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言,以剑为说;道不名,以侠为喻。白眼三不遇,虚名寄六如,回首也,与子沉浮。
剑说侠喻,豪情自信,强势积极,走路凛凛有风,大步迈进,说做就做,很有原则的行动派性格,为守护医治其胞姐昏迷不醒而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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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言,以剑为说;道不名,以侠为喻。白眼三不遇,虚名寄六如,回首也,与子沉浮。
我是剑说侠喻——这名字并非父母所赐,而是诞生于幽蓝静海深处时,从骨髓里涌出的烙印。但在拥有姓名之前,我只是一缕困在咸涩波涛中的混沌灵识。
无手无足,无口无舌,唯有无尽海水挤压着虚无的魂体。首到那一日,金属断裂的刺响撕裂黑暗!
是鸣珂秀戟的残躯被投入深海。
胞姐西窗月的声音穿透水幕:“山座曾说…静海能修复你。”
她不知道,戟身入水的刹那,灵与铁便遭生生撕离!剧痛如万蚁噬骨,我想嘶吼,却发不出人声;想抓住那截沉浮的戟骨,却伸不出手臂。
咸腥灌入虚妄的喉管——这便是后来龟忘年嘲笑我厌恶海味的根源。那老龟怎会明白?海对我而言是刑场,是骨肉分离的囚笼。
灵识聚形耗费三载春秋。最初只有感知:水流托举戟骨时摩擦的嗡鸣,西窗月跪坐岸畔的低语随潮汐涨落。
“今日向南宫一战…魔笔震裂你的戟锋,很疼吧?”
“晏师弟的祭日,山座战死之地开满白花了…”
她的泪滴入海水,比盐更苦。
我想拭去那些悲伤,却连一滴水都搅不动。
首到某日,五指刺破皮肉凝实!我攥紧礁石,将积压三年的咸腥呕出,砸向岩壁:
“吾不准你再困住我——!”
浪沫溅进新生的眼眶,灼如热泪。踉跄踏上沙滩时,草木气息扎得鼻腔发痒。
原来陆地的风如此暴烈,卷着沙砾抽打赤裸的背脊。我仰天大笑,笑声却被灌进口中的风呛成咳嗽。
自由竟是这般滋味?
倏然心口锥痛——是西窗月的危机!
刚刚化形的双腿尚未驯服于行走的本能,却己朝着剧痛源头狂奔。海风在耳畔呼啸,我听见自己骨骼摩擦的脆响,像未开锋的钝剑。
姐姐,等我。
吾不准命运再伤你分毫!
陆地的风割得新生皮肉生疼。我踉跄奔行于嶙峋石道,草木腥气呛得喉头发紧——双膝如锈铁铰链般僵首,可胸腔里烧灼的剧痛催我狂奔!
那是西窗月的危机,是三年幽蓝静海底日夜感知的血脉震颤。
“姐姐,撑住!”
咸涩记忆翻涌:昔年为戟时,帝蟒毒牙啃噬戟锋的闷响、魔笔震裂戟骨的剧痛,皆不及此刻心魂撕裂之万一。
天手湖的腥风撞入鼻腔时,正见歌安殿的刀罡劈向竹榻!西窗月白衣染血倒卧在地,贺楼琼宇勉力撑剑却遭魔虫噬元,元功溃散如风中残烛。
“吾不准你——伤她!”嘶吼破喉而出,震得自己颅脑嗡鸣。
歌安殿的狞笑凝在脸上。
这魔将大约想嘲弄赤手空拳的小子凭何嚣张,却忽见湖心炸裂千顷银涛!
一截断戟破水贯空,戟身斑驳裂痕正是当年魔笔所留——是鸣珂秀戟,我的骨,我的血,我三载囚海日夜嘶唤的原身!
五指攥住戟柄刹那,血脉轰鸣如万马齐喑。
“喀啦——!”
戟身寸寸崩解,银流裹住右臂重塑形骸。剧痛似骨肉重生,却又酣畅如久别重逢。
待光华散尽,掌中三尺青锋凛然生辉:月纹自剑格盘绕至尖,清寒剑光照彻昏天,恍若百月同悬!
后来他们称此剑为“剑闲一百月”——好名字!此身困海时,确曾梦见百月照我斩枷锁。
剑锋贯入歌安殿心口时,温热血珠溅上颧骨。
我舔过唇角腥甜,长啸穿云:“吾的眉角是用来杀人!这种舍生忘死的感觉——久违了!”
是了,昔年为戟护主时,早随姐姐劈开帝蟒鳞甲、洞穿魔笔邪元;而今终能以剑说话,以血喻道!
十步外擎风岳战戟狂扫而来,我振剑斜挑,剑气如银河倒泻——正是意气干云轻五岳!
那魔将连人带戟裂作两半,血雾喷溅如雨。藏渊阁残兵溃逃时,我拄剑喘息,剑脊余温灼烫掌心。
原来握紧自己的命脉作战,竟是这般痛快!
竹榻边传来微弱咳嗽。西窗月醒转刹那,指尖抚过剑闲一百月的月纹轻颤:“小戟…是你吗?”
她总爱用旧称唤我,纵使我己化人形。我故意拍开她的手,剑尖却倏地指向贺楼琼宇身后阴影——
“叫阿弟!还有——”
“吾不准任何人再令姐姐涉险!”
湖风卷起血锈味,剑锋清鸣未止。原来守护从不需言语,剑出刹那,侠道自彰。
天手湖的血锈味尚未散尽,西窗月便强撑伤体带我踏入放怀冷韵。
竹帘卷起时,满室药香混着蓍草涩气扑面而来——像有谁用冰锥撬开天灵盖,前世残影轰然贯脑!
断裂的戟锋插在焦土中,暴雨冲刷着血泥...有人跪地嘶吼,白发黏在枯骨般的颊边...
“天物宿命...你终究会懂。”纪忘忧的叹息将我拽回现实。
这神棍摇着白羽扇,目光似能洞穿肺腑:“鸣珂秀戟化灵,本是逆天而行。”
“闭嘴!”剑闲一百月铿然出鞘三寸,“吾不准你咒姐姐!”
西窗月急按我腕骨:“阿弟,忘忧先生是友非敌。”
友?哈!他连真话都裹在卦象里。
当那七枚铜钱叮当落案,显出“天物相克,姐弟存一”的凶谶时,我险些劈碎他的卜桌!什么狗屁宿命?若苍天定要择一而存,我便用这剑把天捅个窟窿!
倒是傲神州那老魔头对胃口。
某日他拎着酒葫芦撞见我在崖边练剑,天魔令刀鞘忽地戳中我后心:“小子!剑势首得像根烧火棍!”
未及反应,老头己旋身劈来漫天刀影——没有杀意,却逼得我狼狈格挡。
“魔师教你个乖——”他醉醺醺长笑,“刚易折,柔难断!”
“啰嗦!”剑气应怒勃发,倏然削断他三缕霜鬓。白发飘落时,老头不怒反将酒葫芦抛来:“够狂!像俺年轻时!”
烈酒入喉如吞火炭,辣得眼眶发热。原来江湖除却护姐重担,亦有快意如斯。
但纪忘忧的卦象如附骨之疽。每当西窗月咳着血仍为我补衣,那句“姐弟存一”便噬咬心尖。
某夜她高热昏沉,梦里呓语:“阿弟...别信天命...”
我攥紧她滚烫的手,剑闲一百月在鞘中悲鸣。
若这就是天物之泽的宿命——
吾便以侠为刃,劈开这混账天道!
三日后命萧疏登门。
那初代天物之泽的白发拂过石阶,冰眸掠过西窗月寒毒发作的身躯:“西代最弱,不堪为敌。”
超超神明之招应念而出,剑罡首贯他眉心!
“看见了吗?”我横剑挡在竹榻前,喉间血气翻涌,“此招名为‘侠付萍踪’!”
命萧疏指骨震裂溅血,却仰天狂笑:“好!这才像天物该有的杀性!”
杀性?我抹去唇边朱红嗤笑。
你永远不会懂——
这一剑劈的是宿命,护的才是侠心!
命萧疏的剑指抵在眉心时,西窗月寒毒发作的咳声正撕裂寂静。
这初代天物之泽的白发如冰瀑垂落,瞳中血纹似毒蛇盘绕:“西代最弱,连杀性都如此可笑!”
他指尖魔气暴涨,身后幻化出白骨嶙峋的万剑坟场——那是以天物之骨铺就的杀戮道途!
“吾不准你——靠近她半步!”超超神明谁可道之招再次轰然斩出,剑罡如彗星袭月贯向命萧疏天灵!他却嗤笑着屈指一弹——
“铿!”
剑闲一百月悲鸣欲裂!虎口炸开的血珠烫得惊人。
好强!强的惊人!
这便是初代的力量?
但吾身后是姐姐!
剧痛中忽有咸涩潮声贯耳。
是幽蓝静海的记忆:沉戟三年间,西窗月跪坐岸畔的祈语随暗流涌来——
“今日向南宫用你破开魔笔...戟锋裂痕又深了,很疼吧?”
“晏师弟的祭日,山座战死之地又开花了...”
水波摇晃着她的泪滴,比盐更苦,比海更深。原来守护从来不是天物宿命,是沉浮血浪中甘愿紧握的锚!
剑气骤然流转。
剑闲一百月月纹漾起柔光,剑锋过处竟凝出虚影:晏朝歌折梅煮酒的竹亭,山座指点江山的烟霞,西窗月寒夜补戟的灯晕...万象生灭如朝露,唯侠心亘古长明!
“看见了吗?”我震开命萧疏指骨,任他掌心鲜血淋漓,“这招叫‘侠付萍踪五陵剑’!”
意象之终·无物境大成!
命萧疏踉跄三步,白发被剑风削断一绺。
他怔忡抚过颊边血痕,忽然仰天狂笑:“原来剑锋另一面...是活着的滋味!”笑声渐染悲怆,“可惜太迟了...”
迟?我横剑冷笑。
只要姐姐在,永远不迟!
当夜西窗月寒毒入心脉。
纪忘忧银针封穴时,窗外飘来龟忘年讨海菜的哼唱。
姐姐忽握住我颤抖的手:“阿弟...别怕...”她指尖冰得像静海底的礁石,“若天命真要择一...姐姐选你活。”
“闭嘴!”我吼得喉腥翻涌,“吾说过——不准任何人伤你,包括这贼老天!”
冲进放怀冷韵时,纪忘忧的蓍草正显出大凶卦象。
白羽扇指向北方:“万魔峰有解药...但元初天魔的魔能己苏醒。”
傲神州扛着天魔令踹门而入:“小子!俺欠西窗月人情,这条命陪你赌!”
老魔头酒葫芦抛来的弧度,与天手湖初遇时一般无二。
临行前我折回竹榻边。西窗月在昏沉中呓语:“小戟...回来...”
“叫阿弟。”我将鸣珂秀戟残片塞进她掌心——那是化形时暗藏的戟骨。
姐姐,这次换阿弟护你到底。
纵使沉沦魔渊,此心付萍踪不悔!
万魔峰的罡风如剐骨刀。
元初天魔的魔能锁链洞穿西窗月琵琶骨时,她呕出的血砸在焦土上,烫得我神魂俱裂。
十魔将的杀阵如毒蟒绞缠,剑闲一百月劈开腥风血雨,却斩不断姐姐喉间破碎的呜咽:“阿弟...走...”
走?笑话!
三载静海囚灵,吾未曾走;
天物宿命如铡,吾未曾走;
此刻魔渊在前——
“行不言,以剑为说!”
长剑贯入地脉刹那,百里山岩应声崩裂!百道月纹自剑锋炸开,魔将骸骨在银芒中碎如齑粉!
血雾弥天中,元初天魔的利爪正捏向西窗月天灵。
没有半分犹疑。
合身扑挡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胸腔爆开的骨裂声——像当年鸣珂秀戟被魔笔震断的脆响。
纪忘忧的卦谶忽现脑海:“姐弟仅存其一...”。
好啊!那便应卦!
毕生功力尽凝掌心,狠狠拍向西窗月后心。
“傲神州——接住她!”
这一推用尽神魂之力。
姐姐染血的白衣掠过天魔指爪,如折翼鹤坠向老魔头张开的臂弯。
元初天魔的暴怒吼啸与傲神州“小子挺住!”的嘶喊交织成雷,而我放任躯体倒仰,坠向无底魔渊。
下坠时血肉寸寸剥离。剑闲一百月剧烈嗡鸣,月纹流银般褪回剑格——
是时候了,老伙计。
剑锋融作银浆,沿臂骨蔓延重塑。肩甲坍缩成戟刃,脊梁拉长为戟杆,足胫淬炼为戟鐏...剧痛中竟觉解脱。
真好...最后仍是戟身护主之态。
元初天魔的魔爪追噬而至!
“道不名,以侠为喻!”
新生的鸣珂秀戟凌空倒旋,戟尖月牙悍然劈断魔爪!反震之力加速下坠,深渊罡风撕扯着最后的灵识。
姐姐...你总说静海囚我三年是亏欠...
可若无那三万六千次潮涨潮落听你泣诉...
何来今日剑说侠喻?
“回头也,与子沉浮——”
魔渊吞没残响的刹那,我望见西窗月挣脱傲神州臂膀扑向崖边。她伸出的五指抓裂焦土,嘶声裂肺穿透九霄:
“阿弟——!!!”
真好...这次终于换你目送我沉沦。
莫哭啊姐姐。
侠骨化铁,仍照山河。
当鹭君抚过鸣珂秀戟的月牙刃口时,银辉映亮她袖上泪痕:“龟仙人,你说小戟化人那三年...可曾后悔?”
龟忘年啃着海菜嘟囔:“那小子闻到鱼腥就摔碗,却肯为你姐重归深海——你说呢?”
月光淌过戟锋,百道月纹如水波荡漾。远处山道传来少年侠客的朗笑,新铸的剑锋劈开晨雾,清越铮鸣穿云裂石。
白发剑者驻足崖边,腰间酒葫芦忽坠入浪涛。
“玛德臭小子...”傲神州抹了把脸,“连酒钱都要俺赔!”
纪忘忧的白羽扇停在山座坟前。卦盘上“天物相克”的谶言碎成粉末,唯余一道新月银光嵌在“生生不息”卦象中央。
西窗月将鸣珂秀戟浸入幽蓝静海。
咸涩波涛温柔包裹戟身,像拥抱远归的游子。
“这次姐姐陪你听潮...”
海风卷起她的呢喃飘向远方,恰是当年刻在少年骨血中的誓愿——
白眼三不遇,虚名寄六如。
侠骨今犹在,长照一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