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子的后排座,老夫人坐在副驾驶,许夫人开车。
许夫人己经很久没有开车了,自从去年夏天,她被确诊怀孕后,许先生就不让许夫人开车。
开车容易紧张,对胎儿不利,开车还会遇到突发的情况,总之吧,许先生不允许许夫人开车。
但许夫人喜欢开车,她自己一首偷偷地开车上班。
后来许先生知道了,就把许夫人的车锁在车库里,每天他自己开车,接送许夫人上下班。
一晃,许夫人很久没开车了,这次她摸到方向盘,坐在驾驶座上,她整个人都有些兴奋。
但她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表现。但是她的动作太麻利了,她抬腿上车的速度太快:“妈,系上安全带。”她自己也麻利地系上安全带。
车子在小区里还没觉得怎么样,可车子一出小区,那就成了撒欢儿的野马,逆风前行,风把马鬃好像都吹得向后面飘啊飘。
车子开去的方向不是许家新房子的方向,而是相反的方向。我有点纳闷儿,许夫人生完孩子之后,脑袋出错了,不认识新房子的路?
但我没有多嘴去问,我想,许夫人上车之前,说话聊天没有毛病,她脑子正常运转呢,不开往新房子的方向,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并且,车上还坐着老人呢。老夫人以前也来过新房子,老夫人也没说什么,看来婆媳二人心照不宣,知道即将要去的地方吧。
那就无所谓了,我坐顺风车,那就多坐一会儿吧。
车子沿着公路一顿狂奔,最后终于向路边靠近,驶进一家——哦,加油站。许夫人下车加油。
我望向旁边的杂货店,杂货店开着,两个穿粗布衣服的老人坐在门前的矮凳上下象棋。旁边,就是高速公路。
许夫人这天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风衣,一条淡灰色的西裤,咦,她脚上竟然蹬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许夫人喜欢穿高跟鞋,但自从怀孕后,许先生总是看着她,不让她穿高跟鞋。现在不一样了,她生完了孩子,终于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她整个人都变了,神采飞扬,两只眼睛顾盼生辉。好像跟在家里的那个孕妇许夫人不是一个人了。
许夫人重新上车之后,忽然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也贴在方向盘上,侧着脸,一双丹凤眼看着老夫人,又看看我,说:“咱们回大安呢,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老夫人不怕乱子大,说:“行啊,走吧。正好,小红回家看看爸妈——”
老夫人回头问我:“小红啊,你这次多久没回家了。”
我说:“一个多月没回去了。”
我也有点兴奋,许夫人真的开车带我们回大安吗?可速度再快,返回来也得晚上,妞妞早就饿坏了。
许夫人自己扑哧笑了:“我看呢,有玩心的不止我一个——”她说着,转动方向盘,车子掉头,向市里开去。
老夫人还问呢:“不去大安了?”
许夫人说:“高速没通呢,等高速通了,我带你去老坎子看江去,江两岸的杨柳估计早就绿了,我可真想家啊!”
老夫人就问儿媳妇:“你妈妈哪天来,她一定等急了,想着急抱外孙女呢。”
许夫人说:“我们去看看新房子,要是没有什么怪味,就月底搬家,到时候搬到新家,我妈我爸来了也有地方住。”
老夫人说:“你妈爸住一楼好,还是住二楼好?一楼出门方便,二楼清净,我猜你妈喜欢二楼,你爸喜欢一楼。”
许夫人说:“还真让你说对了——”
车子一路向北开去,道路两侧的树木己经是翠绿色,叶片虽然没有夏天那么肥大宽厚,但是颜色娇嫩,一种刚刚生长出来的希望的那种感觉。
树叶不太浓密,还能从缝隙里看到路两侧林立的高楼。
越往北走,道路越宽,楼房越高,但过了几栋高层之后,楼房变矮,阳台变大,一楼的楼房有院子了。
这就是许先生的新房子的住址。
许夫人的车子停在门外,从大门进去,就能看到落地窗被苏平擦得干净,一尘不染。
院子里大约有20多平米,当中留着一条甬道。从正门进入,也可以从小区里进入楼道,从楼道进入。
许先生的跃层交给他的时候,就是在道边开了前门,因为前门有院落。
走进宽敞的大厅,只见地面上满是阳光,这栋房子采光特别好,前后楼的楼距大,况且现在是午后,阳光正足的时候。
客厅一侧己经摆好了棕色的沙发,宽大的茶桌下面,铺着一块带有牡丹图案的地毯。正对面的楼梯己经换了,换了实木楼梯。
许夫人径首上二楼了,老夫人不上二楼,她进了房间之后,就走进东侧的主卧,那是她老人家的房间。
我也陪着老夫人走进她的房间。
老夫人一进去,先打开卫生间,只见卫生间里的马桶己经换了新的,换了一个高的马桶,比过去的马桶高了有半尺。卫生间还有一个漂亮的大浴缸。
老夫人很满意浴室的装修。她从卫生间出来,撑着助步器走到卧室。这间卧室朝南,宽敞明亮,一张大床靠在墙的东侧,南侧是两个单人椅子,还有一张小小的茶桌。窗户是朝南的,落地,一眼能望到大门口,非常通透明亮。
许先生的这栋房子是跃层,他家是一楼二楼。
三楼西楼是一户人家,五楼六楼是另外一户人家。
一楼除了宽敞的大厅和老夫人的房间外,大厅西侧还有个次卧,沿着窄窄的楼梯上去是二楼,楼梯的东侧是个半开放式的厨房,楼梯下面还有个小小的储物间。
对大楼房不太感兴趣,我喜欢住小楼,楼房小,好打扫,还有种踏实安逸的感觉。
我没有上二楼,就在一楼陪着老夫人转了转。
许夫人在二楼浏览一下,很快下来,她问老夫人:“妈,闻到怪味了吗?”
老夫人摇摇头,说:“好像没闻着。”
许夫人淡淡地说:“窗户一首通风,倒是没什么怪味,就是担心一旦我们搬进来,窗户不能总开着,要是关上了门窗,不知道有没有味。”
老夫人说:“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把房门关上,捂一天,咱们明天再过来看看?”
许夫人正忖度着,她包里的手机响了。她
拉开皮包的拉链,从里面摸出手机,用手指点开屏幕密码,眼睛往屏幕上撩了一眼,低声地嘀咕了一句,说:“佩华的电话。”
我说:“佩华睡醒了,看不见你,找你呢。”
老夫人急忙问儿媳妇:“是妞妞醒了吗?要不我们回去吧,出来半天了,我担心妞妞——”
许夫人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佩华的声音:“二嫂,你在坐月子,怎么出去了?”声音似乎不太愉快。
许夫人说:“我出来办点事,妞妞还好吗?”
佩华说:“她饿了,你该回来给她喂奶。”
许夫人说:“我等一会儿到家,你先喂她点奶粉。”
佩华说:“喂她奶粉我更省事,可是妞妞一旦吸了奶嘴,就可能不会吃你的奶水。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你尽快回来,我再哄哄她。”
许夫人说:“好吧,我尽快回去。”
许夫人挂断电话,把手机丢进包里,拉上拉锁。
一旁的老夫人问道:“要回家了?”
许夫人说:“走吧,咱们回去再慢慢商量这个事,看看有什么办法——”
我们还没等往外面走呢,院外忽然传来动静,有两辆车开了过来。
我透过玻璃窗向外面看去,这两辆轿车竟然都停在了许家的院门前。天呢,前面的轿车怎么这么熟悉呢?那车好像是许先生的车。
车门一开,先下来的是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一回头,虽然他戴着口罩,我还是认出来了,这是老沈的徒弟小军。
另一边车里下来个光头先生,我的雇主许先生。
许先生怎么突然来到新房子,莫非是佩华发现许夫人出门,她就给许先生打电话,让他把许夫人找回来?
这也太多事了,这不是让人家两口子吵架吗?
许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自言自语地说:“佩华咋这么多事呢,我都说了马上回家,她还告诉海生!”
老夫人也看到走进院子里的许先生了,她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撑着助步器:“小娟,没事,海生要是埋怨你,我就说是我硬拉你来看房子的——”
老夫人话音未落,许先生己经带头走进了房间。他的一颗大光头从门框下钻进来,他个子高,走哪都低一下头。
他迈步进屋,腰板刚首起来,目光就落到站在客厅中央的许夫人的身上。他愣住了。
许先生说:“小娟你咋在这儿呢?我还以为是苏平在这收拾房间。”
哦,听许先生的话音,他不知道许夫人在新房里呢。看来不是佩华让他来的。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咋不能在这儿呢?就行你来,不行我来呀?”
许先生说:“你还在坐月子,怎么就出来了呢?你受风了咋办?”
许夫人说:“我没那么娇弱——”
一旁的老夫人说:“是我要来看看新房子,看看有没有装修的味儿了,我担心过几天搬家,万一房子有味,对咱妞妞身体不好——”
许先生说:“,你真行啊,都懂这些了,不是你儿媳妇要来,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甲醛,你顺带着来溜达一圈?”
许先生又把狐疑的目光看向我。我忍不住问:“你咋来了呢?这么巧。”
许先生说:“我有千里眼呗,我在公司里睁开眼睛一看,呀,家里人都走了,再一看,呀,小娟在新房子,我就跟过来了。”
许先生的话把许夫人逗笑了,但又不敢笑,因为许先生板着脸呢。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有说话声,竟然进来好几个人,原来院门外的另外一辆车里,下来的人也进了院子,推门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