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去遛狗。
等遛狗回来,看到手机里躺着老沈的一条未接来电。
我把电话打过去,但他一首未接。
我收拾房间,洗衣服,洗澡,写文章,等我睡觉时,己经夜里11点半。
手机很安静,没有老沈的来电。
第二天去许家,苏平又没有来许家上工。
我没有打电话催问苏平。
我催问她,她会不高兴的,甚至反感我的行为,把我的催问当成一种管束,或者是控制。
我特意提早了半小时,到许家之后,先擦拭窗台,再拖地,最后清理卫生间。洗衣服洗被单,我留到下午去做。
我把要做的工作分成几小份,每次做一份或者做两份,这样就不会累。
苏平不来干活,我再不打扫卫生,时间长了,许先生可能会另外雇一个家务保姆的。
我只能帮苏平到这里,二姐家的工作,我就没有能力了。
我正半跪在客厅擦拭地脚线上的灰尘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怎么干活的是你呀?”
是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我身后。
我怎么没听见她走路的动静呢?还是我刚才太集中精力干活了,忽略了身后的声音。
我说:“大娘,苏平家里有点事,我帮她干几天。”
老夫人说:“苏平家里啥事啊?需不需要帮忙?”
老夫人心善,菩萨心肠,见谁有难都想帮忙。
我很感动,但我不能说出苏平的真实原因,苏平要是自己想说,那就由她自己说吧。
我说:“大娘,等苏平再来干活,你自己问她。”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了,一边走,一边嘴里絮叨:“你们都瞒着我,我是个废人了,啥忙也帮不。”
我伸了下舌头,假装没听见。
不一会儿,老夫人又撑着助步器来了,客厅刚擦完,不是太干爽,我担心老夫人有个闪失,就想叮嘱老夫人坐在沙发上。
一回头,看到老人助步器的座椅上多了一个蒲草编的蒲团,她用手去拿蒲团,但她力气小,拿得颤颤巍巍地。
她把蒲团丢到地上,对我说:“红啊,你坐在这个上面干活,地板上太凉,咱们女人可不能凉着啊。”
老夫人的话让我一阵感动,让我想起我妈,我妈骂我是骂我,她也照样心疼我。
最近几年,我回家看望她时,偶尔会带着电脑,一早起来写作,老妈知道我写作时不能打扰我,她就静悄悄地走路。
一会儿她给我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一会儿给我送一杯水,一会儿从柜子里翻出姐姐给她买的羊绒披肩,给我披在身上。
我写作的时候六亲不认,就凶她说:“妈你别走来走去,我写作的时候你别来打扰我!
我妈脸上就笑笑,也不反驳,讪讪地走开了。那孤独的背影,是老年的我也会面临的吧。
我让老夫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边干活,边跟她聊天。
老夫人见我愿意跟她说话,她就高兴了。
她说:“海生中午回来,会到裁缝铺给我取来碎布头,那我的裁缝铺就开张了,你想要啥?我给你做。”
老夫人特别慷慨,她有啥,都舍得送人,不单单是对翠花这个外甥女好,对保姆也好。
我舍不得让她为我干活:“等过两天我闲下来,我跟你一起缝,你那碎布头能给我点吗?”
老夫人看见我愿意跟她做手工,更高兴了,慷慨地说:
“行啊,你要多少拿多少,布头用没了的话,让我老儿子再去别的裁缝铺淘腾去!”
老人就像个有了新玩具的小孩,慷慨地拿出来跟我一起玩。
我笑了:“大娘,你老儿子要是知道碎布头都到了我家里,还不得生气呀?”
老夫人说:“这你可冤枉他了,我老儿子别的不随我,就大方随我。不信你对他说,你也想要碎布头,他明天就能给你整来一兜。”
我急忙摇头,我不能跟雇主要东西,那成啥了。
中午,许先生回家,怀里果然抱着两个沉甸甸的纸箱子,他把两个纸箱子放到老夫人的房间。
“老妈,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裁缝铺的布头都给你取回来了。”
老夫人见我在旁边,就对许先生说:“老儿子,你明天再到别的裁缝铺看看,你红姐也要做手工,你再给我整回一些。”
许先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正有些尴尬,想说我不要了。
没想到许先生说:“啊,知道了,明天吧,明天给你们拿回来。”
我很不好意思,却看到老夫人在许先生背后冲我笑呢,她笑的意思是,她老儿子就是这么大方。
许夫人听说碎布拿回来了,就说:“我也喜欢做手工,等哪天放假了,我跟你们一起做。做手工让人心里安静,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人们之间总有相同的或者不同的东西。就像我跟苏平,我们都是比较傻的一类人,只是傻的花样翻新罢了。
老夫人在饭桌上又问起大儿子的事情:“你大哥走一天了吧?往回打电话了吗?事情办得咋样?”
许先生说:“妈,大哥刚才来电话了,正要跟公司的老总去吃饭呢,回来的机票都订好了,晚上就能到家。”
一旁的许夫人问:“这么说,大哥办得挺顺利?”
老夫人也侧着耳朵在听。
许先生说:“挺顺利,大哥飞机一到,杨总就颠颠地开车去机场接的大哥。
“这人呢,待遇真是不同啊,我去杨总那里,冷锅冷灶,我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大哥一去,立马全变了,都热情得跟火锅似的。
“大哥运气也好,他在飞机上呢,我从别的客户那里调的那批货,正好到了杨总的公司。
“你看,我们公司的老总亲自去道歉,调的货也到了,他们老总也就不摆谱了,还给大哥接风洗尘。”
许先生说完,叹口气:“我踮着脚尖都做不到的事,大哥不用踮脚就做到了。”
许夫人笑了:“不能这么说,你的用处最起码也是垫脚石啊,你不先去打头阵,大哥这次去,比你也好不到哪去。”
老夫人也说:“你就是给你大哥打先锋去,你趟出了路子,你大哥走起来就容易多了。”
许先生就喜欢别人夸他,尤其是家里人夸他。
他眉开眼笑,本来就很小的一对眼睛,因为笑得太嚣张,脸上都看不到眼睛了。
他说:“在女人堆里特别舒服,一点不用防备,将来小娟再生个小丫头,哎呀,我可妥了,周围都是女生,幸福死了。”
许夫人也笑了:“幸福可以,死就别的了,你要是走了,谁给咱闺女挣奶粉钱呢。”
大家说说笑笑的,午餐时光很愉快。
饭后,许先生到客厅沙发上躺着睡午觉,许夫人回到自己房间睡午觉,
老夫人则坐在她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墙上的钟,一本正经地给老儿子看着时间呢。
她的任务很重,要按时叫醒许先生去上班。
我正收拾厨房呢,手机响了,是苏平给我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我只听苏平怯生生的声音说:“喂,是红姐吗?”
我说:“我是你姐,怎么了?有事了?”
苏平说:“也没啥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听见苏平的声音,就心疼她。
但再多说也无益了,我只好问:“你在医院住得惯吗?吃得好吗?晚上能睡个囫囵觉吗?”
苏平一听我问这个,她声音愉快起来:“吃得好,医院楼下有食堂,随便吃,德子给我一张卡,随便花——”
苏平的话把我逗乐了,我担心说话声音大,影响许家人午睡,就把餐厅的门关上了。
我问:“德子的卡里多少钱呢?1后面几个零啊?”
苏平笑着说:“不知道,我没查过。”
这个苏平啊!
我说:“赵大爷的病咋样了?”
苏平说:“好多了,不过,还得住几天院,红姐,许家的活儿——”
我说:“你放心吧,老许家的活儿我再帮你干几天——对了,跟你二哥请了几天假?”
苏平说:“许先生人真好,说半个月之内,不会另外找人。”
这像许先生的作风,此人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当然,他也干鸡零狗碎的坏事。
苏平随即声音一暗,说:“可是,二姐给我打电话了,发我一个红包——”
苏平的声音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苏平说:“二姐说,她另外找人干活,她家不用我了。”
哎,二姐因为苏平不能及时上工,辞退了苏平。
我本想埋怨苏平几句,说她当初就应该听我的劝告,那二姐就不会辞退她。
可事己至此,埋怨苏平只能让她更难受。
我只好说:“没事儿,再找活儿吧。你那么能干,肯定会找到活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二姐家不用你去干活了,你就踏实地在医院陪护病人吧。”
苏平连连向我道谢。她还说:“红姐,你说的道理我以前在书上也学过,可遇到事就忘了。”
我笑了,说:“这太正常了,我遇到事儿的时候,我也忘这些道理。旁观者清。看别人的事情都能看明白,轮到自己身上就够呛。”
苏平有她的人生轨迹,我不能总掺和。
因为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自己的运气,还要自己趟。
我硬把苏平的轨道扳开,很可能扳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