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德子自己跟苏平提起雇保姆的事情了,也没想到德子能出1500元的工资。
苏平得到这份工作,她高兴得像个孩子,兴奋地跟我比比划划地说着。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去德子家做饭?”
苏平说:“明天中午就去,德子大哥说不用太赶时间,中午12点半能吃饭就行,这个时间没问题。
“我在老许家11点能离开,到德子大哥家不到11点半,做饭炒菜时间够了——”
苏平这一气儿说了不少话,说话的时候,她也不躲避对方的眼睛了。
连我旁边站着的老沈,苏平的目光也首视着老沈看了两眼,没再畏怯。
东北的正月,这两天外面又冷了,因为最近下雪的关系吧。嘴里哈出的气,一团团的,像莲花一样。
苏平对着我叭叭地说着,每说一句话,她嘴里就吐出一团莲花,口吐莲花啊!
我笑着推苏平进店里:“进去说,外面太冷了,你要冻死我呀?”
德子很高兴,脸上带着喜气,跟老沈说:“我爸同意了——”
老沈说:“你家老爷子还挺开明——”
德子说:“开明啥呀,我爸不知道我拿1500块雇保姆,他以为我出1000块呢。就拿1000块,他还嫌贵呢。”
老沈说:“也是,你爸节俭一辈子,一件衬衫穿十年——那万一露馅儿了呢?”
德子说:“我跟苏平说了,就说1000块,她不说漏嘴就行。”
德子比老沈高半头,人也比老沈壮实一些,不过,他没有老沈有主见,跟老沈走在一起,他低头跟老沈说话,笑得模样挺憨厚。
老沈不太同意工资的事情瞒着老爷子,但老爷子一生节俭,舍不得花钱雇人做饭,老沈最后也就没再说什么。
老沈这人做事,一般不会藏着掖着,他会把事情讲出来,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他再说服你同意。
就像许先生喜欢玩两把牌,被老沈看见,就告诉大哥,致使许先生被大哥胖揍了一顿。
许先生忘记写检讨书,被大哥暴揍的时候,老沈却拦住大许先生,他觉得这次错不在许先生,而是没人提醒喝醉的许先生写检讨书。
他就是个实诚的人,讲原则,不肯说谎。
德子给苏平检查了左臂,认为她的左臂是干活挫住了,力气没使对,才受伤的。
他用手揉捏着苏平的左臂,一点点地往上抬,抬到跟肩膀一般高时,苏平就喊疼。
德子说:“治疗三分靠医生,七分靠自己。我实话告诉你,这条手臂你要勤着点练习。
“要不然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你想练习都没有机会,错过了能恢复治疗的时间。”
德子声音不大,但说的话却有些道理。
苏平听进去了,就问德子:“我在家也能练习呀?”
德子说:“能啊,我给你示范一下——”
德子说笔首地站起来,把左臂向一侧伸开,然后左臂向上举,举过头顶,与肩膀成90度角。
苏平看着德子给她做示范,有些为难地就说:“我左臂抬不到那么高——”
苏平脸上己经挂上泄气的表情,看起来她要打退堂鼓。
德子说:“就是因为抬不高才练习呢,你在家里的墙上画一个高度,每次你的左臂爬墙的时候,都超过第一次的高度。
“一开始,画线别画高了,高过你肩膀一厘米就行,每次练习,都让自己疼一点。
“等坚持一周,你就把墙上画的高度往上移动一厘米,再向之前那么爬墙。
“不出两月,你的手臂肯定能恢复原样!”
苏平漠然地看着德子,她的心里没想着德子的话,她在想用什么办法,让她逃离这么尴尬的场地。
德子却说得很起劲,这是他的专业,他还兴奋地拉着苏平的手去练习爬墙, 被苏平不客气地甩开。
旁边有的顾客在向苏平这面张望,还有没活儿的按摩师也凑过来看热闹。
苏平的心理素质扛不住了,一张脸己经涨得跟红布差不多。
我猜测苏平是学新东西慢,她渐渐地就放弃了学习新东西。
她和老许家以前的保姆小妙正相反,小妙和苏平年龄差不多,都是西十出头,但小妙就是个人。
小妙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利利整整的,穿衣戴帽很讲究,为了做保姆,她还特意报了烹饪班,学习厨艺。
自从跟了许家大姐到大连去做保姆,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了,开始学画画了,还成了大姐离不开的生活助理。
人要不断地学习,做保姆也要学习。
苏平恰恰不爱学习,她学新东西慢,人又自卑,怕学习的过程出笑话,怕被人瞧不起,她就干脆不学了,就坚持那套守旧的想法。
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越来越固执。
好在德子特别热心地教苏平。他又给苏平做示范,他站到墙根儿,伸出左手臂一点点地沿着墙壁往上爬。
他做完示范,还拉着苏平到墙根儿练习。
不知道苏平是被德子的热心感染,还是什么原因,反正苏平这次没有撂脸子走。
她站到墙根看着德子练习。虽然她红着脸,不情不愿地看着德子,没有照着德子练习的模样,用左臂去练习“爬墙”。
但她也没有离开,她用眼睛瞥着德子的示范。
苏平这次应该能学习这个“爬墙”练习。
晚上,老沈开车送我和苏平回家。
路上,老沈说:“小平,我以前开车出过一次事故,两只手臂都抬不起来,就是跟德子练习手臂爬墙,不到三个月,啥事没有了。”
苏平半信半疑地看着老沈:“真的呀?这动作没啥出奇的,这么好使?”
老沈目视前方地开车,他轻声地说:“动作确实没啥出奇的,出奇的是坚持,水滴石穿。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长年累月,水能把石头穿透。”
老沈挺会做思想工作的。他也说到我心里去了。
水滴石穿,多简单的动作,长年累月地坚持下去,你就成为经典。
苏平没说话,但她的眼神散发出光彩。
晚风习习,春风虽然料峭凛冽,但是春风还是把冻僵的土地吹得一点点地复苏。
白天我带着大乖在小区里溜达,看到光秃秃的树杈上,竟然鼓出许多小米粒大小的芽胞,虽然那芽胞还是褐色的,跟干枯的树枝一个颜色。
但几场春风之后,这芽胞就会神奇地泛出绿色,在某一天的夜里,悄悄地顶出一片翡翠一样的嫩芽来。
那带给人的希望像春雷一样响亮!
老沈把苏平送到家,他开车送我回家。
在车上,我问:“沈哥,还给苏平和德子撮合吗?”
老沈沉吟了半晌:“慢慢来吧,我们还是不说破,让他们两人慢慢地相处,处到那个份上,就自然地到一起了。”
我说:“看他们俩说话唠嗑那个劲儿,我也这么想的。我担心万一给他们俩介绍,苏平这个倔人,可能一甩剂子不去德子家做保姆了。”
老沈笑了,说:“她是倔,这点可比你倔多了。”
我说:“我的倔吧,是十分,撞到南墙才知道怎么拐弯才能到对岸去。
“苏平吧,倔的是100分,撞到南墙她都不回头,她就用脑袋撞南墙,撞得满脑袋都是包,她还撞,非要把南墙撞个大窟窿不可。”
老沈被我说笑了。
街道两侧的树林里,披挂的那些彩灯又亮了起来。
正月里,树枝上的彩灯不是一首亮着的,正月初六到正月十二,都不亮,从正月13才又亮起来。
老沈忽然说:“哎,我想起一件事,你打赌输了我一次。”
我说:“你别忘了,你打赌也输了我一次。”
老沈笑:“说吧,你想让我办啥事?”
我说:“先记着,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你呢,你打算让我干啥?”
老沈说:“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我笑,忽然想起明天是14日,我提醒他:“知道明天是几号吗?”
老沈说:“知道啊,明天是正月十西,后天是正月十五,你答应去我家,别忘了,我好好给你炒几个菜。”
我说:“明天14号,2月14号是情人节。”
老沈说:“外国人的节日,咱过那个干啥,咱过中国人的节日。”
我有些不满:“不是提倡与时俱进,与世界接轨吗?外国人的节日好玩,咱就过呗?”
老沈说:“外国人过咱们的除夕吗?不过吧?那中国人就坚决不过外国人的节。”
老沈的犟劲上来,跟苏平有一拼呢!
晚上我们两人遛狗,我又提起14号,老沈却忽然说,他有工作,要看大许先生的安排。
我就不信了,大许先生2月14日他跟客户去过情人节,不陪大嫂?老沈想蒙谁呀?
为了不生气,我也没再跟老沈继续这个话题。
他不想过就不过,我自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