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智勇归来

2025-08-19 6486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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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老沈谈崩了,我往北走,老沈往南走。

走到拐弯处,回头往后看,看到老沈蹭蹭蹭地往南走呢,羽绒服也没拉上拉锁,就在身上呼呼哒哒的。

两片衣襟展开了,向两侧飘呀飘,就像一只灰色的大鸟,在弥漫的小雪里越飞越远,最后飞没影。

我忽然想起有一天夜里也是下雪,我跟老沈在医院那条街散步,老沈披着羽绒服,像小年轻的一样耍票,不拉上拉锁。

我把他羽绒服的拉锁拉上了。

那个场景此时想起来,还是蛮有暖意的。

心里不禁升起一点悲凉。人与人相处久了,一旦分开,心里空落落的。

夜里,前两天提到的制片人给我发来一个1000元红包。

他说是这些天跟我沟通故事,占用了我的时间,一点意思。

我就大方地收下。

收到红包干点啥庆祝一下呢?

想找个人喝点小酒。刚跟老沈谈崩了,算了,大半夜的,别出去了。

我跟大乖许诺: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去买好吃的,在小铺里可劲挑,蛋糕瓜子花生米方便面香肠随便挑,照一百块钱花!

第二天一早,照例起来写作。

去遛狗时,我兑现了昨晚跟大乖的许诺,大包小包地提溜着,跟我的狗跑回楼上。

大乖的香肠他自己叼着跑,路上一众行人都向我们俩投来愉快的目光。

顽皮的小孩和调皮的老头还冲大乖吹口哨——把口罩摘下来吹口哨,调戏我们大乖。

大乖特别有派,从来不受这些追随者的目光所左右,他目不斜视一溜烟地跑上楼。

他的目的很明确,尽快把他的粮食运到楼上。

今天去许家上班,一进屋,就看到智博手里捧着一只球在门口站着。

他脚上穿着大号的球鞋,肩膀上披着羽绒服要出门。他见到我,咧嘴一笑:“来了红姨。”

这孩子一笑,我心里一哆嗦,跟他爸太像了,个头也高,肩膀也宽,两只眼睛也不大,咔吧咔吧地,一咔吧一个道儿。

我一开始还恍惚了一下,是不是许先生睡一觉变年轻了,给我叫红姨?在跟我开玩笑呢!

但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像。许先生瓮声瓮气地说,智博的声音清亮。

智博这孩子头发挺长,这点跟他爸正相反,他爸光头,他长头发,还染了红颜色,跟脑袋上顶个鸡冠儿似的。

我说:“孩子,你刚到家就出去打球?”

智博说:“我出去收拾一下脑袋。”

我往智博的脑袋上看去:“脑袋咋地了?受伤了?去医院呢?”

智博又咧嘴笑了,眼神里流露出青春的笑意。

他说:“这头发颜色不行,晚上被我大爷看见该削我了。”

智博用手拨拉一下自己的头发,推门走了。临走扔下一句话:“中午我不回来吃饭,跟朋友打球去。”

啥朋友这么重要?到家不看自己的父母,要跟朋友先去打球?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门口,见我问她,她就笑了:“大安来亲戚,我亲家来了。”

我说:“小娟的爸妈来了?那中午他们会来这吃饭吗?”

老夫人说:“给我发语音了,说中午不来,怕太吵闹我,明天生日宴就见到了。”

我说:“他们怎么来的?坐火车吗?”

老夫人说:“小秦来了,开车带着雪莹,把雪莹的姥姥姥爷也一起送来。”

哦,小秦,许夫人的前夫秦医生。

雪莹是许夫人和秦医生的女儿。

我又纳闷了,智博跟谁去玩球呀?他咋抱着篮球去见姥姥姥爷呢?

老夫人说:“小秦打球打得好,参加比赛都拿过冠军。雪莹投篮更准,她爸爸教的。

“人家小秦脾气可好了,不像海生,一整就急头白脸的,人家从来不发火,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

“他们肯定是住到师院旁边的宾馆,师院斜对门儿有个师院的文化宫,里面能打球,肯定去那里玩了。”

老夫人精神挺好,跟着我去厨房做饭,说着前尘旧事,我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想起许夫人工作的医院,那里距离师院开车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许夫人中午也不会回来吃饭了。

我说:“大娘,小娟中午回来吃吗?”

老夫人说:“不回来吃了,跟她父母去吃。”

我又问:“那海生呢?”他岳父岳母来了,他应该去吧。

老夫人说:“他们两口子都去,中午就咱俩的饭,你大姐跟你二姐去逛街了,中午也不回来吃。”

呀,许先生跟情敌秦医生见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冰箱里还有一点剩饭剩菜,没被许夫人倒掉,老夫人让我拿出来热热,我们中午就吃这个。

简单,方便,回锅菜更香,入味了。

老夫人说生日宴的事情都己经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她老儿子开车,把我们都送到大哥的别墅去。

我需要帮着厨师做饭做菜,帮忙招呼客人,她叮嘱我把围裙带着,她大儿子那里可能没有那么多的围裙。

我想起许先生给我买的工作服,红色的围裙,红色的小帽,红色的套袖,明天记得一定带到大哥家里。

下午,我正在家里睡午觉,老夫人给我发来信息,让我早点去她家,她的孙子智勇一家己经回到白城,晚上到这边来吃饭。

我赶紧穿上衣服出了家门,给许先生发去信息,问需要买什么菜。

许先生回复:“啥都行,你看着买。”

我说:“智勇一家人都喜欢吃啥呀?”

许先生说:“都是东北人,在国外这两年都快想死家乡菜了,你就问我妈,他孙子爱吃啥她都知道。”

我给老夫人发去语音,问需要买啥菜。老夫人说:“家里都有,你来就行了,我把肉都拿出来化上了——对了,买两块冻豆腐,再买点芥菜缨子,智勇喜欢吃这个。”

我顺路在菜店买了一块冻豆腐和一斤芥菜缨子,提到老许家。

老人特别开心,指挥我准备晚饭。

都是地道的东北菜,酸菜粉条炖猪肉,一盘血肠,一盘拆骨肉,黄瓜拌拉皮,大葱炒鸡蛋,白菜炒木耳。

外加一个冻豆腐炖芥菜缨子,再铺上一层五花肉,别提多香了。

老夫人又让我做个鸡蛋焖子,又去菜店买了点蘸酱菜,就算齐活。

主食是米饭,上面用帘子蒸点豆包和年糕,金灿灿的,看得人首流口水。

智勇一家来的时候,是老沈开车送来的。我在厨房正切酸菜。

门外有敲门声,有孩子嘻嘻哈哈笑闹的声音。

趴着猫眼一看,门外站了好几个人,有一个长得像大许先生的男人,就是智勇。

我打开门,一个小孩麻雀一样地扑棱棱地钻进屋,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太奶奶,太奶奶。”

这小声呀,奶声奶气,一下子就给人萌化了。

智勇还有他的媳妇文君进来了,礼貌地给我叫阿姨。

老沈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盒子。

老沈冲我点点头,把手里的礼物盒子放在客厅门口,交代我说:“智勇他们拿的礼物,我不进屋了,还有事。”

老沈全程好像都没看我。

不看我拉倒,我用他看?瞅他那个损出!

智勇三十多岁,一条灰色的休闲裤,一件棉布衬衫,中等个子,身材略瘦,文质彬彬,跟大许先生在某些气质上是相似的。

但没有他父亲的那种霸气。智勇身上书卷气多一些,笑容很温润。

文君跟智勇年龄差不多,长相清秀,笑容甜美,长发披肩,也是一身书卷气。

智勇的儿子小虎三岁了,虎头虎脑,精力充沛,他跑到老夫人的房间折腾了一通,把房间他伸手能拿到的东西,都给扒拉到地上去。

他又跑到客厅去打劫,把沙发垫子一个个地扯到地上。

最后这个小霸王钻进厨房。

我拿眼睛盯着他,看见他伸出白胖胖的小手,伸手要拿菜刀。

我说:“给我放那嘎达!”

小虎急忙把手缩到背后,冲我甜甜地笑。

这个孩子笑得太可爱了,三岁呀,纯是萌娃啊。我就一疏忽,就听背后当啷一声,菜刀掉地上了。

我明明把菜刀放到案板里面了,这孩子咋把菜刀摸到手里的?

我一回头,小虎己经猫着腰跑了。

可我刚干一会儿活,就听后面啪啦一声,一回头,妈呀,刚切好的酸菜,都被这个熊孩子给推到地上。

这孩子太欠揍了!

我正要生气,熊孩子己经笑着跑了,跟我玩呢。

不过,刚跑出去一秒钟,熊孩子就呲牙咧嘴地进来了,后面还有一只大手提溜着他的背带裤。

熊孩子是被智勇提溜进来的。

智勇抱歉地对我说:“阿姨,小虎给你添麻烦了,在外国养孩子不能揍,揍就犯法,这回我回国了,这一两天我就准备数数他皮子,这孩子太皮,不揍不行!”

小虎就叽哩哇啦地跟智勇对话,智勇就对他说:“现在回国了,不能说外国话,大家都听不懂,你说东北话!”

小虎就用生硬的东北话问:“许智勇,啥叫数数皮子?”

小孩的话太逗乐了。

智勇说:“就是揍你一顿!”

智勇提溜着背带裤出去了,喊他媳妇:“文君,你帮阿姨掂对饭菜,小虎给捣乱,把切好的酸菜都扑拉地上。”

文君来到厨房。“阿姨,我也是东北人儿,沈阳铁西的,跟智勇大学同学,都是在东北大学毕业的。”

我好奇地问:“东北大学?张学良是校长啊。”

文君笑了:“阿姨也知道东北大学?”

以前为了写作,我专门研究过沈阳民国那段历史。

再说我姐就是在东北大学念的研究生,我还在东北大学的宿舍里住过几天呢。

文君很爽朗,她问我:“酸菜在哪,我捞一颗。”

我从酸菜缸里捞出一颗酸菜,攥掉酸菜水,文君就把酸菜放到菜板上,开始片酸菜。

文君的父母都在大学工作,父亲是辽大的老师,母亲是辽大图书管理员,文君说话文文弱弱,但干活特别沙楞,一颗酸菜很快片好,切成丝。

我抓起一把酸菜丝看看,挺细。

我说:“文君,你切得挺细。”

文君说:“我小时候就给我爸妈做饭,我爸妈工作忙,倒把我厨艺练出来了。”

晚饭前,许先生和许夫人一起进门了,智博没有回来,说晚一点回来。

智勇上去就给许先生一个熊抱:“老叔,我可想死你了!”

说话声里都有点哽咽。

许先生紧紧的抱住智勇,拳头在智勇肩膀上捣了几下。

“还跟过去一样,个熊孩子,我以为你不想老叔呢,在国外嘚瑟几年,这回回来不行走了,就到咱公司,咱爷俩强强联手,一起对付你老爸!”

智勇笑着说:“我爸都老那样了,你还打不过他?”

许先生说:“你爸老成啥样,也是我哥,我咋也得让着他三招。”

许夫人和文君说话,她又摸着小虎的脑袋稀罕着。

小虎忽然双手搂住许夫人的腰,把他的大脑袋贴着许夫人的肚子,说:“我听见你肚子里有小妹妹叫我哥哥呢。”

妈呀,这孩子是谁故意教的吧,也太会说话了!

许先生一把将小虎举起来,兴奋地往空中举高:“叫我二爷!”

小虎脑袋上就是锃亮的吊灯流苏,这个熊孩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往吊灯上抓了一把。

众人急忙惊呼,让他松手,可别把吊灯给薅下来。

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众人说笑,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对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来说,儿孙绕膝,是最幸福的时刻。

大姐也回来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说话。

一桌子饭菜终于做好了,一家人热热乎乎地围着餐桌吃饭。

小虎也学着他爸爸智勇的样子,用公筷给太奶奶夹菜呢。智勇吃着年糕和豆包,一个劲地说:“奶奶,我太想吃你做的好吃的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大孙子。

饭后,老夫人和大姐陪着文君去客厅里聊天,许夫人跟我在厨房收拾,许先生跟智勇去了健身房,两人叮叮咣咣地举哑铃。

可过了一会儿,健身房里的两个男人吵吵起来。

只听许先生瓮声瓮气地说:“你这不是耍臭无赖吗?这也算你赢?”

智勇说:“你还比我大十多岁呢,你不让着我点?是不是也得让我三招儿啊?”

随后,健身房里就叮叮咣咣地凿了起来。打起来了?

又听智勇说:“老叔,是不是我不在家这两年,我沈叔教你绝招了,过去咱俩都得大战三百回合才能定输赢,现在你手段厉害了!”

许先生说:“老沈那个老东西,最不是物了,连对他的徒弟小军都留一手,还能教我绝招?他要把绝招送进棺材板子里——”

小虎嗞啦一声推开健身房的门,冲里面说:“小点声吧,太闹腾了。”

众人都笑起来,这孩子学东北话太快了。隔离半个月,东北话说得挺溜。

每个小孩都是语言天才呀!

也许是健身房里许先生和智勇提到了司机老沈吧。许夫人忽然对我说:“老沈在楼下呢。”

哦?我说:“他刚才送智勇他们一家来的,一首没走啊?他不接送大哥了?”

许夫人说:“是大哥让老沈接送智勇他们吧。”

许夫人歪头看我:“你们生气了?”

我说:“也没有,就是昨晚我怼了他两句,他也不解释,我就走了,他也走了。”

许夫人笑:“因为老沈把我妈有病的事告诉我大哥,你生气的?”

我说:“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许夫人说:“谈对象就是这样,分分合合,一帆风顺的还成不了姻缘呢。”

我没说话。

许夫人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老沈——”

我说:“不怪他,怪谁呀?要是他再多瞒着两天,大娘过完生日,不就没事了吗?”

许夫人沉吟了一下,说:“我猜测,不会是老沈主动告诉大哥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既然他答应你保守秘密,就不会轻易告诉大哥的。

“不过,你想啊,就我大哥那人,前天晚上看见我妈忽然不吃蛋糕了,咱们几个又眉来眼去的,肯定被我大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不会来问我,也不可能舍近求远来问你。老沈呢,天天送他上下班,问老沈正合适。”

我说:“大哥问他,他就说呀?”

许夫人笑了:“你不了解大哥,大哥那人成天玩脑袋的,我猜他不会正经八百地问老沈,肯定是旁敲侧击——

“比如他会当着老沈的面,说一些担心老妈身体健康的事啊,会不会有病啊?老沈跟我大哥那是生死之交,大哥对他比对海生都好。

“我以前跟你说过,老沈的妻子不是跟一个客户跑了吗,不长时间,那个客户就赔得底儿掉,海生后来跟我说,那件事跟大哥有关。

“后来老沈的妻子还回来找老沈,大哥让老沈打发她走。大哥说,娶个多丑的媳妇都不怕,就怕找个花心的娘们儿。”

许夫人的话把我逗笑。

许夫人接着说:“大哥一问,老沈只能说实话。”

我说:“这都是你说的,他也不跟我解释呀。”

许夫人说:“解释啥呀?他心里肯定也自责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道歉,一见你,你就用话怼他,他还敢解释吗?”

我说:“你让我原谅他?”

许夫人说:“我妈不也原谅咱俩了吗?”

哎呀,许夫人的话一拐弯,就跑到这嘎达来等我。

是啊,老夫人当时责备了我一句,以后啥话都没说。

许夫人继续说:“凡事多看看对方的优点,优点多的男人就可交,也不让你嫁给他,就当朋友先处着,老沈还是不错的。

“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呢,你看看我们家的许海生,照老沈差远了,一旦尥蹶子谁也整不了,非作够了不可。

“今天他张罗要请我妈爸他们吃饭的,可饭后开车回来,就开始拧劲子,在路上都作半天妖了。

“就因为老秦给我爸妈叫爸妈了,他的醋坛子就打翻,这是进屋看见他大侄子,要不然还得让我哄他,他可不是东西了!”

许先生的脾气真是够一说。

许夫人看我还有点意难平,她轻声地笑了:“也不是让你马上原谅他,晾他两天,让他知道知道你的脾气,以后在一起也好磨合。”

哦,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磨合好呢,还想以后的事?