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冻之后,我开始剋鱼。
以前苏平在,都是苏平帮我剋鱼。这回苏平不在许家,我只能自己剋鱼了。
我用刀子刮掉鱼鳞,剔除鱼鳃。
鱼肚里的下水,我只把绿莹莹的鱼胆摘掉,剩下的再装回到鱼肚里,煎好鱼,许夫人吃鱼身,鱼头和鱼下水就归许先生吃。
我点开灶火,正要煎鱼,客厅里忽然传来许夫人的一声惊叫。这声音透着一丝惊慌和疼痛。
我急忙关闭了火,往客厅走。
只见许夫人站在客厅中央,两手托着肚子,脸上呈现痛苦的模样。
许先生有些惊慌失措地站在许夫人面前,想搀扶许夫人,又有些不知所措,他扎撒着两只手,着急地问许夫人:“娟儿,咋样?要生了?”
二姐也着急地过来问许夫人:“娟,不行就别硬挺,我打120,叫救护车。”
老夫人也撑着助步器,颤巍巍地走到许夫人面前:“娟儿,去医院吧。”
许夫人缓了口气,看向老夫人:“妈,没事,我心里有数,刚开始阵痛,晚上能生都是快的。”
许先生一听许夫人这话,着急了,拿出手机就要拨打120,被许夫人制止。
许夫人抓着许先生的手腕:“你扶我一把,到餐厅去,我还没吃鱼呢,这孩子馋鱼了,不吃这根鱼她不会降生的。”
许夫人看到我:“红姐,鱼煎了吗?”
我从来没见到眼看要生孩子的女人脸上是这么从容淡定。
我有些结巴地说:“马上,马上煎好。”
二姐也着急了,连忙收拾餐桌,往餐桌上捡碗筷。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也来到餐厅,大家围坐在餐桌旁。
许先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许夫人坐在椅子上,他的两只小眼睛不安地打量许夫人的脸色,试探着问:“真行啊?不用现在叫救护车?”
许夫人向许先生投去嗔怪的一瞥:“阵痛刚开始,现在是三个小时疼一次,没事,等一个小时疼一次,再去医院也不迟。”
许先生放心不下:“娟儿,早点去医院吧,要不然我心里没底。”
许夫人镇定地说:“老话说了,孩子不能惊动太早,惊动太早,一半会儿生不下来,你消停坐下吃饭吧,吃完饭你帮我收拾去医院的东西,傍晚时候去医院都来得及。”
许先生还是有些忐忑,他把求助的眼神看向老妈。
老夫人说:“坐下吃吧,吃完饭再准备东西,吃饱啊,这一天有你忙的。”
众人都不做声了,只有二姐,在给每个人盛饭。
我把煎好的鱼递给二姐,二姐把鱼盘放到许夫人的面前:“吃吧,我看着你吃。”
许夫人笑了:“二姐你也吃啊。”
二姐说:“我可没你这两下子,我有点心慌。等会你叫救护车,我跟你去医院,虽说我笨点,但打个小支使还是没问题的。”
许夫人说:“谢谢你二姐,有海生陪着我就行了,你在家陪着咱妈,我也放心。”
二姐说:“让小红在家陪着妈吧,我去医院陪你。”
饭后,我收拾完厨房,许夫人己经回自己房间休息,老夫人和二姐也回到老夫人房间,在说着什么。
好像是大姐打来电话,询问兄弟媳妇是不是要生了。
我回到健身房,打算休息一会儿,这一早晨忙碌的,有点紧张。
我刚坐到单人床上,手机响了一下。是苏平发来的信息,她说:“忙不忙?”
我回复:“还好,刚收拾完厨房。你呢?干啥呢?”
苏平回复我:“给老妈按摩呢。”
我诧异地问:“你还会按摩?”
苏平说:“德子教我的,按摩脚部,能改善睡眠。”
又是德子。我说:“德子一家还好吧?”
苏平说:“不好,赵大爷昨天去了医院——”
我一惊,问:“又是脑梗?”
苏平说:“可不是吗,着急上火,好像还跟德子吵了一架,就病了。”
我问:“现在咋样了?”
苏平说:“在医院治疗呢,这两天跟德子说话,他也没时间回复我,我也不好催问。”
我问苏平:“你妈咋样?”
苏平没说话,不一会儿,发来视频电话。
我接起电话,屏幕里出现苏平,旁边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女人,女人头发花白,但脸上的笑容很明朗。
苏平笑着对我说:“这是我妈,精神吧?病好多了,现在基本就是一个好人儿了。”
苏平的妈妈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好呀,我听我们家小平总念叨你,说你帮了她不少的忙,我谢谢你。”
苏平的妈妈嗓音很清亮,一听就是身体健康的人,性格还挺开朗。
我说:“大婶,你身体挺好的?你出院之后我想去看看你,还没等看你呢,就被封在雇主家里了。
“小平跟你那么说是她谦虚,她其实帮了我不少的忙,她干活可有两下子,剋鱼可快了,我都在向她学习呢。”
苏妈妈一听我夸奖苏平,笑得很开心:“小平人是笨点,但干活没说的,我的孩子我不是自夸,她干活不会偷奸耍滑——”
苏平抢过手机,对她妈妈说:“妈,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我跟红姐说两句话。”
苏平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里,一边走一边说:“小娟生没生呢?”
我说:“快了,己经阵痛了。”
苏平说:“那我就不跟你聊了,你快去帮帮她吧。”
我说:“二姐在,二姐还要护送小娟去医院呢。”
苏平说:“还是你去吧,二姐干活没我透露呢,她也不是干活的人呢,不会给别人打小支使,你去陪护小娟,小娟支使你要痛快点。”
苏平也看明白问题了。我答应了苏平。
放下电话,我听听外屋的动静,二姐和老夫人在房间里忙乎什么,许夫人的房间里,好像许夫人的妈妈赵老师来电话了,在电话里嘱咐许夫人要注意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有点紧张了。
我走出健身房,来到许夫人的房门口,只见门敞开着,许夫人半跪在床头,脸色有些憔悴。
许先生则把婴儿用品铺满了一床,他在一样样地叠起那些用品,要往旁边一个敞开的背包里塞。
许夫人看到了,嗔怪地说:“你放的不对,你要先装到袋子里,再放到背包里。”
许先生有些手忙脚乱,把一沓尿不湿弄得洒在床上,还有两片掉到地上。
许先生弯腰捡起尿不湿,要把捡起来的尿不湿和床上的尿不湿混到一起,却被许夫人制止了。
“掉在地上的别要了,地上太脏了,啥细菌都有。”
许先生说:“没埋汰,能用。”
许夫人没说话,脸上是不高兴的。她看见我站在门口,就对许先生说:“海生,你去楼下仓库给我取点东西,有个婴儿爽身粉,在楼下仓库里。”
许先生答应一声,还想收拾床上的尿不湿,许夫人说:“你放到哪儿,让红姐收拾。”
许先生这才走出房间,去楼下了。
许夫人对我说:“红姐,把刚才海生从地上捡起的两片尿不湿扔到垃圾桶,别让我妈看见。”
我从床上拿走许先生捡起来的尿不湿,扔到厨房的垃圾桶。
再次回到许夫人的房间,许夫人依然是半跪在床头。脸上是极力忍着痛苦的表情。
我把床上的尿不湿打成捆,先放到袋里,再放到背包里。
背包里己经有一些物品了,卫生纸,卫生巾,一些小盒子,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物件。
我看许夫人半跪着,好像有些吃力,就说:“娟儿,你那个姿势,不累吗?”
许夫人摇头苦笑:“这个姿势肚子的疼痛能缓解一些。”
我问:“现在,阵痛多长时间一次?”
许夫人说:“两小时吧。”
然后,许夫人看着我说:“红姐,你陪我去医院吧,别让二姐去了。二姐心好,可一旦有什么事,我怕她不能安慰海生,还要海生安慰她——”
我一愣,急忙问:“娟儿,还能出啥事?”
许夫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关上房门。我心里一沉,走过去把房门轻轻地带上。
许夫人说:“生孩子遇到的情况有好有坏,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千万别慌,要稳住,别让海生慌——”
许夫人说着,忽然“嘶了——”一声,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我担心地看着许夫人:“娟儿,你还能撑住吗?”
许夫人说:“没事,晚上能生下来是快的——”
她看了一下时间:“真没事儿,别着急,一样一样来。说到哪了?”
我忐忑地说:“要是有事,我让海生别慌——”
许夫人轻声地说:“对,说到这了,然后你给我妈打电话,别跟她说真话,就说母子平安。”
我又忐忑,又紧张,比我自己当年生孩子都紧张。
许夫人说:“给我婆婆也打电话,说没事。然后你再给雪莹打个电话,也说没事。让她们放心——”
许夫人的肚子似乎又疼了,我跟着许夫人疼。
我说:“小娟,走吧,去医院吧,我也紧张了。”
这时候,门响了,许先生回来了。
他手里捧着一帮东西,走进房间,要放到床上。
许夫人急忙说:“别放床上,脏,放到地上。”
许先生依言放到地上,我看着那些东西,有尿不湿,有卫生纸,还有什么东西,就是没有爽身粉。
许先生手里还举着一个东西,竟然是一根树枝,树杈上己经长满了一片片指甲大的嫩绿的叶子。
他举着树枝,向许夫人傻笑,说:“娟儿,树枝长叶了,我插在瓶子里。”
这个许先生,这种时候还玩树枝。
以为许夫人会呵斥许先生两句,没想到许夫人淡淡地笑了,说:“瓶子里放半下水就好。”
许先生去厨房找水,我跟进厨房,想叮嘱许先生去楼下仓库取婴儿爽身粉。
却看到许先生往花瓶里灌水时,手一个劲地抖个不停。
那一瞬间,我理解了许先生的不安和焦虑。
我从许先生手里接过花瓶和树枝:“再去楼下一趟,拿爽身粉。”
许先生没有去楼下,他感激地瞥了我一眼,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有点紧张,这都生第二个了,我咋还紧张呢。”
他从兜里一摸,摸出一盒爽身粉,递给我。
我把爽身粉和插着树枝的花瓶拿到许夫人的房间,许夫人此时己经跪在地板上,脸色苍白。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房间门口,看着许夫人说:“别撑了小娟,叫救护车吧,惊动孩子就惊动吧,要不然看你那样,我担心你呀——”
老夫人回身叫许先生:“海生,叫救护车,妈也跟着你们去医院,人多陪着小娟,小娟生孩子就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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