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安富尊荣·刀锋血枷

2025-08-23 6305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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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开,一名被武林道上喻为十恶不赦、大逆不道的小魔鬼。因父母离弃及背负祖父叶小钗的盛名,使他以叛逆来表达内心的不满与忌妒;之后经圣母教化而终能改变自己、浪子回头,并赢得佳人自在天女的信赖。

————

雾谷的石磨盘黏着我的掌纹,像黏着甩不脱的血痂。

素还真这老狐狸推一程,我就抵一程,磨芯里淌出的浆水混着汗,渗进青苔缝里——这场景多像我的命,被人按着头碾,碾出些连狗都不吃的渣滓。

“你真是顽劣。”素还真的白袖子沾了灰,倒比他平日假仙的模样顺眼些。

我啐了口唾沫:“你素还真很有智慧,我请教你——我的顽劣是遗传还是环境?”他反问我怎么想,我差点笑裂嘴角。

遗传?

叶小钗为萧竹盈杀一剑万生,金少爷吸毒欧阳翎才生下我;

环境? 武林人人拿“刀狂剑痴”的招牌压我,却捧乱世狂刀当英雄!他一日三千斩叫快意恩仇,我捅万俟焉一刀就是大逆不道?

石磨的吱呀声里,我眼前晃过七采灵珠的光。

那颗破珠子,师父万俟焉死前还攥在手心,说能助我练成神功。

老糊涂!他教我功夫时总骂我骨头臭,可当我用龙骨圣刀捅穿他丹田时,血喷在珠子上,倒比平日更亮。

圣云战甲硌得我肩胛生疼,这身行头是圣母给的体面。

可金丝银线裹得住臭皮囊,裹不住烂透的根——驼背穿西装,同样穿不挺!

素还真说:“你祖父是一代英雄。”

“放屁!”我踹得磨盘一震,“金少爷欧阳翎才生下我,叶小钗杀师叛主才挣来盛名!他们造的孽,凭啥要我装孝子贤孙?”

雾谷的风钻进骨髓缝,我突然想起被吊在云路天宫梁上的童年。

花非花在院里扑蝴蝶,叶小钗在树下擦刀,只有我悬在半空,麻绳勒进脚踝渗出血。

老仆说祖父是为我好,怕我学坏——可这武林谁不坏?秦假仙坑蒙拐骗是活宝,我偷只烧鸡就是罪该万死!

石磨忽地停住。素还真指尖沾着豆渣,轻飘飘按上我眉心:“武林是非难分……我与你,都是身负罪业之人。”

我愣在原地。

素还真被敬为神人,竟说同我一样?远处传来叶小钗的刀剑交击声,那哑巴又在练他狗屁不通的慈悲剑。

我猛地掀翻磨盘,浆水泼了素还真一身。

“告诉你什么叫罪业——”我扯开衣襟,露出圣云战甲下陈年的鞭痕,“万俟焉抽断三根藤条时,骂我天生反骨!可若没这身反骨,我早被叶家的名声压成烂泥!”

豆汁沿石缝漫成一条污河,像极了我第一次杀人后淌进阴沟的血。

那年我十三岁,抢了乞丐的馒头,那老东西咬掉我半片耳朵。

我用他讨饭的破碗割开他喉咙时,血是馊的——原来所谓侠道,不过是看谁拳头更硬。

雾谷的雾更浓了。素还真白袍上的污渍像团鬼影,他说:“继续拖磨吧。”

我抓起沾满泥的豆渣塞进嘴里,嚼得满口腥苦。

是啊,拖磨——把这身臭骨头磨成粉,看它到底配不配姓叶!

圣母的银针扎进颈脉时,我听见骨头在哭。

不是比喻——是真他妈的哭声!

像被踩断腿的野狗,从脊椎缝里钻出来。

冰床寒雾裹住西肢,我盯着圣母左眼下那颗泪痣,突然想起万俟焉死前凸瞪的眼珠。

“善恶双分,方有重生。”她掌心托着七采灵珠,光照得我脏腑透明。

“重生个!”我啐出血沫,“裨善那假圣人,左非那疯狗——哪个算我金小开?!”

龙骨圣刀剖开胸骨时,寒锋竟烫得像烙铁。

冰晶从伤口疯长,裹住一团颤动的金雾——那玩意儿化成裨善的模样,顶着近似叶小钗的脸对我笑。

“欧阳无根……”他声音像庙里糊弄香客的铜磬,“你连名字都是无根的草。”

我挣断铁链掐他喉咙,指尖却穿过虚影。

这伪君子!跪在龙阁梭罗脚边献计攻城,被魔域杀手捅穿心窝时,血溅在“忠义千秋”的匾额上。

他咽气前还念叨“以德报怨”,真他妈辱没了叶小钗的刀!

刀尖剜向心窝的瞬间,黑血喷上圣母的雪袍。

左非从我肋骨里爬出来,獠牙撕咬着冰雾。他眼珠赤红,正是我杀万俟焉时的颜色!

“金小开!”他舔着刀上的冻血,“魔域才是咱的粪坑!”

我跟着这疯狗投靠七重冥王。

当判死剑诀捅穿第西魔君咽喉时,血柱泼在“武林至尊”的匾上。

原来至尊二字,需蘸人血才够亮!左非狂笑震落梁上灰,那笑声——竟和我当年烧死老乞丐时一模一样。

冰床只剩副空壳。

圣母把七采灵珠塞进我胸腔,珠子滚过肋骨撞出回音——原来人没了善恶,身子是口破棺材。

“现在干净了?”我戳着心口血洞大笑。

她沉默着缝合皮肉,针线穿过善恶剥离的裂痕。冰水滴在脊梁上,我突然看清真相:

裨善跪着死,左非站着亡。

而我金小开,注定在跪与站之间,被撕成两半。

而自在天女煮的茶总有股草腥味。

她递来陶杯时,腕骨细得像要折断。

我故意打翻滚水,烫红她手背,她却先捡起溅湿的《引归杀象》秘笈——那是圣母死前塞进我怀里的,书页还沾着她喉头的血。

“疯魔啸鬼招,需逆行气脉……”自在的指尖划过招式图,血泡在皮肤下胀成紫斑。

我夺过秘笈砸向香炉:“老子不练!”

火星溅上她缝补的护腕,那是叶小钗练剑磨破的旧物。

焦糊味混着茶香漫开,她低头穿针,线头在烧穿的破洞间游走,绣出朵歪扭的莲花。

香灰钻进额头的血口,像万俟焉的骨渣在啃咬。

圣母的碑是素还真立的,刻着“圣行无悔”

放屁!

她若无悔,怎会闭眼前攥着剖我心的那柄龙骨圣刀?第九个响头磕下去时,自在的手帕按上我额头,温得像幼年老乞丐塞给我的半块馊馍。

“你哭了。”她声音轻得像雾谷的磨盘声。

我抹了把脸,满掌猩红。

远处传来叶小钗扫落叶的沙沙声,那死哑巴总在圣母忌日清扫整座山道。

自在忽然跪下,对着墓碑三叩首:“金少爷若在世,见您如此……也会欣慰。”

“金少爷?”我揪住她衣领狂笑,“那毒虫为半斤鸦片就能卖了我!你拿他恶心谁?!”

她喉骨在我掌心颤动,却吐出更刺心的话:“你烧护腕……是怕自己配不上叶家的慈悲吗?”

血苔从井壁爬上裤管时,非常女的尖叫还缠在耳膜上。

她抱着襁褓缩在井底,魔魁的绿瞳在婴儿囟门闪烁——那孽种,是我被左非操控时在她身上泄愤留下的种!

“金小开!这是你的骨肉!”非常女把婴孩举向井口月光,魔气灼穿襁褓。

我抓起七采灵珠砸下去:“野种也配姓金?!”

珠子撞上婴孩额头的瞬间,魔魁虚影嘶吼着膨胀。

井绳突然断裂,我跌进腥臭的淤泥,抬头只见非常女把魔胎按进污水——就像当年我淹死那只抓伤花非花的野猫。

引归杀象第七重的心法,在油灯下淌成血河。

自在天女睡在草席上,隆起的腹部随呼吸起伏。

那里面装着金小侠——我的种,我的债。

疯魔啸鬼招的运功图在火苗里扭曲,我咬破指头涂改经脉:魔爪撕心改成推掌护元,獠牙噬喉转作柔劲拂穴。

血珠晕开墨线时,恍见圣母站在灯影里,喉头刀洞滴着血:“善非伪善……恶非真恶……”

自在翻身的呓语惊醒了我。

她无名指结着疤,是捞井里魔胎时被井绳勒的。我抓起改废的秘笈扔向窗外,纸页飘进暴雨。

原来恨只需一把刀,爱却要抽尽浑身骨头铺路。

当半花容的指尖划过神剑蓝图,蔻丹红得像刚掏出的心。

“火灵脉熔岩煅剑身,香山落日染刀魂……”她将两卷图塞进我怀里,裙裾扫过地上血渍——那是昨夜不服调停的派门首领,“取来给叶小钗,他便认你这孙儿。”

茶烟晕开她唇角冷笑。

我太熟悉这表情:当年左非操控我玷污非常女时,魔域镜墙映出的就是这般笑!

熔岩舔上靴底发出焦臭,像万俟焉被龙骨圣刀捅穿的肚肠。

穷八极的幼子蜷在剑台旁,怀里抱着块冷硬的馍。那孩子眼睛像极自在天女腹中的金小侠——清澈得让人想戳瞎!

“叔叔…爹说神剑出世才能吃饭。”他递来半块馍,指甲缝全是泥。

我踢飞馍块撞上岩壁:“还吃?你爹是穷八极?叫他滚出来!”

岩浆突然暴涌!护剑的千年火蠎破岩而出,毒牙首噬孩子咽喉。

鬼使神差地,我竟扑过去拽开他。

蠎尾扫裂石柱时,七采灵珠自我怀中震落,正卡进剑台机括——

铮!神剑离鞘的寒光劈开火浪。

那孩子伸手抓剑柄欢呼:“给爹看……”

刁刀的弧刃却比我思绪更快。

等他胸口喷出的血柱浇上剑锋时,我才看清自己握着刀。

落日把刁刀染成血痂色,刀柄黏着碎肉。

我蹲在溪边搓洗手背,穷八极之子的脑浆却渗进掌纹。

远处传来叶小钗的刀剑声——他正为素还真与魔魁决战练招。

“咳咳咳,祖父。”我举起刁刀走向枫林,“孙儿给您……”

他猛然转身!刀狂剑痴的杀气割裂落叶,目光钉死我手上未干的血。

“是仇家先动手!”我嘶吼着,喉间涌起穷八极之子咽气时的腥甜。

叶小钗的哑声从腹中碾出,像雾谷石磨压碎豆骨。

他突然挥刀劈来!不是试招,是杀着——刀锋首取我咽喉!

自在天女的白影撞开我。

“祖父不可!”她张开双臂挡在中间,腹中金侠侠的胎动顶起薄衫。

叶小钗的刀尖在距她眉心三寸处骤停。落叶划过他颤抖的手背,割出血线。

穷八极的掌风劈塌半座山时,我正把神剑插进自在天女躲藏的岩缝。

“以子之血,祭吾刀魂——”他白发倒竖如索命幡,怀中幼子尸身裹着落日残光。

魔魁寄体的孽种在井底哭嚎,穷八极之子在火灵脉咽气,两重惨叫在我颅骨里对撞!

“来啊!老子杀的人够摆阎王宴!”我狂笑挥动刁刀,左非的恶念在血脉里沸腾。

筋骨断裂的脆响却比怒骂更快。穷八极的指尖仅离我三丈,气劲己碾碎右腿胫骨。剧痛中恍惚见自在天女扑出岩缝,七采灵珠自她怀中飞出——

“走!”她将珠光炸成雾障,血溅上我崩裂的膝盖。

穷八极的第二掌穿胸而过时,我竟觉不到痛。

原来死亡这么轻,轻得像祖父叶小钗从不曾落在我肩头的手。

潇潇的紫电劈开穷八极剑气时,我肺里的血泡正咕噜作响。

他背起我冲进雨风飘摇楼,残瓦像穷八极幼子的牙齿般啃咬脊背。

自在天女蜷在漏雨的梁柱下,裙裮漫开的血比当年圣母剖我胸口的黑血更刺目。

“胎…胎动了……”她指甲抠进地缝,指骨白得透光。

穷八极的掌风第三次震垮楼梯时,梁上悬着的七采灵珠突然炸裂。

珠光裹住自在高隆的腹部,魔魁寄体的孽种在井底哭嚎、穷八极之子在火灵脉咽气、还有我胸腔里那颗假心——所有亡魂的尖啸化作紫电!潇潇十指插进地砖,电网罩住崩落的屋梁。

“接住!”潇潇甩来龙骨圣刀——圣母死前沾血的凶器!

刀锋割断脐带的瞬间,婴啼刺破雷暴。自在把血淋淋的肉团塞进我怀里,身下血泊漫成枫叶的形状。

“叫金…小侠……”她唇色灰白,齿缝的血丝像扯断的脐带,“侠字拆开…是大人与力……”

穷八极的剑气削飞半座楼顶,潇潇的紫电网裂出碎纹。

我突然看清那孩子眼皮上的胎记——竟和万俟焉被龙骨圣刀捅穿的伤口一模一样!

素还真的金丹卡在我喉头,化不开。

“吞下去!你还要护他们母子……”他指尖真气灼得我皮肉发焦。

护?我连自在天女裙裮的血都擦不净!扯下颈间七采灵珠残链塞进襁褓,珠子滚过金侠侠胎记时,魔魁的绿光倏然一闪——原来这颗腌臜东西,终究要祸害我的种!

潇潇突然扑向楼外。

紫电爆成漫天星火,穷八极的剑锋穿透他心窝钉进地砖!血沿着剑槽流到自在天女鬓边,像给将死之人点胭脂。

潇潇最后望了眼自在,黄沙淹没他喉间挤出的“主人”。

叶小钗的白发扫过我眼皮时,我正把金小侠的襁褓推向素还真。

“告诉那哑巴……”血块堵住气管,我抓起他手腕按向自己碎裂的胸骨,“这身烂肉…还他的骨血!”

素还真的眼泪滴在断骨上,烫得像熔岩。多可笑!武林神人为我金小开哭?

视线模糊前,穷八极的第西道剑气劈下——

香炉倒扣,香灰混着血雨浇灭她最后的鼻息。

素还真怀中的金小侠突然啼哭,结草衔环剑自叶小钗腰间震落,无锋无刃的铜环滚过血泊。

原来我毕生所求,终如这柄剑——

缚尽亲缘,寸功难立。

素还真的眼泪滴在我锁骨上,烫出焦黑的洞。

这老狐狸也有哭崩的一天?他抱着我碎成烂絮的尸身走过荒野,血水渗进他雪白袖襟,像当年雾谷石磨里漫出的豆渣。

叶小钗的白发散在硝烟里,喉间挤出困兽般的呜咽——原来哑巴的悲鸣比刀剑更刺耳。

棺材板压住眼皮前,我听见金小侠在素还真怀里啼哭。

那崽子脖颈挂着七采灵珠,正是我塞进襁褓的催命符!魔魁的绿光从珠心渗出,顺着婴孩泪腺爬进瞳孔。

腐臭味突然炸开颅骨——我的天灵盖被掀飞了!

魔魁的元灵从喉管钻出,獠牙啃食我凝固的脑髓。

它边吮吸边嘶笑:“金小开的脑浆…比穷八极之子的心肝更腥!”

黏腻的咀嚼声中,金小侠的哭声变成魔语:“爹…你死得好香……”

非常女投井的水花溅湿我的尸布。

她抱着魔胎沉向井底,那孽种额头的绿瞳突然睁开——正是魔魁啃我脑浆的眼!

“金家男人全是畜牲!”她的诅咒缠上井绳,“你爹金少爷喂我鸦片求欢,你借左非恶体辱我清白……”

井水漫过她唇舌时,魔胎的爪子撕开她衣襟,露出与我左肩相同的胎记。原来罪孽是口井,父债子偿,代代相缠。

花非花捧起我头颅时,血痂糊住她凤仙花染的指甲。

“金少爷毁萧竹盈,你毁自在天女……”她将我断颈按向叶小钗的刀鞘,“祖父该把你们父子剁碎喂狗!”

画面戛然而止,刀狂剑痴的青铜护手擦过我腐烂的唇——多像当年吊在云路天宫时,麻绳勒进我脚踝的触感!叶小钗突然夺回头颅,白发扫过我空洞的眼窝。

远处传来素还真的诵经声,超度经文化作金符贴上我额骨,却压不住魔魁残留的牙印。

墓碑是秦假仙立的,刻着“罪身金小开”。

暴雨冲开新坟,我的左臂骨随泥流滚下山坡,正撞上自在天女荒坟的残碑。

素还真拾起骨头埋进她坟旁,黄土盖住两具棺木时,他忽然喃喃自语:

“多少悲欢离合,多少爱恨嗔痴,为何遗憾总追着幸福来?”

这是当年雾谷推磨时,我说他“假仙念酸诗”的句子。

秦假仙抱着金小侠交给叶小钗。

婴儿抓挠祖父脸上的刀疤,结草衔环剑自哑巴腰间滑落,铜环滚进我的衣冠冢。

雨幕中,叶小钗白发覆住婴儿乌发,像雪掩埋未熄的火炭。

江湖骂我十恶不赦,史书载我大逆不道。

但自在天女知道——

她掌心曾捂热一块臭骨,名唤金小开。

孽火焚尽三代血,刀剑难断因果链。

天伦终化坟头雪,唯见白发送乌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