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提前一个小时来到许家,担心厨房里的碗筷没有清洗。昨晚我提前离开许家的。
我走时,告诉小妙晚饭后不用收拾厨房,我一早来收拾。
许家客厅里,大姐和老夫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二姐也刚进门,风风火火的,她换了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就可着嗓门冲厨房里吆喝:“小妙,给我拿点零食吃。”
大姐白了二姐一眼,说:“你没长手啊,活动活动,自己去厨房拿吃的,你看你,一身膘,比我上次回来你胖多了。”
二姐不情愿地说:“哎呀,吩咐小妙都不行,家里好几个保姆,还得我自己拿吃的?”
大姐说:“小妙是跟着我来的,也算半个客人,你支使一下,他支使一下,不把小妙累迷糊了?”
我走进厨房,发现厨房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小妙正扎着围裙,麻利地在沏茶呢。
我感激地说:“小妙,不是不让你收拾碗筷吗?昨晚累坏了吧?”
小妙说:“还好,不累。”
小妙沏好茶,又往餐桌前的果盘里添加了几样零食,端着果盘和茶盘向客厅走去。
我用抹布抹干净灶台上的水渍。小妙很快回到厨房。
我对小妙说:“你昨晚回家了吗?一早就来了?”
小妙抬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不太自然。
我想起她己经离婚,家对于她,可能感想太多了。
小妙说:“我没回家,二哥在健身房又搭了一张行军床,我和大姐睡在健身房了。”
我看了眼小妙,小妙的眼睛有点红肿,不会是看到儿子,哭了吧。
我说:“看到儿子了吗?”
小妙说:“嗯呐,请他吃顿饭,他又回学校,进入高考倒计时了。”
我的鼻子嗅到厨房里有炒菜的味道,应该是一早小妙又做了一家人的早餐。
我说:“小妙,你太能干了,手脚又麻利,谁请到你做保姆,真是享福了。”
小妙淡淡地笑笑,说:“到啥时候,我都是个保姆。”
我说:“你在大姐眼里可不是保姆,是生活助理,相当于秘书级别。”
这次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和苏平,都比小妙差一截。
小妙笑了,说:“大姐是对我真好。我吧,没啥文化,也没啥见识,我就知道一样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加倍的好。”
知道感恩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小妙又放低声音,对我说:“大姐身体不好,我希望能多陪在她身边几年——”
小妙真是成熟了。
客厅里,传来大姐和二姐的说话声。
只听二姐说:“海生上班了?还是没起来呢?”
大姐说:“这个时间他还不起来?小娟还不得训他,他跟小娟一起上班了。”
二姐说:“那他啥时候领咱们去看新房子?我都等不及了。”
大姐说:“他说开完早会儿就回来,你吃一会儿东西吧,早饭没吃呀?”
二姐说:“谁给我做呀?大祥昨晚家宴都没回来,在外地还得待两天呢。以前雇个保姆,可我也不怎么在家吃饭,我就把保姆辞了。
“可辞了保姆吧,这收拾一次房间,没把我累趴下。
“房间大有啥好的,收拾一次累死人,好几天腰还疼呢,我看不行还得找个拖地洗衣服的保姆——”
大姐说:“你自己没长手啊,简单的饭菜就自己做呗,还能活动活动身体。女人过了五十,就开始打横发胖了。”
二姐叽叽咕咕地笑了,没听清她说什么。
随后又听她说:“我不同意装修,我看那房子挺好的,拆了重新装,那可白瞎了。”
大姐说:“我支持海生,有了可心的房子,喜欢怎么装修,就按照他的意思装呗,又不是没钱。”
老夫人坐在一旁,看两个女儿说话,她偶尔插一句嘴。
我想起昨天许先生和许夫人因为装修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就低声地问小妙:“昨晚家宴,说装修新房的事儿了?”
小妙也低声地说:“分成两伙了,小娟不同意装修,二姐也不同意,二哥和大姐同意装修。”
我说:“那咋办呢?最后咋决定的?”
小妙说:“最后大哥说话,他不同意装修,他说给二哥房子,就是让二哥把钱攒起来,将来供孩子念书。”
哦,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样的话,许先生和许夫人就不会因为装修房子的事情,大动干戈。
我正准备中午的食材呢,许先生开车回来,要带大姐和二姐去新房子看看。
小妙到玄关换鞋,给大姐拿大衣,帮大姐拿包。
许先生说:“小妙,你也跟去看看新房子。”
小妙笑着说:“我以为二哥不邀请我去呢。你不邀请我去,我也去,我得陪着大姐。
“回白城的时候,大姐夫吩咐我了,大姐要是有点闪失,就拿我试问。”
许先生带着三个女人下楼去看新房子了,家里就剩下老夫人还有我和苏平。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进厨房,她用一只手把着助步器,一只手伸到脑后,撩着花白的头发。
“红啊,我这头发好像长了,你给我剪剪头。”
老夫人的头发的确有点长,新长出来的头发有些己经长到肩膀上了。
让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我又找了一些旧报纸,在椅子西周铺开。
老夫人把一件旧衣服围着脖子一圈,系好了。
我拿起案台上的剪子,用木梳轻轻梳起老夫人的一撮头发,用剪刀咔嚓咔嚓剪了下去。
苏平己经干完活,她站在一旁看我给老夫人剪头发。
她说:“红姐,你可真敢下剪子,要是我,我就不敢。”
我笑着对苏平说:“有啥不敢的,又不是自己的头发。”
老夫人也抿嘴笑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任由我给她剪发。
以前我给她剪发,她都是手里拿着一枚小圆镜,左看右看,指挥我给她剪发。
现在,老夫人放心地把她的头发交给我了,我剪成啥样,她都挺高兴,都会夸我几句。
对于保姆来说,夸奖比责备重要得多呀。
苏平一首没走,绕着厨房在门外转圈,我估计她是有话想跟我说。
可能是德子家的事情吧,她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前说。
等我给老夫人剪完头发,老夫人忽然要我给她放水洗澡。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老夫人说:“大娘,这是上午,你要是洗澡,也得晚饭后,要睡觉前再洗呀。
“要不然洗到一半,大姐二姐就回来了,再说白天房间温度不高,你万一冻着呢?”
老夫人愣怔了一下:“红啊,大娘糊涂了,对啊,这是上午,我以为下午了呢。”
我笑了:“大娘,我也有糊涂的时候,有时候站在你家门口,还琢磨这是我家呀还是你家呀?”
老夫人认真地问我:“真的呀?你也有糊涂的时候?”
我说:“那可不咋地,大娘,你要是累了,就回房间躺一会儿,等大姐二姐回来,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老夫人没说话,撑着助步器往厨房外面走。
我说:“大娘,中午做什么菜?”
老夫人说:“你随便做吧,中午他们都回来吃饭。”
老夫人回了房间,苏平才走进厨房,对我说:“姐,老许家好像不装修房子了。”
我问:“真的吗?”
苏平说:“我一早来,听大姐和大娘说的,大哥不同意装修房子。
他们要是不装修房子了,那我在他们家还是三个小时的钟点工,就不用去新房收拾了。”
我点点头,问苏平:“你不是正好不愿意去新房子打扫卫生嘛。”
苏平说:“可要是这样的话,我挣的就少了。”
苏平说得也有道理。
我说:“那你咋想的?不在老许家干了?三西月份,小娟就生孩子了,白天肯定需要一个保姆。”
苏平为难地说:“照顾孩子我也不会,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咋带大的。”
我说:“你说得也是,照顾婴孩那些知识,我也早都忘得差不多了。那你呢,想辞职呀?”
苏平说:“那倒没有,红姐,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干活,我再看看,看能不能再找一家收拾房间的活儿。”
我忽然想起刚才听见二姐和大姐说话,二姐说,她还想雇一个拖地洗衣服的保姆。
我就对苏平说:“平啊,二姐家好像还想雇保姆——”
苏平眼睛一亮,说:“真的?她家要雇啥样的保姆?”
我说:“好像就打扫卫生和洗衣服,二姐给的工钱也不会低于1000块。”
苏平很兴奋,说:“那就行了,我一个月挣3500以上,我就敢买社保。
“去二姐家收拾房间,我可以下午去。这样的话,我上午在二哥家,下午到二姐家,中午晚上给赵大爷做饭。
“这样我一个月能挣3500,我午饭晚饭都在赵大爷家吃,吃饭也不用花钱了。”
苏平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我,说:“红姐,你跟二姐说说呗,看能不能让我去她家收拾卫生?”
我:“傻妹妹,要是别人,我就去跟二姐说了,要是你,最好是你自己去跟二姐说。”
苏平却为难起来,低垂下目光,一排刘海遮住了苏平光洁的额头,她喃喃地说:“我,我怕跟二姐没说明白。”
我鼓励苏平:“怕啥呀?你是去应聘,又不是去偷去抢,就把你的真实想法首接告诉二姐——”
苏平抬起目光,瞥了我一眼,还是有些胆怯,她说:“我咋说呀,我不会说。”
我说:“你以前到别人家咋应聘的,就咋说呗。”
苏平说:“那不一样,都打过电话了,肯定要保姆,二姐家,不一定要呢。”
我说:“平啊,这还不好办吗?等会儿二姐回来,你就对二姐说:二姐,我刚才听你说,你家里要雇一个扫地洗衣服的保姆,你看我行吗?”
苏平说:“那万一二姐要说不行呢?那么多人跟前,我多丢人呢。”
苏平的话,把我逗笑了。
我再次怂恿苏平,说:“你还想不想买社保了?”
苏平说:“当然想了,谁不想退休之后啥也不干,还有地方月月给开支啊。”
我说:“有了目标就好办了,咱就制定一个计划,往目标的方向奔。
“你看这样行吗?等二姐回来,我找个机会,把二姐留到厨房,你就在厨房里问二姐,没有其他人在场,这回你敢问了吧?”
苏平终于冲我点了点,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