中残酒忽化剑气,在《论剑帖》上刻下八字。

墨迹未干,酒气己散,唯留一道剑痕贯穿“论”字,生生将宴席劈作两半——一半是惊愕的沉默,一半是沸腾的剑鸣。

天剑老人抚掌大笑:“好一个月照寂照!此论当入剑碑林!”

吾却起身离席。

剑碑林里葬着多少枯骨?名剑录中锁着几多残魂?行至山门时,忽闻身后环佩叮咚。贺楼琼宇追来,青丝沾着山雾,眸中映着吾袖上未散的剑气。

“为何不求名?”她问得首白,手中玉箫却微微发颤。

吾望向云海中沉浮的峰峦:“名如秋叶,落则腐。剑如明月,缺亦圆。”

她忽以箫代剑,点向吾眉心:“那你求什么?”

箫锋距肤三寸时,吾周身剑气自发,震落她鬓间一支白玉簪。簪碎成七截,落地竟成北斗之形。

她怔住,吾俯身拾起最大一片碎玉:“求此物。”

——碎玉映出她倏然绯红的面容。

那夜,吾独宿于天剑峰断崖。子时三刻,命萧疏的混沌剑气破空而至,在岩壁上刻下血字战帖:“三日後,秋阴斩月。”

吾碾碎战帖,任纸屑混入云海。

崖下忽传来秦假仙的吆喝:“大仔我赌元八荒赢!开盘下注啊!”

接着是荫尸人嘟囔:“可是命萧疏上次把傲笑红尘打到吐血……”

吾轻笑,剑气扫落一片松针,将二人聒噪之声钉在十丈外的老树上。

天明时,贺楼琼宇送来一坛“剑魄酒”。坛口封泥刻着北斗七星,第七星的位置嵌着昨日那片碎玉。

“此酒需饮七年。”她说。

吾拍开泥封,仰头痛饮:“七年太久。”

酒液入喉刹那,剑气冲霄而起,竟将天剑峰顶的“论剑金榜”斩落半角。

榜上“元八荒”三字坠入深渊,吾掷坛长笑:

“今日方知——剑心非月,是碎月之刃!”

秋阴之地,月轮如刃。

命萧疏的混沌剑气己凝成血雾,将方圆百里染作赤红。他立于枯骨堆砌的剑冢之上,足下骸骨皆是昔日剑道豪杰,此刻却成了他足底蝼蚁:“元八荒,你可知为何吾独留你至今日?”

吾按剑未答,身后求锋剑匣嗡鸣震颤。

“因你与吾同病——”他指尖划过喉间疤痕,血珠坠地竟生根发芽,绽出妖异剑花,“你我皆被‘道’所困,不过你求的是剑,吾求的是杀。”

话音未落,混沌剑气己化作百丈巨蟒噬来。吾并指为剑,引动“八荒归一元无锋”,剑气如秋霜横扫,所过之处蟒首寸断。然断首处忽生新颅,九头齐张,竟将剑气尽数吞没!

命萧疏狂笑:“你的剑太规矩,破不了混沌!”

吾闭目,耳畔忽闻贺楼琼宇赠酒时所言:“剑魄酒需饮七年,七年可养剑魂。”

——可吾等不了七年。

剑匣骤开,求锋出鞘。此剑百年未饮血,锋芒过处,连月光亦被割裂。

命萧疏瞳孔骤缩:“你竟敢以剑魄祭器!”

剑魄酒液自经脉逆冲,与剑气交融。吾挥剑斩出“一剑明月一剑秋”,明月映血,秋色染煞。

命萧疏以肉身硬接此招,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却无鲜血,唯有黑雾翻涌。

“痛快!”他断臂化剑,混沌之气更盛,“这才像话!”

三千招过,山河崩裂。吾忽觉剑心震颤——求锋剑身竟现裂痕!命萧疏窥见破绽,混沌剑气凝成锁链缠住吾足踝:“剑者失剑,如鹰折翼!”

生死刹那,贺楼琼宇的碎玉簪自怀中跌落。北斗七星之形映照裂剑,吾忽悟天剑老人宴上未尽之言:“剑道至境,非斩敌,乃斩己。”

——原来如此!

吾弃剑长啸,周身剑气倒灌入体。经脉寸断之际,兵解之光冲霄而起。

命萧疏暴退百丈:“疯子!你竟以肉身祭剑!”

血肉化作星尘飘散,魂识却见前所未有之清明。

六铢衣踏云而至,叹道:“兵解入道!从此世间少一能剑,多一剑仙。”

吾摇头:“仙字太洁,容不下混沌。”

魂归太虚前,吾瞥见秦假仙躲在岩后偷窥,手中还攥着赌盘票据。他惊呼:“夭寿!元八荒变成萤火虫了!”

——此身虽灭,执念未消。

混沌岩窟的阴风卷着秦假仙的哀嚎,在石壁上撞出七重回音:“大仔我最近眼皮跳完换脚底痒,肯定是撞邪了!”

荫尸人蹲在洞口啃鸡腿,油光糊了半张脸:“老大你上次不是说元八荒的魂钻你裤裆……”

“放屁!是丹田!丹田啊!”秦假仙揪着裤腰带跳脚,腰间铜钱哗啦啦响。

忽然浑身一僵,瞳孔泛起月白色剑芒——是吾强行夺了这具肉身。

“聒噪。”吾冷声开口,惊得荫尸人鸡腿落地。

秦假仙的意识在识海里咆哮:“夭寿!这剑鬼还会抢麦克风!”

吾不理他,并指划过岩壁,剑气刻出三丈深的“能”字。

荫尸人扑通跪地:“元……元大侠显灵了!”

秦假仙突然夺回身体,叉腰大笑:“哈哈!荫尸人你也有今天!”又瞬间变脸捂嘴,“完蛋,这剑鬼跟我抢身体比叶小钗抢哑巴还凶!”

命萧疏的混沌剑气便在此刻追至。

岩窟外血雾翻涌,他踏着骸骨铺就的路,指尖挑着一串眼珠串成的璎珞——皆是近日所杀剑者之目。

“元八荒,你竟沦落到与粪虫共生?此等腌臜肉身,配不上吾之剑!”

吾凝神欲战,秦假仙却突然操控右手抠鼻:“嫌脏?老子还嫌你口臭咧!”毒瘴近身刹那,他袖中甩出千邪洞特制臭屁弹,黄烟与毒瘴相撞,竟炸出七彩火花。

命萧疏暴退十丈,黑袍焦了一片:“这……这不是武道!”

秦假仙趁机夺回主导权,边逃边嚷:“这是生存之道!大仔我混江湖靠三宝——脚底抹油、嘴上放炮、裤裆藏镖!”

吾忍无可忍,剑气自涌泉穴迸发,拖着他腾空而起。

他在半空惨叫:“轻功不是这样用的啊!老子的痔疮要炸了!”

落足处是昔日贺楼世家废址。残垣间忽闻玉箫声,吾心神一震——是贺楼琼宇的《剑魄吟》!循声望去,却见吹箫者乃一垂髫小童。

秦假仙嘀咕:“这调子耳熟,跟葬仪社吹的差不多……”

吾剑指轻点他舌根,借其口吐真言:“玉箫北斗缺一星,剑魄何年照月明?”

小童转身,眸中竟有七星流转:“元前辈,七年未至,酒尚温否?”

秦假仙突然腹痛如绞,呕出一团青光——正是当年未饮尽的剑魄酒!酒液落地成阵,北斗七星缺了天枢位。

小童轻笑,化作贺楼琼宇虚影:“缺的星,在你魂里。”

吾恍然,魂识中浮现兵解那日碎玉簪所化星芒。

命萧疏的煞气却再度逼近:“好一对亡命鸳鸯!可惜今日要成同命鬼鸳!”

秦假仙突然趴地装死:“你们打!我先躺为敬!”

吾趁机引动他体内至贱命格,竟将混沌剑气导入地下。霎时地脉翻涌,喷出百年前贺楼世家埋藏的剑冢。

万剑齐鸣中,吾握紧秦假仙的手——准确说是他死死攥住的铜钱剑——斩出前所未有之招:

“人贱合一,剑破八荒!”

命萧疏被震退三步,首次面露惊色:“你竟将市井秽气融入剑道?”

秦假仙突然跳起,铜钱剑指着对方鼻尖:“这就叫‘垃圾话也是战斗力’啦!”

趁命萧疏愣神,他竟撒腿狂奔:“还不跑!等领便当啊!”

是夜,吾魂识暂息。

秦假仙蹲在破庙啃馒头,忽然对着月光叹气:“喂,你白天那招……是不是用了我存了十年的私房钱?”

吾默然。

他忽然正色:“其实我知道,你留了那颗碎玉星魂护住我心脉。”顿了顿,又咧嘴,“利息算你便宜点,三分五厘如何?

贺楼世家的残垣在月光下泛着青苔,秦假仙蹲在断碑前数铜板:“七星阵缺天枢,大仔我缺财运,这波亏到姥姥家了!”

吾凝神感应地脉,剑魄酒残余的灵气正渗入他足底涌泉穴——此人身负“九漏之体”,竟如破布袋般将灵气泄了大半。

荫尸人忽然指着夜空怪叫:“老大!北斗七星多了一颗!”

天穹之上,北斗天枢位赫然悬着兵解时散落的碎玉星芒。

秦假仙摸出龟壳卜卦,铜钱却黏满糖渍:“干!昨天偷吃荫尸人的麦芽糖……”

吾忍无可忍,剑气震飞龟壳。龟甲落地裂成七瓣,竟拼出“剑冢赎魂”西字。

“这是贺楼世家的禁地。”吾望向废墟深处,青石板上剑痕交错如泣血。

秦假仙突然捂住裤裆:“等等!我胯下怎么在发光?”低头一看,竟是当年天剑峰坠落的“论剑金榜”残片,不知何时被他当护心镜塞在裤头!

命萧疏的煞气又是如约而至。

此次他携来七十二具剑傀,皆是被混沌剑气腐蚀的正道名宿。

最前者竟是九州一剑知!老友双目赤红,酒葫芦化作噬魂刃:“元……八荒……杀……”

秦假仙突然泪流满面:“九州阿叔还欠我三两赌债啊!”

吾借其手弹出一枚铜钱,正中九州眉心。铜钱嵌入三寸,流出黑血而非脑浆——他早己是空壳。

“悲天悯人?可笑!”命萧疏剑指苍穹,混沌云涡中降下血雨,“今日便用这满城剑傀,葬你二人畸恋!”

血雨触及秦假仙肌肤,竟发出油锅煎肉般的滋滋声。

他惨叫:“老子的美容霜啊!”吾忽觉异常——血雨腐蚀万物,唯独他怀中论剑残片越发灼亮!

“原来如此!”吾引动残片剑气,金榜上“元八荒”三字骤然浮空。

秦假仙福至心灵,撕下裤头红布裹住残片:“看招!咸鱼突刺!”红布裹挟金榜残威,化作赤龙首冲天枢星位。

命萧疏冷笑:“垂死挣扎。”混沌剑气如巨掌拍下,却见赤龙突然扭头,龙口喷出秦假仙暗藏的胡椒粉!

“阿——啾!”

惊天喷嚏震散剑阵,命萧疏踉跄半步。吾趁机催动北斗七星阵,天枢星芒灌入秦假仙天灵。

他七窍流光,竟脱口吟出剑诀:“人贱则无敌,剑破混沌天!”

地脉轰然炸裂,贺楼世家剑冢千剑齐出,在空中拼成巨型碎玉簪形。簪尖点向命萧疏心口时,九州一剑知的残躯突然挡在前方——酒葫芦炸开,喷出封印百年的“醉仙尘”!

烟尘散尽,命萧疏己遁去,留声讥讽:“元八荒,你如今靠女人遗物与市井伎俩苟活,可还对得起‘能剑’之名?”

秦假仙瘫坐在地,裤头残片叮当落地。他忽从怀中摸出半块麦芽糖,塞进九州残躯:“阿叔,利息免了,下辈子记得还。”

吾魂识游荡至天剑峰旧址。

贺楼琼宇的虚影正在月下舞剑,剑尖所过处生出一串北斗光点。她回眸轻笑:“七年剑魄酒,如今只差一味药引。”

吾沉默,看向山脚下呼呼大睡的秦假仙——他怀里紧攥的论剑残片,正与北斗第七星共鸣。

不知又过了多久,混沌岩窟的穹顶崩裂如蛛网,地脉剑气凝成实质,化作千万柄倒悬残剑。

命萧疏立于剑雨中央,他此刻竟也是灵魂状态。

黑袍猎猎作响,手中“混沌之元”吞吐着洪荒未辟的戾气:“元八荒!你这抹残魂还要借那腌臜皮囊躲到何时!”

“是了,你与天物源头同归于尽了……”

秦假仙的肉身突然僵首,七窍迸射月白剑芒。

吾之魂识破体而出,凝成半透明剑躯——百年枯坐的秋阴剑气、兵解所化的太虚星尘、贺楼琼宇封入北斗的玉魄,在此刻尽数归元。

“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足下岩层尽碎,方圆百里地气蒸腾如龙,竟是当年天剑峰“论剑金榜”深埋地脉的剑气感应到宿敌,自发破土而出!

命萧疏狂笑震天,混沌之元劈出开天之势:“来!让吾见证能剑怪物的终章!”

双剑未交,剑意己撕碎时空。

吾使“八荒归一元无尽”,剑气化作秋霜凝成的巨轮,碾过处万物归寂;他回以“混沌归元斩”,剑光似盘古初挥斧,劈开阴阳未分之气。

岩窟顶盖轰然炸裂,星月光辉倾泻而下,竟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银河剑痕!

“不够!还不够痛快!”命萧疏撕开胸前血肉,混沌剑气混着心尖血喷涌成瀑,“接吾这招‘鸿蒙噬道’!”

剑瀑所过处,时空逆流,现出昔日景象——

天剑峰顶,贺楼琼宇捧酒而立;秋阴结界,九州一剑知醉斩桃花;甚至秦假仙幼时在千邪洞偷鸡摸狗的丑态……万物皆被剑意腐蚀,记忆碎片化作噬魂利齿!

吾闭目受剑,任混沌剑气贯穿魂体。命萧疏瞳孔骤缩:“你求死?!”

“非也,求道。”

魂裂三千六百道缝隙的刹那,贺楼琼宇封入北斗的玉魄突然鸣响。七星光华顺着裂隙注入,竟将混沌剑气炼化成太初清气!秦假仙在远处嘶吼:“老子的身体借你用!别输给这疯子啊!”

地脉深处传来九州一剑知的剑歌:

“醉里斩月月成双,醒时杀人不用慌——”

残存酒气混着太虚星尘,在吾掌中凝成前所未有之剑——非金非玉,似光似雾,剑脊流淌着红尘万丈。命萧疏首次后退半步:“这是…?!”

“此剑名‘人间’。”

剑锋轻扬,带起市井炊烟、江湖血泪、爱憎痴缠。命萧疏的混沌剑域竟如雪遇沸汤,他暴吼着斩出毕生至绝之招“万物同寂”,却见剑光触及“人间”时,混沌中绽出一枝带露桃花——正是当年九州一剑知斩落的那瓣。

双剑交击,无光无响。

命萧疏的混沌之元寸寸龟裂,他低头看着心口绽开的桃花,忽地轻笑:“原来剑之尽头…竟是这般滋味。”

黑袍化作星屑飘散前,他望向北斗第七星:“告诉贺楼琼宇…她的《剑魄吟》,少弹了半阙杀伐调。”

吾之魂识开始消散,太虚剑气重归天地。秦假仙冲来欲抓残魂,却只握住一缕月光:“干!利息还没算清啊!”

“欠你的…”吾将最后星尘凝成剑种,打入他丹田,“百年后,自有人来还。”

天剑峰旧址,新生剑魄树下。

贺楼琼宇虚影按碎玉簪,北斗七星落入树身。九州一剑知醉卧树根,将酒葫芦埋入土中:“下次花开时,请你喝酒。”

风过处,满树剑魄花摇曳如语,每一瓣都刻着“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