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起初不太敢跟二姐说,后来她自己也想明白了,只有自己一次次地去面对,一次次地去克服,才能成长,才能强大。
可苏平还是胆怯地问我:“红姐,那我今天跟二姐说,还是明天说。”
我抬手怼了苏平一下:“你呀,这有啥害怕的?今天就问吧,明天二姐不一定来了。赶早不赶晚,早一天把工作拿下来,你早一天挣钱,早一天买社保。”
苏平不好意思地抿嘴乐了。苏平长相普通,她的眼睛是她身上出彩的地方,她一旦笑了,眼神就特别美。
我用手指点着苏平的眼睛,说:“苏平,给你个建议,你跟二姐提工作时,一定要笑着跟她说话,你笑的时候,特好看,不会有人拒绝你的。”
苏平却立刻不笑了,绷着脸嘟着嘴,说:“红姐,你别逗我了。”
我说:“苏平你看看你的脸,生气的时候跟猪肚子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从兜里掏出我的小镜子,递到苏平的脸跟前。
“苏平你别动,就保持现在脸上的表情,你自己看看,你生气的时候难不难看?”
苏平看着小圆镜中她的那张气嘟嘟的脸,她从镜子上头看向我,还是气嘟嘟的。
我说:“你给姐笑一个,笑一个,看看镜子里的人有没有变化。”
苏平不笑,苏平对着镜子,绷着脸。
灶台上有几个茄子,我中午要做扒茄子,我就拎起一只茄子,对苏平说:“苏平,说茄子——”
苏平忍不住笑了。
我呀,真想用手机拍摄下苏平微笑的过程,那就像一朵花,在缓缓地绽放一片片的花瓣,在打开一片片的心扉,在真诚地等待,在真诚地开放。
我给苏平举着镜子:“苏平,你自己看到了吧,笑好看还是生气好看,你自己心里有数了吧?这件事你听姐的吧,你笑着去应聘,没人会拒绝你的。”
苏平点头了。
但她却笑着问我:“你兜里天天揣小镜子?你也太臭美了吧。”
我说:“咋地呀?50多岁的女人就不行揣小镜子臭美呀?”
我告诉苏平,揣小镜子不是因为我要涂口红补妆。
我一首是个素面朝天、放飞天性的女人,我揣小镜子是为了检查自己是不是在微笑。
笑给自己看,笑能让自己开心,那为啥不笑呢?
苏平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我。
其实苏平的额头也好看,光洁,但她一首用一排刘海遮挡着额头,不敢露出自己的美好。
她自卑,她胆怯,她受到过太多的侮辱与损害,她不敢再把自己放开了。
这个苏平啊,美好的东西,不是天上掉馅饼,“呱唧”一下掉在你的怀里,美好的东西,还需要你翘脚够一下,才能够到。
大姐二姐看新房子回来了,许先生没回来。
我抬头看看挂钟,快中午了,许先生这是去医院接许夫人下班了。
小妙帮大姐脱下大衣,放好皮包,一抬头,她看到苏平站在餐厅门口。
她诧异地问:“你怎么还没走呢?活儿还没干完呢?”
小妙有点瞧不上苏平,她嫌苏平干活慢,嘴笨,性子拧,不学习。
苏平呢,瞧不上小妙脸上总是讨好的笑,她嫌小妙在雇主面前谦卑,在保姆面前趾高气扬,她觉得小妙虚伪。
这两个人呢,如果放在一起干活,不一会儿就得打起来。
苏平嘟着脸,闷闷地回了小妙一句:“管不着!”
这个苏老闷呢!
苏平的话把我气笑了。
苏平向门口走了,她是打算换下拖鞋,穿上大衣,要回家了。
这个苏平啊,比我还冲动,比我还感情用事,她揣着蓄积一上午的信心,却被小妙一句话就给戳破。
她灰心丧气地就准备打道回府,不跟二姐提钟点工的事情。
我担心苏平这一走,就再也无法鼓足勇气跟二姐说工作了。
我只好抬高了声音对小妙说:“苏平等二姐呢!”
二姐耳朵尖,听见我的话了,正好她在门口脱大衣呢,苏平也正好走到玄关换鞋。
二姐就笑着问苏平:“老妹,你找我啥事?快说说!”
二姐没有一点架子,看不出她是有钱人。
二姐一天没心没肺的,总是乐呵呵地,跟谁都能逗哏说笑话。
苏平看到二姐笑着问她,她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二姐,我找你——”
她正说着话呢,二姐就把手里的大衣往苏平手里一塞:“找我啥事?”
苏平也就顺势将二姐的大衣挂在衣架上。
不知道为啥,我看见门口两人这一幕,我就觉得苏平的事儿,差不多能成。
苏平不太敢看着二姐的眼睛,她站在二姐面前,低垂着目光,脸上带点讨好的笑。
“二姐,我,我刚才听红姐说的,她说,你们家,想雇一个钟点工,打扫卫生,洗衣服,二姐,这个活儿,我能干——”
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苏平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
也幸亏二姐有耐心,听苏平说话,苏平总算完成了她的应聘。
二姐看看苏平,又看看站在厨房门口的我,笑着说:“我是想雇一个保姆,你真能干呢?”
苏平这次终于鼓起勇气,眼睛看着二姐的眼睛,一边用力地点头,一边说:“我能!我能!”
二姐说:“我给的工资可不高,我家活儿不多,没谁造祸屋子,家里楼上楼下经常就我一个人,也不咋埋汰——”
苏平连忙说:“二姐你给多少钱我都干,我每天下午没事,可以去干——”
二姐笑着说:“苏平,咱坐下说,到沙发上坐着说——”
苏平却扭捏:“二姐,就在这嘎达说吧——”
苏平不想坐到沙发前去说。
面对一屋子的人,她的心里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她宁愿在玄关和二姐说这件事。
二姐说:“老妹呀,我家不用天天去干活,你隔一天去干一下午就行,工资实在是拿不出手——”
苏平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但她还是极力地保持着这点笑容。
二姐可能也注意到了苏平脸上那点可怜巴巴的笑容,她忽然一拍苏平的手。
“你要是想干,你要是不嫌钱少,那你就帮二姐干吧。我没啥挑的——”
大姐坐在沙发上,她听见二姐的话了,苏平的声音有点小。
大姐一开始没注意听苏平说话,她问二姐:“梅子,你们家要雇钟点工啊?她能行吗?”
大姐说话,根本就没有考虑保姆的想法,要是我,听见大姐这么说我,我的心里也受不了,何况是苏平啊。
苏平紧紧地抿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的怯懦,她鼓足了勇气,抬头对大姐说:“我能干好——”
苏平后面的尾音,都己经带着一种哭腔了。
二姐却笑了,拍拍苏平的手:“二姐知道你能干活!二姐就用你了!谁都不用!就是二姐给的工资不高,1000钱,老妹你看行吗?”
苏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二姐,说:“真1000呢?高了吧?你不是说隔天去干一下午吗?”
二姐笑着推了苏平一下:“高啥高?别磕碜二姐了,你要是同意,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吧,我在这吃完午饭,下午我给你打电话,你下午去我家看看活儿,要是不干也没事。”
苏平连忙说:“二姐,我干,我干,那你下午给我打电话。”
二姐说:“苏平,你要不然别走了,在这吃一口,下午咱俩一起去我家。”
苏平连忙说:“我不在这儿吃饭,二姐我等你电话。”
苏平低头去换鞋,我看到她眼睫毛上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苏平走了之后,大姐对二姐说:“梅子,你缺心眼吧,雇钟点工你要苏平去?”
二姐走到沙发前坐下了,对小妙说:“老妹,整点零食,我这嘴一时不吃就难受。”
小妙转身向厨房走来了。
二姐回头看着大姐:“你以后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你那么说苏平,苏平能高兴吗?保姆也是人呢。你说小红一句试试,她有八句话怼你。”
大姐往厨房丢了一眼:“那都是妈给惯的,大城市哪有这样的保姆啊,跟雇主说话那么冲。”
二姐说:“你咋不说你呢,你说话也难听,刚才苏平都快被你说哭了。”
大姐说:“她多笨呢,怪我说呀,你雇人得雇个手脚麻利的,像我们小妙。”
二姐说:“谁能有你家的小妙好啊,聪明,伶俐,会来事儿,手一份嘴一份,就像那谁,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大丫头晴雯——”
我正捧着沏好茶水的茶壶往客厅走,听见二姐的话,不由得笑了。
大姐也笑了,对二姐说:“你还看过红楼梦呢?”
二姐说:“别埋汰我了,我是学习不咋地,但闲书也没少看,苏平吧,笨是笨点,但没别的毛病,就像林黛玉的紫鹃。”
大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看我也笑,她就笑着对二姐说:“那你说小红呢,像红楼梦里的谁?”
二姐说:“有点像平儿,挺懂事——”
这我可不愿意了。
我说:“二姐,平儿是贾琏的填房丫头,填房丫头那就是跟男主人那啥,还没有个名分,就是个大丫头。”
二姐笑了,看着我说:“妈呀,小红还不乐意了,那你像谁啊?”
我说:“像鸳鸯吧。”
后来我一想,鸳鸯的命也不咋地,她生前是贾母的大丫头,可贾母一死,贾母的大儿子贾赦,这个老混蛋就恬不知耻地非要娶鸳鸯做小妾。
鸳鸯抵死不从,她说别说做小妾呀,就是做正牌夫人我也不稀罕,后来她一根绳子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红楼梦里丫头小姐算起来,运气比较好的就数袭人了。但我不喜欢袭人,那就鸳鸯吧。
大姐和二姐都笑起来。
大姐还是有点埋怨二姐雇苏平干活,小妙这时候端着零食盒子摆到茶桌上,她对二姐说:“二姐,苏平在二哥家做钟点工,一个月才1000元,隔天去你家干一次活儿,你还给1000,给高了。”
这个小妙啊,落井下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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