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是个无话不欢的人,她见到谁,都能呱唧呱唧聊半天。
此时她的眼角瞥到我,就笑着说:“哎呀,你们家保姆现在脾气也大了,我让她沏个茶水,她都不管我。”
我知道二姐有嘴无心,说完她自己就忘了,甚至一会儿她还跑到厨房,跟我搂脖抱腰,说小秘密。
一旁,许先生却说:“二姐,我们家的保姆是伺候咱妈的,不是给你用的。”
二姐嘻嘻地笑了:“我也是客人呢,你们家保姆不招待客人?”
许先生说:“这就跟自己的老爷们一样,大祥就对你好,要是出去对别的女人好,你能愿意吗?”
二姐不高兴了,因为许先生揭了二姐的伤疤。
二姐说:“保姆和大祥能一样吗?”
许先生说:“当然不一样了,要是一样,你就把大祥踹了,找个保姆过日子不就完了,多省事啊。”
二姐被许先生一句话哄高兴,又是秧歌又是戏,很愉快地吃完了这顿午餐。
饭后,大家去客厅说了会儿话,就各回各的房间,休息去了。
我正在收拾厨房,许先生进来了,他挠着后脑勺,走到我身后站住了。
许先生要是用他的熊掌挠着后脑勺,那就说明他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太方便说,但他又必须得说。
我就等待着,看许先生要说什么,不会是训斥我没给二姐端水沏茶吧?
少顷,许先生开口了:“红姐,你今天不太高兴啊?”
我没想到许先生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说:“没不高兴。”
许先生说:“我听我妈说了,你跟老沈闹掰了?”
老夫人更八卦,把我跟她说的那点事,不出几个小时,告诉俩人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许先生的话。
许先生这次没有说老沈的不好。
他说:“老沈这个人吧,有时候贼气人,我和小军两人商量好几次,要收拾他,要不然那次也不会把他锁在冷库,差点闹出人命。”
我心里说,那次把老沈锁冷库里的时间短了,没起到教育老沈的作用。
许先生说:“不过吧,他工作上没说的,这点我大哥可得意他了,早就想把他派下去,做个小头头,说他是个人才。这一点,该咋是咋地的,我认同大哥说的,老沈做事是让人放心。
“可老沈这人吧,这一生就做一件事,就开车,啥也不干,还就给大哥开车,别人支使不动他。
“红姐,也就你吧,还坐过他的车,他的车大哥要是不发话,谁也别想坐、”
我心里话呀,跟老沈相处,我图他的车呀?
一百万的车,在我眼里就是1的后面多几个零。哪天撞得稀碎,一分钱都不值!那不算固定资产。
我出来打工赚钱,不是因为我穷得到了要饭的地步,是因为我“更喜欢赚钱”的感觉。
急眼了,哪天姑奶奶不干保姆,也买个房车,旅行去,边走边玩边生活。
许先生又跟我说了老沈的一堆好处,我耳朵都快听恶心了,就差把耳屎都呕出来。
许先生才终于说到老沈的缺点:“男人能没点缺点吗?你看我,吃喝抽赌都占了,就那啥没占,说明啥?说明我活得像个爷们。
“老沈也一样,他要是特别有女人缘,他这些年还能闲着,早被人吐口唾沫占上了。”
许先生这说的都是啥呀?还用他自己做例子。
可拉倒吧,不用他自己做例子还好点,用他自己做例子,我对老沈更没想法。
我也不说话,加快手里的动作,干完活好尽快离开许家,让许先生自己对墙壁说去。
他己经说嗨了,开始讲述起他年轻时候,腰里“别着”扁担乱晃的事。
那些事他还腆脸说,我就纳闷儿了,许夫人年轻时候得瞎了一只半的眼睛,才能看上许先生。
许先生终于说完,满足地离开了厨房。
他刚走,又回来了,我心里这个烦呢,还有完没完呢?
一回头,看见进来的是走路轻悄的许夫人,许夫人一脸温柔的笑意,这是也要跟我开说的节奏啊!
我忍不住气笑了:“小娟,你也要劝说我,跟老沈继续处下去?”
许夫人笑着说:“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能和老沈处到一起呢?”
我没明白许夫人的意思。
许夫人说:“老沈这个人严肃,你呢,活泼。老沈不爱说话,你呢,喜欢开玩笑,老沈为人讲究规矩,你吧,更随性一些。
“你们两人咋能相处这么久呢?我以为,你很快就不搭理老沈了。”
我说:“那你和海生呢,海生毛病多,你特别自律。海生做事总围着底线转圈,你呢,是不会靠近底线的人,你们俩咋能做夫妻呢?”
许夫人抿嘴笑了,她洗了草莓,递给我一个。
她吃完一颗草莓,说:“男人和女人吧,就是太阳和草莓,太阳太晒,会把秧苗晒蔫了。要是没太阳呢,草莓也不能生长。
“我和海生就是互相吸引互相排斥,否则也不能到现在还吵吵闹闹的。”
许夫人没多说什么,但她的话让我开始反思。
我反思我谈恋爱这件事,我找错了人。
我想谈恋爱,我想要对方在乎我的感觉,但老沈给不了我这些。
老沈需要的是个叠床铺被子的女人,平常不给她打电话,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这个女人。
这样的女人我也做不到。
我们俩想要的,都是对方给不了的。
下午,儿子把他店铺里的小冰箱给我送来。
我家里的冰柜坏了半年多了,一开始想修修,但修理铺的老板对我说,你把冰柜运到修理铺的费用,再加上修理费,比你买个新的冰柜都贵。
我就问收家电的,人家说,不要冰柜,要冰箱,问我冰箱有吗?我还出去买个冰箱卖给你?
后来,我问收破烂的,人家说,你给20块钱,我给你搬下来,扔了。
东北人说话可气人了,把我气笑了。
一个废物,还要我花20块钱扔掉?我绝对不能干。
儿子走后,我就睡了个午觉,养精蓄锐,等睡足了觉,我就开始全力以赴地对付这个橘黄色的冰柜。
这个小黄实在太沉了,累得我浑身都是汗,总算把小黄从我家里请走了。
我把小黄扔到垃圾桶旁边,等我遛狗回来,小黄己经不见了。
遛狗路上遇到邻居马老师,她说看见有两个邻居把我的小黄给推走了。
挺有意思,小黄去了新的家庭,发挥新的作用了,这也是物尽其用。
我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傍晚,去许家上班的路上,我又开始琢磨我和老沈的关系。
我连沉重的冰柜都能自己搬到楼下去,我还需要男人吗?
如果我给老沈打电话,让他帮我扔冰柜,老沈会和我儿子说一样的:“花20块钱,找人扔掉。”
我要是想花20块钱,我还用找你们吗?
现在家里男人能干的活,我基本自己都能做,不能做的,也花钱雇人做。
我的生活真的不需要男人,我只需要一个跟我谈恋爱的男人。
可老沈不是这个人呢!
晚上,正要吃饭,大嫂来了。
我就做了两个菜,我要重新起锅再忙乎。
不料,大嫂走进餐厅,见我要炒菜,她按住我的肩膀,说:“红啊,你吃你的,我晚上不吃饭。”
大嫂把手里的一兜水果放到灶台上,对许先生说:“你大哥不是出差了吗?让我过来看看妈,妈病好点了吧?”
看到大嫂,我又想起杨丽萍了,听说杨姐一日三餐不沾米饭,偶尔吃米饭,也是论粒吃,不是论碗吃。
自律的女人有时候挺可怕呀。
一件事做到极致,要是不做到可怕的程度,也很难成功。
看着大嫂亭亭玉立的身材,不看大嫂的脸,觉得大嫂就是18岁的小姑娘啊。
其实,有些18岁小姑娘的身材,还没有大嫂保持得好呢。
老夫人见大嫂来了,寒暄了一会儿,就问:“小婷啊,海龙到底啥病啊,他吃的啥药?”
大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妈,你问我嘎哈,问你大儿子呗。”
老夫人从餐桌下面拽出椅子,让大嫂坐下。
大嫂既然不吃晚饭,我就挑了两样水果,洗好,切成丁,端到大嫂面前。
大嫂却一块都没吃,她说:“我刷过牙了,晚上就不再吃。”
大嫂可真是自律啊!
老夫人说:“小婷,海龙现在啥知心话也不跟我说,都跟你说,他不告诉我,我只能问你。”
饭桌上,许先生也盯着大嫂,等着大嫂的回答。
许夫人也看着大嫂,等待大嫂揭秘。
没想到,大嫂说:“海龙昨晚不是对你们说了吗?他说的是啥就是啥呗,你们别问我了,你们就听他的吧。”
老夫人不满意大嫂的话。
许先生也不满意,追问大嫂:“大嫂,我觉得大哥是瞎说,他肯定是不让你告诉我们,你才不敢说的。”
大嫂笑笑,也不反驳。
许夫人一首没说话。
大嫂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老夫人也回房间追剧去了。
许夫人拿过大嫂没动的那盘水果,一边吃,一边对许先生说:“我觉得大嫂今晚来得有点奇怪。”
许先生愁眉苦脸地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大哥到底得了啥病呢?不让大嫂告诉咱们,那病肯定不轻。”
许夫人说:“大嫂这么一来,虽然她没说大哥是啥病,可加重了大哥患病的悬念,她深知小叔子的秉性,一定会去查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
许先生一抬头,看到我在灶台前忙碌,就忽然冲我招手,说:“红姐,别干了,来,吃点水果。”
许先生叫我吃水果,基本没啥好事,不是求我办事,就是支使我干更多的活儿。
果然,许先生等我落座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红姐,我昨天让你套老沈的话,你套出来了吗?”
我刚想说我失败了,有辱使命,但我忽然想起早晨的事。
我听到老沈在卫生间打的电话,那是大嫂来的电话。
我说:“我从他那听到一点,好像是大嫂给他打电话,说给大哥熬了几副汤药,让沈哥用保温箱装着,按时提醒大哥喝药。”
许先生说:“还是红姐厉害啊,我们问老沈,他滴水不漏,这个家伙跟大哥穿一条腿裤子,没想到让你打听到。”
许先生对许夫人说:“等大哥一回来,我就跟他谈,务必到医院检查一下,不能耽误病情。”
我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许先生跟大哥说话的时候,保不准会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