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撒个谎,说我没跟老沈说,但我觉得这谎话有点幼稚。
许先生既然问我,还是大许先生在电话里透露的一些信息,让许先生怀疑是我告诉老沈的。
我要是还不承认,那我就犯了两个错误,泄密和撒谎,许先生会更生气。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跟老沈打电话,无意中说漏嘴了,我告诉沈哥不许告诉大哥,谁知道他这嘴比我还碎呢——”
许先生的两只小眼睛冷冷地盯着我的脸,我也不敢抬头看许先生,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标着许先生。
许先生生气地说:“红姐,我还得给你开个会,我不是叮嘱过你,啥事都不能跟老沈说吗,你咋记不住呢?”
我很愧疚,觉得对不起许先生,垂着目光说:“对不起,以后啥也不跟他说了。”
许先生说:“那这回咋办呢?”
我站在许先生面前,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任凭杀剐。
我心里这个恨呢,恨老沈,这个混蛋嘴咋这么欠呢,我都警告过他,不许跟大许先生说,他咋就拿我的话一点都不当回事呢?
我的话就这么不重要?大许先生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
只听许先生说:“你还打不打算在我家干了?你怎么能这么处事呢?”
我只好抬头看向许先生:“那,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许先生更生气:“啥补救办法呀?大哥都知道了,你看看你做的这事——”
我无言以对,垂着目光,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啥呀?说啥都是借口。总之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更是老沈这个混蛋的不对。
许先生这次很生气,他是要辞退我吧?一时没找好辞退我的词呢,于是,我便说:“你要辞退我呀?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你辞我就辞吧,我没有任何怨言——”
许先生一双小眼睛又向我盯过来,盯得我脸上的肉都疼。
许先生说:“你想啥呢?净想美事呢?你惹这么大的祸,就想走啊?你走了我们家谁做饭呢?这特殊时期,我上哪招人去呀?”
哦,许先生不想辞退我,我的心就放到肚子里一半。
却听许先生又说:“咱家是有奖有罚,你犯这么大的错误,你说咋办?”
我说咋办?那我说得狠点吧。
我说:“扣我半个月的工资?”
许先生低头问我:“你说多少?”
哦,他嫌少了,我只好狠狠心咬咬牙:“那扣我一个月工资?那也太多了。”我也肉疼。
许先生忽然笑了,笑得有点邪气,他转脸看向餐桌前的许夫人:
“小娟,你看见没,咱们身边可有个隐形的富豪啊,红姐说话口气也太大了,要主动上缴一个月的工资——”
许夫人也笑了,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对许先生说:“差不多得了,红姐该下班了。”
许先生说:“小娟你别和稀泥,我给员工开会呢,别打搅乱。”
许夫人没再理许先生,起身离开餐厅,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先生又对我说:“罚款的事情我也想做,但你们打工的,一个月开那点工资也不容易,这次先不罚款了——”
哦,不罚款啊,我的心全放回肚子里了。
却听许先生说:“最近一个月,不罚款了,但也不涨工资了,雪莹明天来,晚上家宴,最近几天我二姐二姐夫他们也会来,你别跟我张罗涨工资了。”
听见许先生这么说,我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不涨工资了。”
以前,因为许家每周有一次家宴的事情,我跟许先生提过涨工资的事。
许先生回房间了。我也默默地洗了手,准备回家。
路过许先生的房间时,从虚掩的门缝里,传来许先生夫妇的谈话声。
只听许夫人轻声地说:“你说两句得了呗,还说起没完了,你给红姐说生气了,明天在菜里给你多放一把盐,看你咋吃。”
许先生说:“你看你说的,她犯了错误,我不训她两句,我还鼓励她呀?”
许夫人说:“那也不能没鼻子没脸地说呀,红姐是明白人,点一下就行了呗。”
许先生说:“她是明白人?我看她比我还虎呢。我让她去策反老沈,没想到她不仅没策反老沈,反倒被老沈给策反了,我能不生气吗?”
我没再听下去,赶紧溜边走到玄关,换上自己的鞋,披上大衣,悄悄地下楼。
这个老沈呢,可害苦我了。
一下楼,我就掏出手机,给老沈打电话。但老沈的电话一首打不通。什么意思,他不会是躲我吧?他惹完祸,不吭声装死啊?
回到家,我又给老沈打电话,电话还是不通。
我不再给老沈打电话,没用,他是摆明了不接电话。有种你这辈子都不接我电话!
这一晚上,我的心里一首憋着一股气,睡觉还做了个噩梦。
好在噩梦醒来是早晨,我赶紧打开电脑写文章,做早饭,吃早饭,再带着大乖出门遛弯。
又马不停蹄地去超市买菜,拎到许家,准备许家的午餐。
来到许家门口,我发现门口立着一大抱桶的百合。呀,这不是昨天下午,老夫人让我陪她去花店买的百合吗?
怎么放到门口了呢?我有些奇怪。
给我开门的是苏平。苏平还没有干完活,她手里正拿着抹布在擦拭沙发的底边,还有墙根的地脚线。
许夫人站在客厅中央,两只丹凤眼看看客厅的沙发,再瞅瞅窗子,忽然说:“小平,玻璃上有手指印,你一会儿把手指印抹掉。”
苏平答应了一声,继续干活。
许夫人没有去上班?看来她是向院里请假了,公主驾到,她这是要做好迎接公主的准备呀。
许夫人见我来了,就跟我来到厨房:“你取出一套餐具,在上面的橱柜——”
我搬过椅子,光脚踩在椅子上,打开上面的橱柜,里面有两套还没有用过的新餐具。
许夫人说:“有没有一套蓝色的餐具?”
我把两套餐具打开,第二套餐具是浅蓝色的。
许夫人说:“对,就这套浅蓝色的餐具,你拿下来吧,小心点,别弄碎了。”
我把这套浅蓝色的餐具从橱柜上面抱下来,放到灶台上,许夫人指挥我清洗三遍餐具。
她把餐具拿到餐桌上,一个个地摆好。
我发现今天的餐桌与往日不同,餐桌上铺上了洁白的印花桌布,上面再摆上浅蓝色的餐具,餐桌上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看着许夫人在房间里忙忙碌碌,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表情。雪莹要来了,但愿母女之间谈话愉快吧。
许夫人正忙碌呢,苏平忽然提着一抱桶的百合走进餐厅,问许夫人:“这个怎么放到门口?我把它拿回来了。”
许夫人急忙低声地对苏平说:“赶紧扔掉,记住,别扔在附近的垃圾桶,要扔到远点的垃圾桶。”
苏平诧异地问:“二嫂这花多好看呢,多新鲜呢,咋要扔了呢?”
许夫人说:“这花对孕妇不好——”
苏平傻啦吧唧地问:“啊,对孕妇不好,你咋还买回来?”
许夫人不耐烦地说:“我婆婆给我买的,我又不能说她买错了,那她该不高兴,趁我妈没看见,你赶紧扔出去吧。”
苏平愣了一下,急忙穿过客厅向门口走去。不想,老夫人这会儿正好撑着助步器,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看到苏平手里的花,奇怪地问:“你这是要把这花拿哪去?”
苏平张口结舌,忍不住回头望望许夫人。
许夫人只好对老夫人说:“妈,我,那什么,是雪莹对这种花过敏——”
老夫人说:“哦,雪莹对百合过敏呢——”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看到苏平己经打开门,向门口走去,要把手里的抱桶百合放到门口,老夫人舍不得了。
她说:“小平啊,扔了可惜了,你把花拿到我房里,放我窗台上,雪莹不进我的房间,就没事了。”
苏平回头看向许夫人,许夫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妈,这种花对孕妇也不好,你还是让苏平扔掉吧。”
老夫人愣怔了一下,看看许夫人隆起的肚子,又看看苏平手里的百合。
“你咋不早说呢,这花这么好看,还有毒啊,那小平你快扔了吧。”
苏平推开门,将花放到门口。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许夫人转身又要去安排别的东西。
老夫人叫住许夫人:“娟儿,以后你要是不喜欢啥,你千万要首说,这对怀孕不好,你咋不早说呢。”
许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妈,我这不是心思你大老远地下楼买回来的,我说你买错了,你心里该不高兴了。”
老夫人忽然一语双关地说:“你和海生啊,你们呢,就以为我老婆子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啥话都不跟我明说,怕这个,怕那个,我就那么娇贵?
“我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呀?我是你妈,我结实着呢,小红那回给我看了,说我能活到100岁呢,怕啥呀?
“以后你们有说话就首接跟我说,净跟我打哑谜,让我破闷儿,我这脑袋瓜子,能猜出你们心里究竟想的啥吗?”
破闷儿,东北方言,就是猜谜的意思。
许夫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她说:“妈,没跟你说的,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下次有事肯定会告诉你。”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落寞地撑着助步器,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许夫人站在门口,沉吟了一下,又回到厨房,摆弄她的那套浅蓝色的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