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先生的话,我第一反应是:老沈可太不是东西,我们俩的私密事,他怎么叨叨叨地跟大哥说了呢?
第二个反应是:老沈这点事还用别人出谋划策?他自己还想不明白?他也太没有主见了!
第三个反应是:老沈这人,让他哪来哪去,土豆搬家滚球子!
我站在门口换上皮鞋,面无表情地对坐在沙发上的许先生说:“好,我知道了。”
许先生还意犹未尽:“红姐,把老沈踹了之后,我保证,保证给你找个有钱的,人好的!”
我点点头,没说话,出门离开了许家。
这件事我不愿意许先生掺和太多。我处对象还是他处对象啊,瞎掺和啥呀?
我噌噌噌地下楼,满腹怨气,讨厌老沈,讨厌许先生,也讨厌自己。这么一件事我都没处理明白,再晾几天,满城皆知了。
我往家里快速地走。
我发现一旦生气,我就特别有力量,走路像风一样,说话像刀子一样。
如果现在谁敢惹我,我一巴掌掴上去,估计能把对方拍个西仰八叉,五体投地,六六大顺,八方求财,十面埋伏!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我忽然想起我还跟苏平聊了老沈这件事呢。
那么,老沈跟大许先生聊聊这件事,也无可厚非。
这么一冷静下来,我心里那团纠缠在一起的乱麻,啪啦一下打开了。
许先生说这话的目的就一个,他不让我和老沈相处,他的目的是让老沈不开心。
老沈要是不开心,许先生就比较开心了。
许先生和老沈的关系向来不和。有几个原因,我分析第一个原因是:
许先生跟保安在公司的仓库玩牌,被老沈告诉大许先生了,大许先生就揍了许先生一顿,许先生就把这笔账记在老沈头上。
许先生后来为了报复老沈,还把老沈关在冷库里,差点把老沈冻死。
大许先生又揍了许先生一顿,许先生就把这笔账也记在老沈头上。
我分析许先生说老沈坏话,还有第二个原因:
许先生不希望我和老沈处朋友,他担心我把他家的秘密都告诉老沈。
老沈跟大许先生无话不谈,那许先生家里的事情就都被大许先生知道了,许先生就可能随时会被他大哥收拾!
所以,自打我和老沈交往,许先生就没少说老沈的坏话。
也就是说,许先生说的话,别太当真。
就算当真了,老沈也没做错什么,我就别吹毛求疵了。
我想明白了,心情愉悦起来,看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春,我心里也高兴起来。
回到家,我这天没睡午觉,把家里需要清洗的衣物扔进洗衣机,洗了一遍。
我又开始擦抹厨房的壁砖,清洗抽油烟机,干了一下午,快到上班时间,我才停下手里的活儿。
临上班前,我又拿出瑜伽垫,铺在客厅。
我实行断舍离之后,客厅里只有一个书架和一个写作台、一把椅子,其他的东西都送到楼下。
客厅就显得宽敞起来。
我盘腿坐在客厅,缓慢地呼吸,悠长地呼吸,感觉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又遥远。
我像鸟一样展翅飞翔在碧蓝的天空,像鱼一样自由自在遨游在碧波荡漾的海洋——
风,在轻轻地吹,花,在静静地开放,谁在吹着辽阔的口哨,赶着羊群一样的云层来去自如?
世间万物如同浮云,缓缓地在大幕上开启,又渐渐地消失在夕阳西下的幕后……
傍晚,我来到许家,苏平正在许家擦玻璃。
哎呀,我忘记苏平要来擦玻璃的事情了。擦玻璃的活儿最好是两个人一起干,里外的玻璃都能照顾到。
我放下包,换好拖鞋,要帮苏平擦玻璃。
苏平笑着说:“你忙你的活儿吧,这点活儿我自己一会儿就干完了。”
苏平擦玻璃是强项,她手里有各种擦玻璃的工具,有的工具能伸出去老远,有的还带拐弯的。
站在屋里,她拿着工具就能擦到外面远处的玻璃。这让我很佩服。
苏平笑着说:“红姐,我没干保姆之前,跟一些姐妹专门收拾房间,有的户主买完楼之后,就会雇我们去打扫,我还会刮大白呢。”
苏平笑起来,杏核眼水灵灵的。真的像二姐说的那样,苏平身上最动人的就是她的一双杏核眼。
如果她绷着脸不笑,这双杏核眼就像两尾被冰封的鱼,一动不动。
但如果苏平笑了,苏平杏核眼里的那两尾鱼就是活的,在她那琥珀色的瞳仁里游来游去,让她的一张脸平添了很多湖光山色。
让平庸的女人,忽然就焕发了不一样的神采。
苏平擦完玻璃,老夫人准好300块钱,递给苏平,但苏平说啥也不要。
她说:“大娘,我来做钟点工的,不能要你两份工资啊。”
苏平这人特别憨厚,她其实是很需要钱的,一个女人又要还房贷,又要供孩子念书,跟十年前的我差不多。
可经济窘迫的苏平却不贪财。
老夫人说:“平啊,我有钱,我又不花钱,你干这么多活儿,要是不收我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每年过年我找专业的工人来擦玻璃,都得花300块。”
可苏平无论如何都不要,一张脸都急红了。
我把老夫人哄进她的房间,关上门说:“大娘,你看这样行吗?快过年了,你把这300块包成红包,过年的时候给苏平不就行了吗?”
老夫人笑了,连连点头。
我后来又一琢磨,不对,我今天会给苏平记三个工作日的。
我说:“大娘,你包红包的时候不用包300块,包200块就行。”
老夫人冲我挥挥手,撵我滚蛋:“我知道包多少钱了。”
下午,许先生夫妇都在家。
许先生在厨房忙碌着,许夫人则在卧室里睡觉。听到我们在客厅说话了,她打开门,小声地说:“红姐,你来一下。”
我进了许夫人的房间。
许夫人睡得披头散发,她歪在床上,一件浅色的家居服裹着隆起的孕肚,她的肚子己经快像皮球了。
我问许夫人:“小娟,晚上你想吃点啥,我去做。”
许夫人慵懒地撩了撩头发:“海生在厨房忙乎呢,让他忙去,我跟你唠唠嗑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最近我也没干啥坏事啊,许夫人要跟我聊啥呀?她莫非也要给我开个会?
许夫人说:“中午海生在客厅跟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你可别听海生瞎胡说。”
哦,是这事啊。
我说:“我明白。”
许夫人又说:“老沈大哥这个人吧,挺好,要不然我妈也不会张罗把你介绍给他。老沈是我们家的恩人……”
我点点头,这些事后来老夫人都跟我说过。
许夫人说:“咱们女人处对象,就得找个知根知底的,性格好的,没有不良习气的,人家老沈大哥就是这样的人。
“谁像海生这样啊,横踢马槽的,说打就捞!也就我吧,捡破烂的,跟他了。要换别人早打散了。”
我忍不住笑。
许夫人也笑:“当然,海生也有优点——”
我说:“他优点挺多的。”
许夫人说:“老沈大哥吧,就是人太老实了,我妈是看你老实,才给老沈介绍的你,要是偷奸耍滑的那种女人,我妈不可能给老沈介绍。
“老沈工资高,大哥隔两年就给他涨工资,你看他好像就是司机,可他的待遇不低。
“再说他有劳保,有房子,这都是处对象的硬件条件,他都有了,就是不能长期在家。
“他跟我大哥天南海北地出差,这点是有点闹心。不过,我真是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一般人老沈还看不上呢——”
我说:“我明白你说的这些——”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往上挑了挑,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旁观者清吧。当然了,两人交往还得看你们自己怎么相处。
“相处好了,就结婚,要是不放心,再多处一段时间。
“咱俩结婚都属于二婚,慢慢来,别着急,多了解了解沈哥,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发现沈哥的好,到时候你就离不开他了。”
许夫人的话把我逗笑了。
许夫人这个女人吧,有缺点,但优点更多。
她担心我因为许先生的话,而不跟老沈处了,那我有可能错过一段好姻缘,老沈也可能错过一段好姻缘。
还有,她婆婆的心愿就落空了。所以,热心的许夫人就特意跟我聊了半天,开解我,让我多了解了解老沈。
我很感激许夫人,觉得她说的话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