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呢?能把发给杨总的货退回来吗?公司再给他们发新货。”
许先生长叹一声,说:“事情哪那么简单,杨总他们要告我们欺诈,要公司赔偿呢,我给人家发新货,可公司里的货刚刚发给别家。
“我晚上出差,就是去这家公司,跟老总谈谈,把这笔货先发给杨总他们——”
许夫人不再问了,快速地找了几件衣服,放到皮箱里,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箱,把几瓶药一股脑地放到这个巴掌大的小药箱里,都放到皮箱里。
她拉上皮箱,对许先生说:“记得吃药,胃疼的药,肚子疼的药,还有感冒发烧的药,现在这种时候一般人都不出差了——”
许先生说:“我记住了,不出差经济发展就得停滞不前,那还了得?”
许先生提起皮箱,又撂下皮箱,他抬头,看到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餐厅门口。
他就走到老夫人跟前,说:“妈,我出个差,过两天就回来。”
老夫人说:“两天就能回来啊?”
许先生说:“两天——”
许先生拍拍老夫人的肩膀。
老夫人伸出两只手,抱了儿子一下。
许先生则用力抱了老夫人一下,强笑着说:
“老妈你好像又瘦了,我走这两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许先生回头又叮嘱我:“红姐,我不在家,小娟和我妈,辛苦你了。”
我说:“你放心吧,早去早回。”
许先生提着皮箱下楼了。
许夫人站在门口,惆怅了好久。老夫人也有些惆怅。
我在厨房收拾卫生的时候,手机里忽然进来一条信息,我没有查看,以为是老沈来的信息,说他己经在楼下等我了。
我就加快了手里的活儿,把厨房收拾干净,就离开了许家。
来到楼下,却没有发现老沈。
想起刚才手机里的信息,就打开手机查看。手机里只有一条短信,但不是老沈发给我的,是许先生发来的短信。
许先生说:“如果翠花表姐来我家,记得,千万别让她进门,别让她打扰我妈!”
啊,我想起许先生说的,他要开除一鸣的事。一鸣要是被公司开除了,翠花表姐肯定要到许家给一鸣求情的。
翠花表姐要是真来许家,我能挡住她吗?
我可以保证不给翠花表姐开门,可老夫人要非得给翠花开门呢?我能拦住吗?
我犯难了。
把我的疑问发给许先生,许先生很快回复我:“你只要不给翠花开门就行。”
随即,许先生发来一千块钱。我正纳闷呢,不让翠花进门,他就给我一千块钱,有这好事?
可片刻之后,我又看到许先生发来一句话:“红姐,我不在家,每天的饭菜你多做点好吃的。”
妈呀,不是给我我的,是给我买菜的钱,做给他媳妇儿和老妈吃的。
走出小区,我也没有看到老沈的车。
他昨晚不是说,今晚来接我下班吗?可现在怎么还没出现?没忙完工作,还是他也出差了?
我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想给老沈发短信。
突然,我心里就窜出一股戾气,我为啥要这么懂事啊?我装啥呀?就不懂事一回。
我首接给老沈打去电话,他爱开车不开车,我就打电话了。
电话一通,我没好声地说:“你啥意思啊?你不是说来接我吗?逗我玩呢?我都在大街冻半拉点儿了,你的尾巴我也没看到!”
老沈却不生气,慢悠悠地说:“你不是刚从小许总家的小区出来吗?片刻时间就半拉点儿?你不识数啊?”
我没好气地说:“你咋知道我刚出小区呢?”
老沈说:“我在马路对面等你半拉点了,才看你出来。”
我往小区对面一看,那不是老沈的车吗?让我着急半天。
老沈把车开过来,我上了车,问他:“你咋跑马路对面去了?”
老沈笑而不语,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我想看看你着急不着急。”
我怼了老沈一杵子,太膈应人了!
老沈说:“听说公司里的事儿了吧?”
我假装不知道,说:“不知道啊,咋地了?”
老沈说:“你不知道就拉倒吧,没啥事。”
他可真能沉住气,我忍了半天,好奇心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就笑着说:“沈哥,我听说了一点,好像是一鸣惹祸了。”
老沈从来不跟我说公司里的事情,更不跟我说大许先生家的事情。
但这次,他倒是没有避讳,语气有些担忧。
“一鸣那小子,这次惹的祸可不轻呢,整不好会影响公司的声誉。”
我一惊,:“啊,这么大扯?给对方发去正品,不能补救吗?”
老沈说:“生意上的事,不是一减一等于零这么简单,很复杂。”
我说:“听海生说,对方要告你们公司呢,是真的吗?”
老沈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我说:“他们要是真告你们公司,公司该咋办呢?”
老沈说:“要是打官司,会影响公司声誉,公司的声誉要是不好,就首接影响销售市场——”
看来这事真大扯了。一鸣这个小犊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问:“一鸣会被公司开除吗?”
老沈说:“那是最轻的惩罚!”
我没太明白老沈的意思,老沈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
他开车送我回家,到了家门口,我要下车时,老沈忽然攥住我的手。
他两只眼睛在幽暗的车厢里注视着我:“这个周末,去我家吃饭呢?”
还去你家吃饭?外面有的是饭店。
我说:“在外面吃点省事,去你家你还得做菜做饭。”
老沈说:“现在环境不好,都让居家就餐呢,在我家吃饭安全。”
我看着老沈,憋着笑,问他:“真安全吗?”
老沈在我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地缩回他的手,把他的两只手都举到半空,说:“保证安全。”
我笑了,点点头,答应了老沈。该来的总要来的。
大餐等着我,我也别客气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超市买了排骨,买了鱼,买了虾,又买了几样蔬菜,打车去许家。
刚走到许家门口,却见老夫人穿着一身黑大衣,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正试探着要往楼下走呢。
老人这个模样吓了我一跳,我急忙拦住她:“大娘你要干啥去?”
老夫人说:“红啊,正好你来了,陪我去吧。”
我把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就陪着老夫人下楼。
以为老夫人要去楼下的花店买花,我就替老夫人拿着助步器下楼。
老夫人却向小区大门走去。走到一辆出租车前,她打开车门要上车。
我拦住老夫人:“大娘你要去哪?你不是去花店吗?”
老夫人说:“你上来,我告诉你。”
我有些焦急:“大娘,你去哪啊?你乱走,要是出点啥事,我担待不起!”
老夫人嫌我啰嗦了,撂下脸,对我说:“你不陪我去就拉倒,我自己去!”
我能让老夫人自己出门吗?只好接过老人手里的助步器,上了出租车。
老夫人对司机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司机师傅就开动了车子。
这件事有点突兀,我给许夫人发了短信,说老夫人要出门,我没拦住,只能跟着她。
许夫人没有回复我,开会呢还是手术呢?
出租车停在一栋楼区前,我要扫码付款,老夫人己经拿出零钱给了司机。
我先下车,把助步器交到老人手里,她撑着助步器,走得嗖嗖的。
我叮嘱她:“你慢点走,我都跟不上你了,走快容易绊跟头!”
老夫人也不听我的,撑着助步器,依旧走得很快。
这是一栋住宅区,前面有两栋二节楼,算是小型别墅吧。
在一栋二节楼前面,停着许多车辆,车辆都是暗色的,没有带颜色的车。
门口还有几个男女在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女人哭得很伤心。
这些人都穿着黑衣服,胳膊上还戴着孝布。
老夫人径首向那个哭泣的女人走过去。
我的妈呀,老夫人是来参加葬礼的?这种场合,老人的情绪万一崩溃了,能受得了吗?
老夫人对那个哭泣的女人说:“孙蓉啊,你妈真走了?”
叫孙蓉的女人比我年龄大,60来岁吧。她一见老夫人,就抱着老夫人,哭嚎着说:“姨呀,我这命太苦了,连我妈最后一眼我都没看上——”
老夫人掉下眼泪:“你妈说走就走了?年前年后,也没多长时间没见到啊,咋就走了呢!”
我急忙拽开孙蓉,说:“大姐,我大娘86岁,别惹她哭了,老人哭坏身体啊!”
孙蓉还抱着老夫人嚎啕大哭。
旁边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把孙蓉拉开,说:“老妹,你咋这么不懂事呢?你告诉大娘嘎哈呀?把老人哭坏了呢?”
孙蓉这才止住悲声,看着我说:“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大娘的保姆,老人要是出点啥事,我在雇主那里交代不下去。”
男人就对老夫人说:“大娘,你今天先回去吧,这里里外外的,太闹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老夫人说:“我去看看我大姐,看她最后一眼。”
男人拦住老夫人:“我妈遗体己经送去殡仪馆,没停在家里,大娘,我送你回去!”
这个男人挺够意思,他说:“大娘你来了,就够意思,这就是给我妈送行了,你先回去,我忙乎完了,过两天去看你。”
男人叫过旁边一个小年轻的,让他开车送我和我们回去。
老夫人还想进屋,但被男人强硬地拦住了,把老夫人半推半抱地送到车上,咣当一声关上车门。
司机开车,很快就把我们送到许家楼下。
老夫人刚下出租车,就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