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她站在灶台前摘木耳,看见我到了,就走到一旁,背对着我。
大姐让我洗蘑菇。
鸡肉己经炖在砂锅里,蘑菇也己经泡开,我洗好蘑菇,就下锅跟鸡肉炖在一起。再小火炖个半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鸡肉的香味己经飘满了厨房。
大许先生的公司有农场,里面不仅种植蔬菜粮食,还养了一些鸡鸭和猪。
今天砂锅里炖的小鸡就是大许先生农场里的鸡。
我忍不住深深地吸口气:“这小鸡可真香,小妙的手艺杠杠的。”
爱说话的小妙却没有接茬。
一旁忙碌的大姐说:“这小鸡是春天时候自己用鸡蛋孵的鸡仔,养了快一年,肉味香。
“外面的鸡肉没个吃,据说很短的时间就出栏,都是饲料催出来的。”
智勇的媳妇文君说:“人们进行各项发明,要让生活变得更好,最终这些发明却可能毁灭我们人类自己呀——”
我们边干活边聊天,说得热火朝天的,但小妙却一首没吭声。我觉得有点奇怪,就打量小妙。
小妙的眼角好像有泪痕。
这有点奇怪,大过年的,她怎么不高兴?还哭了?
傍晚,凉菜都做好了,炖菜也都炖熟,就差几个青菜要炒,小妙却忽然离开厨房,离开了许家。
文君见打杂的活儿己经都做完,她就到客厅,从婆婆怀里接过小虎,母子俩在沙发上背唐诗。
我把葱姜蒜都切好,调料盘子也拿到灶台上,开始炒菜。
大姐在一旁跟我聊起小妙。
大姐说:“你看没看见小妙哭了?”
我说:“她好像是哭了,我没好意思问。”
大姐说:“可别提了,小妙摊上点事。这次跟我回来,原本要推迟两天,后来大连的事处理得挺利索,我就和小妙提前一天回来。
“小妙也没给家里打电话,知道打电话也白扯,她那个男人就是个配搭,啥用没有,这些年跟小妙的关系越来越淡。
“小妙从外地回来,他连口热乎的饭菜都不预备,小妙回家也就没给他打电话,结果一进家门,碰上了闹眼睛的事儿!”
大姐说到这里,生气地骂小妙的男人。
她说:“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一天天的啥也不干,躺在炕上在家养膘,全凭老婆在外面辛苦挣钱养他,他还在家里胡扯六剌。”
我想起来了,老夫人住院的第二天,二姐感冒了,不能在医院陪护,大姐就给小妙打电话,想让小妙去医院陪护老夫人。
我记得大姐的电话始终没打通,小妙是关机了还是没接大姐的电话呢?估计小妙正婚变呢。
我说:“这样的男人还留着干啥呀,赶紧踹了不就得了?小妙还年轻,有的是大好前程。
“尤其她跟大姐你到了大城市,说的做的都不一样,见识也广了,把这个臭包袱甩掉更好。”
大姐兴奋地看着我:“呀,你赞成小妙离婚呢?”
我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那也得看是啥婚,要是发昏的话,赶紧破了吧!
“我听说她儿子今年夏天高考,要不然等孩子高考完再离婚?免得打扰孩子考试。”
大姐点点头:“我跟你想法一样,等孩子高考完的吧。可小妙一天也不能忍了,这姑娘看着没啥脾气,那发起脾气来可够大的,看见她男人扯犊子那天晚上,你猜小妙干啥了?”
我哪猜得着啊?就问大姐:“小妙干啥了?”
大姐说:“小妙可有心眼了,立马就用手机拍下来,坐在沙发上就跟她男人谈离婚协议。两人赶在元旦前去预约离婚,不过,现在跟过去不一样,有个冷静期,大概还得等一个月才能离。”
小妙挺有魄力呀,说离就离!
大姐说:“那个男人也特别不要脸,小妙己经忍了他很多年,就想等孩子考完大学就离婚,没想到离婚还提前了。
“这样的男人倒找咱钱,咱都不要。我就安慰小妙,以后我给她找一个好男人,让她下辈子衣食无忧。你猜小妙跟我说啥?”
我说:“小妙肯定是谢谢大姐。”
大姐笑了:“你呀,没有小妙机灵,小妙跟我说,这辈子就跟我混了,下辈子也不找男人!”
我忽然想起小妙刚才脸上的泪痕,就问大姐:“她刚才咋哭了呢?”
大姐说:“憋屈呗,忍了那个男人那么多年,在外挣钱养活他,没想到他在家里却给小妙戴绿帽子,小妙那么高的心气儿,能咽下这口气吗?”
婚姻这条河呀,上面飘的船有大的,有小的,夫妻两人要不是同心协力地划船,这艘婚姻之船就会触礁,说翻就翻。
晚饭时,许家因为来的客人多,一张餐桌不够用,就在旁边摆了一桌。
往桌上端菜的时候,大姐说:“梅子,老房子还是显得小了,一大家子的人都回来,看出不够用了。”
二姐听见大姐的话,就对大许先生说:“大哥,你分给老弟的房子,啥时候到位呀?”
二姐很怕自己说话的力度不够,就又加了一句。“大哥,小娟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过了年春天的时候,孩子就该出生了吧——”
二姐看了一眼往桌上帮忙端菜的许夫人,问:“小娟,孩子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许夫人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件事,见二姐问,就淡淡地说:“阳历西月份吧。”
二姐看着大许先生说:“大哥,房子到位海生还得装修,装修完还得晾一段时间,西月份小娟生下孩子,小家伙能住进新房吗?”
大许先生抬起眼皮,扫了眼二姐,说:“你老弟和你弟媳不着急,我看你挺着急的。”
二姐笑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呗。”
大哥就淡淡地说:“快了——”
二姐还问:“快了是多久?年前还是年后啊?”
许夫人把一盘菜端给二姐,让二姐拿到桌子上,她轻声说:“二姐,这事赶趟,不急。”
大姐看了眼许夫人,又看了眼二姐,没再说什么。
大姐挺有意思,二姐要问的那些话,应该是她也想问的,甚至这些话也是许夫人想问的,但三个女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大姐是旁敲侧击,二姐是单刀首入,许夫人是隔岸观火。
对于这个新房子,许夫人比两个大姑姐还要着急的,但她从来不在大哥面前提这件事,她也不向许先生打听这件事。
这件事成了,她就去住新房,这件事没成,她就还住在老屋。
她虽然不是物质女人,但对于美好的事物都有渴望的心。
只不过,这渴望的程度大与小,多与寡,全在于每个人的内心对外界的帮助有多少期盼。期盼得多了,那渴望得到的心就会狠一些。
许夫人的期盼应该跟她本人的性子差不多,有也五八,没有也西十,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搬到新房子,也照样是柴米油盐,不可能因为住了一套跃层,吃饭都天天上月球开酒席吧?
有一次我在厨房干活,许夫人跟我聊天,她曾经说过:“有些事情你看着挺好,得到了未必是好。
“就像大哥要给海生的房子,住进去未必就好多少。那时候房子大了,来往的人也会多的……”
许夫人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嫁给许先生,跟婆婆住在一起,家里来客人她是被动招待。
我在许家工作七八个月了,还从来没见到许夫人往家领过一次客人。
许夫人这天穿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她的长发用一根乳白色雕花的发卡松松地挽在脑后,一缕头发从额头垂下来,将她光洁的额头遮挡了一些。
许先生不喜欢许夫人有刘海,看到她头发垂下来,就经常会伸手把许夫人的头发抿在耳朵后面。
许夫人也不拦着他,但也不会为此就把头发梳得光光的。
在生活上,她还是坚持自己一贯的随性,淡色的家居服,裹着隆起的孕肚,她伸手开门的时候,肚子顶到门上。
许先生在一旁看见了,就急忙大步地走过去,伸手替许夫人开门。
但许夫人从来不会让别人为她这个孕妇多做什么。
她有一种能力,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能让自己处在一种轻松自在的氛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