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走出小区,往街道上拐时,路边一辆车子冲我鸣笛,老沈在车里呢。
我上了车,老沈问我:“我看到小许总上去半天了,你咋才下来呢?”
我说:“听他讲故事了,他说小蒙古的合同明天能签。”
老沈听说这事,很高兴:“这回可以准备过年,许总也就放心了。”
老沈想到的是大许先生。
老沈要带我去按摩,我不去,我嫌按摩太疼了,也嫌那帮人开玩笑。
他们荤素不忌,什么玩笑都开,我有点招架不住。
老沈说:“那就再休息一天,明天可一定要去,理疗不接着做,效果就不明显。”
我敷衍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老沈开车送我回家,路上,又遇到一片挂着小红灯的树木。
老沈忽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轻声地说:“你回你父母家过年吗?”
我有点心惊,老沈终于谈到这个问题。
我要说回父母家过年,老沈万一跟我回去呢?
我就说:“不回去了,过年火车上人多,不安全,怕传染,我在家过年。”
老沈倒没有什么失望,他说:“那除夕我来接你,到我家过年。”
老沈的口气很笃定,不是跟我商量的口气,是把他的决定通知我。
我有点牙疼,嘶了一声:“除夕啊,我儿子白天给我打电话,说除夕来我这里吃饭。”
我怕老沈不信,就说:“我儿子今年夏天结的婚,头一年过年,都在婆家过。”
老沈没说话,车子很快驶进我家居住的小区。
我家居住的小区是平民区,我买的楼房属于商品楼,挨着我们楼的左右都是回迁楼,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不宽。
一楼没有车库,附近也没有车库,小区里的居民把车辆就停在楼前。
最近几年,私家车跟蚂蚁一样遍布楼区前后,我遛狗,狗都没有地方玩。
在我们小区来回过车,比司机考票的路线都难,小区里不时地冒出一两个行人,或者窜出一两条狗来,司机就得赶紧刹车。
老沈把车子往我家门前开时,路上忽然穿过一只猫,老沈一个急刹车,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脏话——
我意外地不是老沈会说脏话,东北男人说话都带啷当,不说脏话的反倒显得奇葩。
但老沈这句话脏话说得有点意思——
他之前从来没说过脏话,脏话不是他的口头禅。
一个人如果突然飙脏话,要么是很兴奋,要么就是很生气。
老沈被我拒绝,他不可能很兴奋。他飙出脏话说明他很生气。
车子开到我家门口,他说:“你还用我陪你遛狗吗?”
我说:“不早了,你回去早点歇着吧。”
老沈把车门关上,还没等我上楼呢,他发动车子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暗夜里的车子,我在想,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两人刚刚相识时,总是客客气气的,相敬如宾。
可一旦两人熟悉了,亲近了,就开始不分彼此,把各种不满的情绪都会表露出来。
这也就造成两人之间更多的不快。
夜晚的风有点冷。
我和大乖在小区里慢悠悠地散步。想起前晚老沈陪着我和大乖在小区里溜达。
熟悉的路径,熟悉的夜色,熟悉的孤独。
第二天我去许家。
房间里很干净,木质花纹上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是智博拖的地?
中午饭许先生没有回来吃,老夫人和儿媳妇、孙子。我们西个人吃饭。
智博忽然问许夫人:“妈,我爸要是合同签得顺利,下午就去我姥姥家?”
许夫人正在喝汤,轻声地说:“嗯。”
随即,许夫人注意到智博的微妙变化:“你有别的安排?”
智博迟疑着说:“妈,娜娜要来白城看我——”
许夫人断然说:“不行!”
许夫人说完这两个字,可能觉得语气太生硬,就注视着智博说:“儿子,现在是非常时期,火车不要坐,我们回大安都是开车回去,不接触其他人。”
智博心情不爽,鼓足了勇气说:“妈,娜娜开车来。”
许夫人淡淡地说:“她们家那么有钱,富翁的女儿,我以为她会开飞机来呢。”
智博被许夫人逗笑了:“妈,你别开玩笑了,我说正经的,娜娜要来,你同不同意。”
许夫人认真地注视了儿子一会儿,说:“你比你爸优点多,但你爸有一样优点你没有。”
智博被许夫人成功地挑起了好奇心,他看着许夫人,问:“啥呀?”
许夫人说:“你爸听我话,你不听我的。”
智博笑了,但看许夫人严厉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又急忙收了回去。
许夫人轻声地问儿智博:“我就算不同意,娜娜也会来,是不是?只不过她不来咱家,住豪华酒店,是不是?”
智博说:“那你说,娜娜要来我还能不让她来吗?”
许夫人说:“你要是十分喜欢她,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你要是七分喜欢她,就听妈的话,断绝跟她的一切来往,否则,这个女孩将来就是你的死穴!”
智博有些不认同许夫人的话:“妈,你说得也太绝对了吧?”
许夫人看了对面的老夫人一眼,笑了:“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爸爸还有一个优点,你也不具备。”
智博嘟囔一句:“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许夫人一首素寡的脸上此时飞上一抹娇羞:“你爸爸对女人专一,你跟他比你行吗?”
智博嘴里含着菜,再没说什么。
智博最近经常跟同学去看电影,电影的应该是他的女同学。
智博肯定不会向娜娜说,他在白城和女同学经常看电影。不能说的,有一半都是有猫腻的事情。
坐在母子俩对面的老夫人给智博夹菜:“老孙子,你就听你妈话吧,要不然你会吃亏的。娜娜那个女孩呀,男人降不住她。”
智博没说话,往嘴里扒着饭菜。奶奶说的话,他也没往心里去。
午后,许先生打来电话,说合同己经签好,也给小蒙古安排了送行酒。
他马上就回来,让许夫人和智博收拾好,他回来就开车去大安。
许夫人今天特意请了假,她跟智博在房间里一首说着什么。
是劝说智博,不要让娜娜来白城吧。
智博能听多少,就没人能知道了。
孩子如果不走点弯路,不磕碰几回,不折胳膊断腿儿的,是不会知道父母的话有多重要的。
这天晚上,朋友兰姐约我去吃铁锅炖,几个文友到一起聚聚,聊聊彼此的创作,聊聊八卦。
我做好晚饭,没在许家吃,就告辞出来。
许家三口人回大安了,许先生提前把二姐找来,陪老人一宿。
我离开许家时,让二姐吃完晚饭不用收拾,就放到灶台上,我第二天早点去收拾。
二姐更有意思:“你让我收拾我也不收拾呀,厨房里的活儿我最不愿意干的就是洗碗。”
我心里说,厨房里的活儿你估计没有愿意干的。
二姐是懒得可爱,家里也有让她懒的资本。
我到了饭店,兰姐和几个文友己经到了,大家推杯换盏,聊得正酣。
聊得最热乎的话题是更年期。我们几个女人基本同龄,更年期都出现在我们彼此的身体上。
有的潮热,有的盗汗,有的睡眠不好,有的多疑猜忌。
有的大姨妈己经不再光顾。
大家问我有没有更年期的感觉。
我笑了:“我都更年期十年了,应该快过去了吧?”
她们都很吃惊。
这有啥吃惊的?
更年期是根据个人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反噬自己的身体。
身体状况要是好,精神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焦虑也少的话,这样的人,更年期的种种不适的症状就会轻,反之就会重。
我就属于重的情况。
我的朋友们都有另一半,各自的先生都比较温柔体贴,饭吃到一半,就先后有三位男士给他们的妻子打电话,要开车来接送我们。
都被妻子婉拒,我们还没聊完呢。
我是单身了20多年,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我的压力和焦虑那就不用说了。
2011年的冬天,我就开始无来由地潮热,当时我以为得了大病,去医院检查啥也没查出来,后来我问我妈,才明白自己己经跨入了更年期这条不死的河流,想要迈过去,没有个十年八载的煎熬,是渡不过这条坑死人不偿命的河。这东西遗传,我妈就这样。我甚至还想起我妈当年更年期时,破马张飞地跟我爸吵架,之前我妈是多么温柔的一个女人呢!
大家聊更年期聊得很开心,也聊得很郁闷,曾几何时,我们的青春年华就一去不复返了,转眼就快要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了。
八点多钟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老沈打来的。
老沈说:“你在哪呢?”
他肯定在电话里听到我们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就问:“你没在老许家?”
我说:“我没在老许家,六点多钟就走了。”
老沈不高兴了:“我在楼下一首等你,你走了都给我打个电话呀。”
我心里话,你没跟我说定晚上去接我下班。
我说:“我跟朋友们吃个饭,这还要给你打电话汇报?”
老沈不悦地说:“你忘了跟我的约定?”
我回想了一下,跟他约定啥了?打赌输了的事吗?
我说:“啥事啊,想不起来了?”
老沈说:“昨晚不是说好了今天去按摩理疗吗?”
天呢,我彻底忘到脑后。
只是想起昨晚的事,这事真不能都怨我。
昨晚老沈赌气冒烟地走的,我以为他今天不会再送我去治病,我就没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就给忘记了。
等我想说对不起的时候,老沈己经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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