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地从老沈家退了出去。回到家,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后来看了两页书,才稀里糊涂地睡着。
下午,许家。
老夫人己经把肉从冰柜里拿出来,放到灶台上自然解冻。
晚上家宴,老夫人要我做10菜,寓意十全十美的意思。
许家做菜都是普通的东北家常菜,烤个花生米,煮个咸鸭蛋,就是两个菜,再做一个凉拌菜,买块豆腐,切点葱花放点大酱把豆腐蒸一下,就是西个菜。
前两天二姐拿来的烤肠,就是第五个菜。
老夫人让我做醋溜豆芽,油梭子炒土豆丝,这就7个菜。
再炒一个芹菜腰果,煎个鱼,炖个鸡,十全十美。
许家做菜不求精致,只求老滋味,有老妈做菜的味道。
许家人周末来到老夫人这里吃饭,就想吃妈妈做出的饭菜的味道,想吃精致的,他们就去饭店里享受,回到家里,就是家常菜。
以前,都是老夫人亲自下厨,为儿女们准备家宴。自从她的腿摔伤之后,她开始雇佣外甥女翠花帮她做饭,后来翠花离开,我就来到许家做保姆。
我的厨艺不精,但是我什么都敢放到锅里做菜,尤其是一旁有老夫人指点我用料和炒菜的火候,那我就更是有恃无恐,放开胆子做菜。
傍晚,我在厨房准备家宴,老夫人照例在一旁指点我做菜。不过,老夫人做菜用料的时间我都掌握得差不多。
她现在来厨房,多半是跟我聊天。
今天不知怎么,老夫人跟我谈到了老沈。“红啊,小沈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己经把老沈拉黑,他就是来电话,我也接不到。
但我又一想,我只是拉黑了老沈的微信,并没有拉黑老沈的电话。他要是想联系我,会给我打电话的。
但他没有打过电话。
我说:“没有。”
老夫人又问:“那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我摇摇头:“我昨天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前天也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不接。”
老夫人说:“他不接电话,你就再打过去。”
啊?我再给老沈打电话?我也太贱了吧?
我说:“大娘,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他都不接,我还要给他打电话?”
老夫人说:“红啊,你把小沈的鹦鹉给放走,这事你做得过分了。”
我激动起来:“大娘,老沈对我说话不算数,他答应我跟他说的话不告诉大哥,可他转脸就告诉大哥。
“这不是一次两次了,都好几次了,我觉得他这个人太格鲁,跟他没法相处!”
老夫人说:“小沈告诉你大哥是他的不对,可你也不能把他鹦鹉放走啊,他己经做得不对,你做得就更不对。”
我说:“大娘,其实鹦鹉不是我放走的,我当时想跟老沈开个玩笑,让他着急一下,我打开窗子的时候,事先把鹦鹉关进他闺女的房间。
“谁承想窗子一开,进来穿堂风,风一呼打,就把那个门给呼打开了,鹦鹉就飞出来,就从窗口飞走了——”
老夫人说:“哦,是这么回事啊,那你更得给小沈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我说:“大娘,解释啥呀,他都让小军把门锁的密码给换了,再说,我解释他也不相信,当时我俩视频呢,他看见鹦鹉从镜头里飞出窗外。
“咋解释他也不能信。就算这件事解释清楚,可我俩之间的矛盾也解不开。”
老夫人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话要一句一句地说,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慢慢解释,总能解释开的。”
我说:“大娘,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就我跟他说话,他总跟大哥学舌这件事,我就无法接受。”
老夫人说:“这点是小沈的不对。”
我抱怨地说:“你说我和他处对象,我还在心里算计好,哪句话能跟他说,哪句话不能说,这对象处得多累呀。
“正跟他聊得热乎呢,我还得时刻提防着,哪句话说漏嘴了,他转身就得告诉大哥,大哥第二天就会训斥海生,海生回来就不给我好脸子。
“你说我还能在你家做保姆吗?这比做间谍都累呀!”
老夫人想了想,抿嘴笑了。
外面有人敲门,我去客厅开门,是二姐和二姐夫来了,二姐手里又提来两个熟菜,让我少做两个菜。
二姐和二姐夫来了之后,我和老夫人就没再谈老沈的事情。
饭菜准备得差不多,许先生和许夫人也下班回来。
许先生跟二姐夫大祥开着玩笑,后来,他来到厨房,拿起启瓶器开启红酒,把红酒倒进醒酒器,在一旁醒着。
他看到旁边叠放的那块乳白色的印花桌布,就拿起桌布抖开,要往餐桌上铺。
许夫人看到许先生动了她喜欢的桌布,想说什么,但最后她没说,任由许先生把桌布铺在餐桌上。
这块桌布,许夫人平时不舍得铺,原本她是打算雪莹来了,再用这块桌布的,但雪莹不来了,许先生要铺桌布,许夫人也就没说什么。
许先生给大许先生打电话,说车子马上就要进城,大约半小时就能到楼下,老夫人吩咐我炒菜。
我一边炒菜,一边想着老沈会不会跟大哥大嫂一起上楼吃饭。也许会吧?
就算他不上来,老夫人也会邀请他上来吃饭,他在医院里陪护大哥好几天。
忽然,听到二姐尖利的声音在我耳边喊:“锅里的油着火了!着火了!”
我定睛往锅里一看,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什么时候,锅里清亮亮的橄榄油,变成了一团大火苗呢?
这火苗还越烧越旺,越烧越往上窜去,我一时蒙圈了,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许夫人忽然转身,伸手打开下面的橱柜,关闭了灶子。
许先生也一步跨过来,抄起灶台上的一只盆,咣当一声扣在大勺上,火苗灭了。
吓得我连忙后退两步,手里端着的一盘豆芽“吧唧”滑落在地上,盘子摔碎,豆芽撒了一地。
我忽然想哭。我彻底惹祸了。
许夫人什么也没说,一把拽过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一旁,她吩咐二姐:“把地上的豆芽收走!”
二姐也吓坏了,她扎着两只手:“我用啥收啊?”
许夫人说:“用手!”
许夫人一边说,一边用脚把一旁的垃圾桶踢到二姐跟前。
许先生伸手要揭开大勺上扣的盆子,许夫人却说:“别用手!”
许先生不高兴地瞪着许夫人:“你刚才不说用手吗?”
许夫人说:“我让二姐用手收走地上的豆芽,大勺上扣的盆你用手去拿,非把你手烫出大泡不可。”
随即,许夫人又指挥许先生,让他把大勺连着上面的盆子,一起端到北阳台里。
她又让许先生打开北阳台的窗子,因为厨房餐厅里都是烧着的油散发的呛人的烟味。
许夫人又让二姐夫搀扶着老夫人回客厅,别在餐厅里,等收拾好餐厅,再重新布置餐桌。
许夫人镇定自若地料理完一切,才走到我身边,轻声说:“坐下歇一会,让海生收拾吧。”
我以为一向严厉的许夫人会训斥我一顿,没想到许夫人却没说什么。
许先生帮着二姐清理走地上的豆芽,他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惊魂未定地坐在餐桌前,端起许夫人递给我的杯子,咕咚咕咚,一气都喝掉了,只觉得嗓子里热辣辣地,有些干涩。
过了片刻,我才意识到,许夫人端给我的不是水,是许先生倒在醒酒器里的红酒。
正这时候,许先生的电话响了。
许先生从兜里摸出电话,飞快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抬头对许夫人说:“是大哥的电话,估计到楼下了。”
此时,许先生己经恢复了冷静,他说:“红姐,豆芽别炒了,把其他的菜炒了吧,用另一个大勺,咱家不还有大勺吗?半小时后开饭,来得及吧?”
我有些麻木地点点头。
许先生一边向餐厅外走,一边接起电话:“大哥,你们到楼下了?”
却听大哥浑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他说:“海生,我今天不能去看妈,我们被隔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